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往事

作者:雪梨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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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子疑云


      我亲爱的小孩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
      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
      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亲爱的小孩
      快快擦干你的泪珠[致审核:此处为歌词原文]
      我愿意陪伴你
      走上回家的路

      ——苏芮 《亲爱的小孩》

      郭蓝的订婚典礼到底没有推迟,定于10月底在国际会展酒店举行。一切筹备工作都如期推进,唯郭大小姐不肯戴假发,许二公子舍命陪老婆,于是一个寸头,一个光头,愁得造型师的头发也掉了一大把。

      就在这种胶着状态下,台南郭氏派人送来了贺礼,郭蓝一打开礼盒眼睛就亮了,“湄湄宝贝儿,你郭老师可真大方!”

      礼盒里是一套华丽的蓝宝石项链和耳环,浓艳若紫,幽深朦胧,即使是外行都看得出来,这样的色调和净度绝非凡品,郭湄还在暗暗揣测郭行云放了多少血,旁边郭蓝又是一声,“不会吧……”

      “怎么了?”

      “每颗都是地道的矢车菊蓝,而且,”郭蓝给她看礼盒里附带的Gubelin证书,“链坠上这颗主石的产地是克什米尔,湄湄,你郭老师送的可是传说中的克什米尔蓝宝!”

      郭湄对珠宝的造诣远没郭蓝深厚,索性直奔主题,“你就说多少钱好了。”

      “克什米尔蓝宝矿早停产了,市面上可遇不可求,五克拉的size,大概只能上拍卖会碰运气。”郭蓝轻挑起项链,托在掌心,纽扣大小的梨形蓝宝周围镶满碎钻,眩花了郭湄的眼睛,“单这一颗,起拍价恐怕就要两百万,还不说其他石头和工艺——我们家算有点钱了,奶奶也没让我戴过这么贵的东西!”

      郭湄听得压力山大,转头就去问郭行云,“郭老师,您这礼送得也太隆重了吧?”就他平时的模样,顶多能看出出身不坏,和豪门贵公子根本不沾边好么。郭行云在电话那头,听完便笑了,“我一个扛照相机的当然送不起,那是以郭氏的名义送的,有我妈妈一份,总要讲究一些。”

      “吓我一跳,不过订婚都这么厚的礼,过几年他们结婚,你还不得送个金山银山?”

      “放心吧,和鸿运的合作案董事会已经战略上通过,两家很快会合资,到他们结婚,郭氏送的就不是这些东西了。”郭行云换了个语气,“怎么,湄湄现在就替我心疼钱了?”

      “呸,自作多情,你愿意分一半身家给鸿运我都没意见。”

      “那可不行,我的一半身家是未来老婆的,你怎么能没意见?”

      这话怎么接?郭湄语塞了。某人从老师升格(降格?)为男朋友之后,语言风格小有变化,郭湄平时被他毒舌惯了,突然增加调戏模式,那是相当不适应,对于涉及到未来长远打算的敏感问题,她就更不想在这个时候深入讨论,“不跟你说了,蓝蓝喊我帮忙呢。”

      郭蓝便凑到郭湄身边冲着手机喊,“礼物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太嬷,谢谢小叔公,谢谢小叔婆……”

      “郭蓝!”郭湄一脚踹过去,“再乱说我揍你啊!”

      和郭行云在东山过了一夜,郭湄请许怀谨保密,但也没有瞒着郭蓝,结果这一交代就掉坑里了,时不时就被郭蓝调侃一声小叔婆,还不止一次被追问,“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干?太不科学了!小叔公怎么能不振呢?是不是人到中年有心无力了?湄湄你要为终身幸福好好考虑一下啊!”

      诸如此类,怎么不叫人欲哭无泪?!

      吐槽归吐槽,好姐妹的婚姻大事郭湄还是尽心竭力想要办好的,借郭氏这份厚礼的光,郭湄终于劝得郭蓝戴上假发,穿上早已精心挑好的礼服,与许怀谦以一对四有青年的正常形态走进仪式现场。郭蓝本就生得美艳,奢华的矢车菊蓝宝石既衬她名字又衬她气质,令她毫无疑问成为鹭岛商界最耀眼的明星。嗣后鸿运要员赴台商议合作细节,郭建华还专门备了礼物,派专人送到曲扬住处以表感谢。

      郭湄心下便有了判断,尽管郭建华不是郭彤的亲孙,这宗亲戚,两边都决定认下了,要不郭蓝也不敢当面叫出小叔公三个字。而以陈宝珍的为人,还有郭建华与郭良才年轻时的相似度,两人的父子关系无可怀疑,那么唯一的追查方向,就是黄招娣究竟在什么时间、怎样的情况下失去了亲生儿子,变成了郭良才的妈妈。

      查还是不查?郭湄觉得曲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你把父亲一半骨灰送回大陆和黄氏合葬,足以告慰老人家在天之灵,DNA鉴定结果又不合,不存在分割遗产的可能,我想对她来说,这差不多是最好的结果,你还要继续吗?”郭湄翻着大半年来两人整理的资料,“能找的都找过了,再查恐怕也是白费功夫。”

      “我知道。”郭行云沉吟,“黄氏抗战第三年到铜碗村,那时阿菜五岁了,不可能在村里孩子掉了包却一个知情人都没有,最有可能就是抗战刚开始,黄氏带孩子去投奔我父亲的路上出了差错,这段经历没有任何资料可查,确实很困难,但你有没有想过,黄氏出身富商家族,敢和我父亲私奔,敢一个人带孩子离开厦门寻夫,绝对不是一个懦弱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东山岛征兵,她都见到赵营长了,为什么不干脆跟部队走?从征兵到镇.反还有几个月时间,她知道形势不好,为什么不先逃走?”

      对真相的寻觅,郭湄始终着眼线索本身,极少像郭行云这样站在人性的角度进行推理,听了他的分析她顿觉开朗,“你是说,黄氏是出于某种原因留在铜碗村,直到实在呆不下去才走的?”

      “对,她在铜碗村无亲无故,为什么足足待了十年,之前还可以解释为这是我父亲故乡,说不定能在这里等到丈夫,但征兵之后,就没有理由非留下来不可。”

      而明知此阿菜非彼阿菜,黄氏的坚持就有了解释!“难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亲生儿子的下落?而且就在附近,所以不肯走?!”

      “我是这么猜的。查不到抗战初那两年,我们还可以查她在铜碗村生活的那几年。”

      “郭老师你太有才了!”郭湄兴奋地抱着电话不撒手,“所以我们需要回铜碗村继续问,只是当年住在黄氏附近的几户人家,长辈都不在了,小一辈会知道吗?这么隐秘的事情,黄氏不可能到处宣扬……”

      “只能慢慢问了。不过我提醒你啊,不许再单独行动,等我回来!别忘了你上次去莲花镇……”

      “没事啦,上次打的疫苗还没过六个月,还有效呢,不怕狗咬噢。”

      “除了狗咬就没别的事了?”郭行云提了点音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老实在厦门待着,哪都别去,听到没有。”

      “郭老师——”郭湄拖长了声音开始撒娇,可郭老师兀自不动,“你就是跟着郭蓝喊小叔公都没用。”

      “郭行云!”

      “都查到这个程度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乖,不要让我担心。”

      郭湄被他一个“乖”字弄得顿时没了脾气,没了脾气吧又不肯服软,“好啦,不去就不去啦,等你回来啦,反正我天天忙的要死,本来也没功夫。”

      “老梁又给你加夜班了?”

      “没有,是……许阿姨病了,蓝蓝又忙,我替她去看她,就没时间咯。”

      许家何等财力,照顾个病人,哪用得着郭湄亲力亲为,她没跟郭行云细说的缘由其实很简单——许太太是被许怀谨气病的。

      出席完弟弟的订婚仪式,许怀谨就准备返回林芝,许太太老生常谈地要他赶紧结束援藏项目回厦门,许怀谨则说他到西藏才两年,刚刚通了藏语,熟悉了当地情况,正是得用的时候,现在回来太浪费。许太太又问那几年才叫不浪费,他语气平常地回答,真正想为藏民做事的人,没有十年八年不会回来。

      许太太立刻就怒了,“十年八年?你干脆老死在西藏算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许太太一巴掌抡过去,“有种一辈子别回来!”

      许怀谨揉揉被扇红的脸,什么也没说,转天就上了飞机,家里给他添置的衣服食品一样都没带。许太太看着人去楼空的宅子气得当场心口疼,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许展德怒气冲冲要打电话教训儿子,她又坚决不肯,“林芝那地方穷乡僻壤,一刀下去出了差错,救都救不回来,不要告诉他了。”

      舍不得让儿子烦心,许太太只能在郭蓝郭湄去看她的时候流泪抱怨,“我也不是一定要把他捆在身边,他想出去闯,美国欧洲哪里不行——林芝!那地方能有什么出息啊!三十岁的人了,等他十年八年回来结婚生子,得多大岁数了……”

      郭湄想说您看人家郭彤老先生,怀谨哥不用着急,对上许太太满面的愁容,又不忍心再开玩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郭湄填志愿,霞婶也说你想去哪就去哪,只要学校好,远一点没关系。郭湄听得心酸,最后还是在第一志愿栏写了厦门大学,母亲守寡多年把她养大,不是为了送她远走高飞。她对生活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侍奉阿嬷,孝顺妈妈,做个对得起良心的记者,等不再暗恋怀谨哥的时候找个不讨厌的人嫁了,过最平凡无波的生活。

      记得许多年前她问许怀谨的理想是什么,他也是这样说的,公司有阿谦就够了,我只求做个医德医术都对得起患者的医生,那时候降香姐就坐在他身边,他就把她揽过来,笑着补充,还要照顾好我们沈大小姐,不让她后悔做我许怀谨的老婆。

      许多年过去,他们离最初的设想都越来越远了。

      “怀谨哥,林芝真有那么好吗?”

      “照片都给你了,你说呢?”

      鲁朗的高山草甸和木篱笆,雅鲁藏布江的峡谷天险,五月的雪山桃花,十一月的工布新年……那些照片是很美,可是,这值得他背井离乡,孑然一身,放下厦门已有的一切吗?

      “早就让你过来看看了,你住上几天就知道了。”

      许怀谨的好意,郭湄只能心领了,她是新人,好不容易攒下一点假期,当然要留着陪郭行云。日子在出外勤,写稿,开会,值班中匆匆流过,一个半月的分离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十二月初,郭行云果如之前所说,从秘鲁转赴澳大利亚的途中,专门为她在厦门打了个转。

      郭湄提前请了半天假去机场接他,这一次郭行云居然顶着一张干干净净不见胡茬的脸从到达通道里出来,郭湄睁大眼睛看他,“你不是最讨厌在飞机上洗脸刮胡子的吗?”

      郭行云拿下巴使劲蹭她,“再讨厌也不能弄疼你啊。”

      虽然不疼可还是被蹭得很痒,郭湄躲不过,笑倒在他怀里。两个人手挽着手去停车场,哪知才系上安全带,郭湄就收到值班室电话,“今晚湖里分局在后埔突击扫黄,几个在岗记者都有任务,郭湄你帮忙出个现场!”

      还能说什么?遇到突发事件人手不够,从家里直奔现场是常有的事,郭湄年轻资历浅又是单身(据说),不先叫她叫谁?郭湄饭也顾不上吃,奔回报社拿上装备就去湖里区公安局集合,布点、破门、拘捕、问话,不是什么重大案件,郭湄和负责摄像的同事全程跟拍记录,一直忙到夜里十一点,走出分局大门的时候,她都快饿过劲儿了。

      而郭行云就站在分局大门外的马路牙子上,背靠着车门,手上提着刚买的夜宵,她和警察跑了多远,他就开车跟了多远。这是郭湄的工作,他不能阻止,可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去红灯区“扫黄”,郭行云无论如何都不放心。郭湄劝不走他,只能由他一路跟着,这一夜九十九分心思放在工作上,一分用来担心郭行云,警方和媒体联合行动,必须遵守保密原则,他还是个台湾人,万一被发现,说都说不清楚了。

      然而再反对再担心,也敌不过满身疲惫时,回家的方向有个等你的身影。郭湄聚起最后残余的一点力气冲过去,刚要享受一下离地的狠狠拥抱,忽然被一声洪亮的“郭湄”吓得一颤,差点摔在地上。

      “我在局里就认出你了,一直没工夫打招呼,怎么你跟我一样悲催,派来出这么个破现场?”男生跑到她跟前,嗓门依旧阔大,视线转向郭行云时就更高亢了,“郭,老,师?!”

      这是怎么个情况啊,厦门的媒体圈就这么小吗?郭湄硬着头皮介绍,“这是——”

      “我知道,阿古。”郭行云主动伸手,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了两秒才赶紧握住,“我,我叫陈寿涛,新传学院2010届,是郭湄的同学,现在在海峡都市报……”

      郭行云讶然,“原来你不姓古啊。”

      一直大大咧咧的阿古突然变得很扭捏,连直视都做不到了,斜着目光瞪了郭湄一眼,而郭湄则暂时抛却了被人撞破的尴尬,按着肚子,十分没有风度地狂笑起来。

      “阿古是绰号,你确定要先听完再吃吗?”忍着衣服下面腹肌的不断抽动,郭湄送走阿古,爬上郭行云的车,继续刚才没发泄完的笑,“入学第一次班会,班长要每个人先自我介绍,再讲个一分钟笑话给大家,有个同学的笑话是,爷爷做寿,小明问,寿桃为什么长得像屁股?一桌人都郁闷了,小明掰开寿桃,看到里面的豆沙,又说,快看!屁股里面还有大便呢!他讲完了,下一个同学站起来,说,大家好,我叫陈寿涛……”

      “……”

      “你还吃得下吗?”

      没看错的话,郭行云给两人准备的夜宵正是豆沙包,掐着点儿去附近7-11买的,现在握在手里还热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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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换子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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