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往事

　　杨墨在凯越国际定了一个包间约双方家长见面吃饭。

　　没办法，鹿城就这么小，也只有凯越这一家酒店能成为人们心目中宴请贵宾的高端标的。菜色走国际化的西式路线，菜量少盘子大价格贵，但架不住老人家喜欢，这年头谁也不真就缺那一口吃的。

　　爸爸自然带着他的新太太陈阿姨出席，为了避免尴尬，我叫上陈力。陈力在电话里说：“这个不太好吧，你们家庭聚会，塞一个我进去太另类。”我认真地说：“陈力，我没有姐妹，你就当是我的妹妹好了。”于是陈力放下书包就来了。

　　陈阿姨见面不免一番寒暄：“小北啊，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啊，爸爸每天都在念叨你。我就劝他说，年轻人都在外面拼事业，谁想窝在家里。我们作为父母的，该全力支持孩子。”我微微笑：“可惜我现在连工作都还没有。”陈阿姨就说：“哎呀，做人家的太太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工作呢。不过呢，我对你有信心。转眼间你就到了嫁人的年龄了，你妈妈在天有灵看到你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归宿，也会为你开心的。”我淡淡地说：“但愿吧。”

　　杨墨的父母身在老家无法赶来，只派了同在鹿城的姐姐杨乐作为男方代表出席。她一进门就塞一个大红包给我，亲昵地挽着我的肩说：“小北啊，这是爸爸妈妈要我转交给你的见面礼。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儿啊，尽管给姐姐说。”

　　我抬头看了杨墨一眼，眼圈就微微红了，我真的太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了。杨乐对爸爸和陈阿姨同样是热情节制，得体大方。她送爸爸一个象牙烟嘴，送杨阿姨一个真丝披肩。连陪同出席的陈力，也得到了杨乐的两盒德国黑巧克力。

　　中途陈力偷偷扯我的袖子，低声问我：“这些巧克力是杨墨工厂代加工的吗，也太好吃了吧。”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杨墨开了一间巧克力工厂，可是我却从来没见过，然后就跟他订婚了。

　　杨墨席间提起婚礼的安排，爸爸微笑着抚摸我的头发，说：“一切都听小北的。我们完全尊重小北的想法和意见。”杨墨顺势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我们都听小北的吧。”

　　这顿饭吃的毫无亮点和起伏。

　　送爸爸到车库，站在车边我问：“爸爸，你对杨墨感觉还好吗？”

　　爸爸说：“小北，你已经成年了。爸爸相信你的选择。”

　　我迟疑了一下说：“爸爸，你有没有觉得他年龄大出我太多？”

　　爸爸笑着说：“年龄大点儿好啊，会更懂得照顾人呢。”

　　“爸爸。”我上前拥抱爸爸，这么多年来，爸爸一直如此纵容我。不管在精神上还是在物质上，他总是满足我一切的要求。

　　爸爸叮嘱我说：“小北，不管何时，你只需记得，爸爸永远都是可以随时停泊的港湾。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爸爸就张开双臂欢迎你回家。”

　　陈阿姨在旁边附和说：“是啊，是啊，春天装修房子的时候，爸爸还帮你买了一套新家具，还专门订购了一张圆形帐幔公主床。有时间回家看看吧。”

　　“好。”我哽咽着说：“谢谢阿姨对爸爸的照顾。我有时间会常回家看你们的。”

　　陈阿姨也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小北不哭。都该嫁人了。有时间带杨墨回家，我做红烧肉给你们吃。”

　　“好。天晚了，你们早点儿回家。路上开车要小心。”

　　爸爸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上车坐在驾驶座上，发动汽车，缓缓驶去。
　　那天晚上送走陈力后，我坐在包间的沙发上打开厚厚的红包，数了数，是9999块钱。杨墨坐在边上亲昵地摸我的脸，笑着说：“爸爸妈妈的意思是，小北是万里挑一的呢。这是我们老家的风俗。”我把钱递给杨墨，说：“你先帮我存着吧。”杨墨把钱重新装进红包，递给我说：“你要把红包放在随身的背包里才吉祥。”我大笑：“还如意呢。”杨墨只好自己站起来把红包放进我背包的拉链袋里说：“乖，小北要听话哦。这是我们的人生大事，凡是要图个吉利。”
　　那就图个吉利吧，如果红包能够防身的话。

　　我站起来穿外套说：“走吧，回家。”

　　杨墨从口袋掏出一张房卡，在我眼前晃了晃，神秘地说：“我在楼上开了房间，今天晚上我们不回家。”

　　我说：“不，我想去唱歌。”

　　杨墨打电话给前台定了8楼KTV的小包间，我坐在点歌台旁问杨墨：“你喜欢陈小春的歌吗？”“不是很熟。”“那你听过《没那种命》吗？”杨墨就笑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悲催的歌吗？”我低着头默默地点了一首陈小春的《没那种命》，放出来原音。看着陈小春在大屏幕上悲伤地唱：“她是个天仙，她太美了，我这么平凡，我开不了口……我没那种命，他没道理爱上我。”

　　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杨墨吓坏了，也不问，只是紧紧抱住我。

　　那个晚上，在凯越国际8楼的KTV包房里，陈小春的声音在巡回播放，我的心疼阵阵涌来，层层把我淹没。躲在杨墨怀抱里，也无法抵挡那个声音的强力侵入。

　　后来，杨墨走过去点了一首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再次把我拥入怀里，跟着副歌轻轻哼唱：“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等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杨墨说：“小北，我知道你内心有很多难以言说的伤痛，那些伤痛，你记得也好，忘了也好。我会牵着你的手，一路上慢慢地走，我会陪着你，一直到老。我期待的只是平凡的幸福。”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