恭苏恭 病树

　　第三十二章
　　少恭始终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屠苏一直等，等到感觉胃里慢慢爬上了细密的凉意，对面的人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开始慢慢觉得等待其实没有意义，时间也变得更加没有意义。然而他又为何仍然还在等待，他问自己，而后，他发现自己其实也给不了任何答案。
　　他开始蜷成了一个球。

　　门板被敲响，他瞟向门边，两条腿在地上立着，皮鞋看起来特别怪，没擦油，脏兮兮的。
　　是千觞，过来提了点啤酒跟饭食。
　　“没有找护工，哎呀我哪敢给他找护工，他那个洁癖，在意也不说出来，哪天碰到他的忌讳了才麻烦。”千觞一边喝啤酒一边给他说。
　　他一想也是，也就没多说什么。千觞给他把啤酒打开，顺便把一份饭放在少恭身边:“哎呀你不知道其实我连饭都不怎么敢给他买。这也是没办法。我哪知道他喜欢吃啥，还不就随便买。”
　　屠苏一看那里面的菜十有八九都是欧阳少恭不吃的，不知怎么就觉得有点在意。他倒没有怎么说话，喝了一口啤酒，就先下楼了。
　　过了会儿又蹭蹭蹭爬上来，手里拿着一份盒饭。他尝过味道，也确定还可以。尹千觞在旁边啧啧地看着他，他倒是还好，只淡淡说一句:“我总不至于看他连饭都吃不好。反正……也不费时间。”
　　尹千觞搛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其实，喂，你买了也没用。你看看，喏，你没看他都不吃的。”
　　的确，少恭扫了眼，就又继续看着窗户外面了。屠苏撇撇嘴，也不说啥了，就先提溜着筷子，先自己果腹了。

　　“他这样几天了？”
　　“额，哦，三天了。我觉得挺，怎么说，挺奇怪的。这回事。”尹千觞挠挠他的头发，一脸的不自在。
　　“三天？”屠苏想了想，“三天。那……怎么发生的？”
　　他就问了问。
　　尹千觞的神色就显得更加奇怪了，他踌躇了会儿，凑到屠苏耳边，特小声地开始说:“……我打了他的头。”
　　屠苏抖了抖。
　　“你可别说出去啊。”尹千觞感觉特紧张，“老子身为一个医学工作者，别的没学好，打人学那么好真的太要命了。这要是让我师傅知道，得，那人不知得怎么说我，怎么骂我。肯定就会说，”他捏尖了嗓子:“学会打人了是吧？还是一个病人？你不知道这样会给医院带来什么吗？出息了是吧？打官司的时候钱都你能出了是吧？哟，有钱哇？有钱了咋不给医院多捐点器材？叫你傻逼？”
　　他说的感觉老先生要拿棍子打到他身上似的。屠苏也看了最近的一些新闻报告，也是有些脸绿。不过，一码归一码，就尹千觞这种半吊子的说话方式，他听得都心惊肉跳的。东拉西扯一大堆，却都不触及根本问题。屠苏抿了嘴，不得已打断他的唱大戏:“你为什么打他。”
　　尹千觞闭了嘴。
　　屠苏停了下筷子，又慢慢地抬起来，一点一点细嚼慢咽。他不看千觞，只是缓慢地搛菜，嘴里咀嚼。屠苏吃饭是不发出声音的，但是今天他吃饭时候筷子有时候会碰着碗，就那一下，就好像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千觞都颤了颤。
　　“你别吓我。吓我干什么，他又不能恢复。”
　　屠苏张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继续缓慢地把饭吃完，他吃起饭来是真慢，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

　　“他，我带走吧。”屠苏也看着要十点了，就向千觞说了这么一句。
　　千觞看起来可开心，十分真切地说:“屠苏你真是对我有大恩大德啊。我真的真的特别感激你。在这样的时代中，像你这样的好人可真是越来越少啦。”
　　屠苏撇了嘴，微叹口气，尹千觞看起来是真的特别感激他，就差把鼻涕糊他身上了。他审视他的眼睛半天，也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所以……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屠苏看着欧阳少恭，微不可闻地对自己说:“慢慢看吧。”

　　尹千觞把东西给他准备地齐全，药品，说明书，以及各式各样的保健品，除了出院手续是屠苏亲自办的以外，几乎其他东西，尹千觞都给他收拾好了。
　　屠苏临走之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尹千觞回视他，眼里坦荡荡，顺便还有狡黠的光。屠苏拉着少恭的手，少恭或许是被抓疼了，使了很大的劲往回收。屠苏愣了愣，就不管尹千觞了，叫了辆车，就拉着欧阳少恭往车上坐。
　　欧阳少恭在车上尤其暴躁，不停地砸车窗玻璃。屠苏箍住了他的手，把他拖到自己怀里，蒙上了他的眼睛。
　　少恭的眼睫在手心里来回蹭动，有种仓皇的不安。他仍然不说话，但是屠苏可以感觉出来，他在恐惧。屠苏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如果只是失忆的话，欧阳少恭为什么是这样的表现。
　　他现在……难不成有什么并发症一起发作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