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萌系女配白莲叶

　　白莲叶说着便朝着不远处的荷塘拔腿而去。白莲花亦是紧随其后，几十步里便行至荷塘旁。

　　冬季的荷塘有些冷清且凋蔽，残荷枯黄地挺立着，或是拦腰折断地定在塘面，白莲花从未仔细瞧过这样的荷塘，她本就不大出门，尤其是这样的冬季里，她通常是在被火炉薰得暖暖的屋子里，穿梭于一卷卷的书席或者一匹匹的织布中。

　　她印象里的荷塘一直是碧绿丛中的几点粉白，而碧绿永远都只是衬在粉白底下的一抹背景，她的注意永远停留在那几瓣娇艳的粉白上，而其他人，更应当如此。

　　可现下倏地出现在她眼前这面景象突兀地将她骇了一跳，冬日里正午的阳光照在塘面上很耀眼，虽然耀眼却将此刻荷塘的残败折射得颇为刺目，白莲花正在这刺目的一片光亮中感到自己的心仿佛也被刺了一刺。

　　花开花败，此景喻得可是她白莲花？

　　恰闻此时白莲叶眯眼远眺的一句话：“那人倒是离得远了，仿佛是在舟中生了个炉子，瞧不清楚……”又叹一句，“想这塘里的荷叶倒真真顽强，冬天里了还余着寥寥几叶空杆，偏偏挡人视线，唉，厌人得很……”

　　白莲花心一痹，目光缓缓移回到她身侧的白莲叶身上，瞧她可劲往荷塘那头探着脑袋，小半个身子都已到了塘面上。

　　白莲花此刻心里回回荡荡的只是白莲叶那一句“想着塘里的荷叶倒真真顽强”，下一刻，她就已抿紧了朱红的唇线，朝着白莲叶不停地向前探着的背影鬼使神差地伸出了一只看似柔弱的手。

　　白莲叶努力张望了许久，忽然觉得她渴渴望着的那人的身影似乎在她眼前渐渐一跳一跳变得大了，又看了半晌，忽地惊喜道：“姐姐你看！他朝这边来了！”

　　白莲叶猛一回头，瞧见的却是白莲花苍白的脸、犹疑的眸以及僵硬的几步后退，白莲叶上前一步疑惑且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了？冷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么？”

　　白莲花却是只言不发，只将两片不知往哪里放的目光，定定地空放在白莲叶身后的一片荷塘上。白莲叶循着她姐姐的目光亦是转眼看去，这一看，她也呆了。

　　这穿过稀稀疏疏的荷叶杆子，点着水面朝她们飘逸而来的翩翩少年，不是她千方百计躲着绕着的薰华是谁。（……）

　　白莲叶刚想哀叹一声天要亡我，却旋即被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黑影给晃了个眼花。白莲叶瞧瞧离岸几步之遥的薰华，又抬眼望望这些向她扑过来的人影，脑子里晃来晃去只这么一句：这是怎么个情况……？

　　但她还未来得及将这么个情况思忖思忖，便觉腰身一紧，她“啊”一声闭了眼，再睁眼时，她整个人已然被提在了半空中，沿着塘面向荷塘深处疾风般行去。

　　似现下这样御风疾行的辰光，白莲叶似乎也有过，只是怎么地便这样飞了一飞，她却记不大得了，约摸是她师傅什么时候闲了，无聊便带着她飞过一回罢，白莲叶心里是这么想的。

　　只是如今又是谁在带着她这样地飞着呢？白莲叶想要回头张望，却听得一个声音沉沉道：“别乱动。”随即，便听见她身后传来一声长剑出袖的鞘声，接着从她侧身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握了柄锃亮的长剑，刷刷两下子劈开了挡在前路的几支残荷。

　　白莲叶的嘴成了个椭圆，她震惊道：“我原以为，你这把剑要劈的是那些个穿黑衣裳的人的……”

　　她身后那人似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说，微愣了一愣，而后也似是恍悟道：“我原以为，作为一个姑娘家，比起后面那些人，你会更担心被前面的枯叶划伤了脸。”

　　白莲叶不敢置信道：“当然是保命比较重要了！况皮相此物，不是应当归于身外事物的么？”

　　“哦。”身后人像是了悟了她的意思，即刻收了架在他两人面前的那柄剑，不远处又是一丛残荷枯杆，白莲叶死死盯着那些个枯黄脆挺的荷叶杆子，心里千百个念头转过得竟全是方才身后那人所讲的一番话。

　　从前白莲叶她为了同她姐姐比较，每日在打扮上下足了功夫，但究她近几年，确是对皮相此物不大在意，但饶是她再是不在意，也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又这样被人提了个醒，难免生了些恐惧之心。

　　所以，白莲叶嘴上说着不在乎，到真正面临的时候，她还是将头一偏，竟巧妙地借了那人手上一股子力道，把脸缩到了身后人的怀里。

　　那人本只是唬她一唬，袖中长剑早已默默备了姿势，只待那些个枯叶杆子逼近些许，便打算逞剑而上，但白莲叶此番动作倒也将他唬得一怔，剑顿在当场，便连举起也已然来不及了。眼看枯叶丛迫在眉睫，他索性弃了剑柄，双手将白莲叶护在怀中深处，自己却只将脸偏了一偏，冷不防一侧面颊被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他眼角瞄到水面某处一点木迹，遂将怀里人搂得更紧了些，踩了水上几块浮冰，更更急速向此方行去。

　　此身后人正是一直暗暗尾随于白莲叶姐妹身后的尔殷不假。

　　方才白莲花伸手欲将小丫头推进塘子里，他心头不知怎么的亟亟一跳，不知觉中已然全身紧绷，登时脑子茫然地塞满着的只有即刻奔出去的叫嚣，若非攥紧的拳头上红肿的烫痕突地一痛，他怕是已然忘了在这精心布置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局里，自己黄雀的身份了。

　　虽然最终凭着愈攥愈紧的拳头上传来的痛意他定住了自己的步子，但在薰华出现的那一刻里，他心头蓦地涌上一种隐隐的庆幸——幸好……

　　他忽又愣了。——幸好什么呢？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那些同他们一样处在暗处的螳螂却已然向着小丫头扑了去，他亦在一晃神中，捷身极下，一弯臂膀轻轻锁了小丫头的腰身，想也不想便朝着空旷的水面飞身而去。

　　被他拦腰抱在身前的小丫头一声惊呼，将他唤了个清醒，不及思索自己这一番行为，斜眼瞟见迫近的几丛枯杆败枝，不假思索地欺剑而上，没料却招来小丫头这么一说。

　　想他自小行为做派自成一格，同他亲近的身边人大都位分不如他，自然不敢妄加批驳，但即便位分高若他父君娘亲，甚或是他爷爷，也因对于他的能力信任有加，故而他的任何行为从未得到他们一句话的干涉。

　　从来他认为对的事情，他便不假思索去做了，却没想还有这么一个人，还会说这么一句话的。生命里忽然闯进了这样的一个人，他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惊喜，仿佛这个人出现了他才恍然觉着，原来我一直空洞地生活，只因少了这样一抹色彩，原来我一直茫然在等的，不过是这样一个人而已。

　　不过须臾片刻间，眼前寂寥的冬，凛涩的风，一下子快活起来。

　　他好心情地故作恍然逗她，却不期得来她一次惊慌地投怀，他的心仿佛也被怀中人的脸庞撞了一撞，且居然极其青涩地雀跃地重重跳了两跳。

　　忡怔中，便连那在他脸上一划而过的枯脆杆子，也仿佛只是只柔柔一抚的手。

　　他的心太过欢动，欢动到他自己也觉着有些异常，他直觉地想要找个驻点静一静，于是便直觉地望见不远处停泊着的一只木舟。

　　这直觉突如其来得让他很是诧异，只是他的动作等不及他的诧异，也不过三两步间，尔殷带着白莲叶旋身于这叶旧迹斑驳的木舟上，立定了。

　　白莲叶只觉得耳畔窒人鼻息的风霎时没了动静，她才略微松了半口气，而后惴惴仰首，第一眼对上的，竟是一双微波粼漾的深潭。她不晓得怎么，隐约觉着这两汪潭水深处似有漩涡暗流涌动，她不自觉靠得近了些，想要看得清楚明白些。

　　忽而鼻尖似是触到什么软物，白莲叶反射地想要后退，箍在她身上的一双臂膀却好似更紧了些，下一刻，她的鼻尖却是整整好好抵在了什么物什上了。

　　白莲叶心底一慌，眸光游弋间瞧见一道深红的伤口，痕角滚下一颗鲜红的血珠，她被吓得身子一僵，张口就呼：“血！怎么会……”

　　她一个“会”字呼到一半，撅翘微张的唇口似是被贴了什么温软的物什，同一个瞬间里，白莲叶怔大的瞳孔里闪过一只细长的箭影。她就这么睁大着眼，微张着唇，瞧着眼前渐远渐清的一张脸的轮廓，又瞧着这张脸偏颜望向方才箭矢射来的地方，半晌，她也犹豫着偏头向着此方看去——没有人。

　　白莲叶傻盯着远处空荡荡的丛林看了一会子，突突觉着身子一松，方才紧紧箍着她的一双手臂不知何时已然撤了去，白莲叶转头回看时，猛地发觉一直在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也在盯着她看。

　　她被他盯得一怔，在这一怔中白莲叶的小心脏又是添了一怔，因为她突地又发觉面前这个紧盯着她看的人，貌似正是今日她同白莲花苦苦寻着的她那侧君姐夫。（……）

　　这时候，白莲叶是真傻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白莲叶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傻了这么一个严峻的事实状况，但更值得一提的是这其实是一件于白莲叶而言不大有利的事情，尤其在她同时意识到她现在面对着的是同白莲花一样决定着她自己出国与否的命运的侧君殿下的时候。

　　因着白莲叶已经傻了，这就意味着她原本就不大好使的脑子变得更加地不好使，但在现下这么一个极其需要脑子的情况下，已经意识到以上两点的白莲叶必然会竭尽全力地以事实证明自己其实还没傻透这样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在办成这样一件事情之后，她才能正常地从她这个侧君姐夫这里尝试着推动她姐姐这段姻缘的发展。

　　但试问一个脑子有些短路的白莲叶又怎么能在眼下这样一个极其需要灵敏大脑的情况下哪怕是不怎么完美地证明自己的脑子并没有短路这样一个并不存在的事实呢？这当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须得注意的是，白莲叶现下脑子本就不大好使，她又要去用她那本就不好使的脑子想尽办法去证明上述这样的一个事实，所以实在没有办法期盼她还能腾挪出额外的脑子来思忖思忖这个事实的可行性。

　　于是，在现下这么个复杂的情况里，傻姑娘白莲叶不禁思索地傻傻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白莲叶自觉她这一问问得很有道理，问清楚尔殷来这里的前因后果，她才好因利乘便地将这个话题往她姐姐白莲花身上引。

　　面前的尔殷看了她一瞬，又敛了眸子像似思索了些什么，也不过眨眼间便抬眼认真地反问她：“一般这种时候，姑娘家不都应该花容失色地尖叫几声，顺带着后退几步的么？”

　　“应该？……”白莲叶嘴里嘟囔似的重复着，眼里瞧着尔殷格外诚恳的眼神，心里琢磨着尔殷这番话。若是应该的话……

　　白莲叶果真听话地“啊啊啊”了三声，然后步履坚定地向后挪了三步。（……）

　　尔殷眼中即现即灭敌闪过一丝讶然，讶然之后，他唇角仿佛攅了些弯度，面上却故作思索道：“我记得仿佛嘴里还会叫上一句‘你得对我负责’诸如此类的话语罢……”

　　白莲叶闻得此言，旋即蹙眉喃喃道：“我怎么不记得还要有这样的话……”

　　尔殷看着她认真地反问道：“难道这不是应该的么？”

　　这也是应该的吗？白莲叶低头微皱了眉想了一会子，终于犹疑着抬头看向尔殷，面上虽是一副你要是骗我就不得好似的表情，嘴里却是干巴巴地道了句：“你得对我负责。”

　　却没料对方竟得逞地在唇角抿了丝笑意，干干脆脆地给她回了个“好”字。白莲叶被他“好”了个懵头懵脑，奇怪地责问他：“我不就说句话么？你好个什么啊？”

　　尔殷唇角的笑意更甚，但还未等他开口，就见白莲叶瞪着眼惊道：“流血了！伤口被你拉得又流血了！”

　　尔殷伸手轻触了触脸颊，手上即刻便有濡湿感，稍稍放远手掌细瞧，他果然流了血。尔殷忽地瞟眼瞧见白莲叶一脸担忧的神情，神游了一瞬，在她一片忧心的目光中紧紧缩了眉头沉声道了一个“痛”字。

　　果然，白莲叶立即凑近脸，把方才退出去的那三个步子原封不动地凑了回来，她一面仔仔细细地察看着尔殷脸上的伤口，一面紧张兮兮地问他：“很痛吗？”

　　尔殷很满意她这一番主动的靠近，刚想着举手捂一捂脸上的伤口好让这个血流得不要那么地迅速，抬手间眼角余光恍然瞟见方才来时他手上被烫着的那一处红痕，紧皱的眉结一滞，又再是一紧，在这一紧中，他随即目光定定地瞧着自己手上那处已然不大明显的红印……不动了。（……）

　　白莲叶见尔殷原本就皱着的眉头又紧了些，不免生了些疑惑，遂随着他定住的目光循向他手的方向瞧去，瞧了好一会子，终于发现尔殷手上一块淡淡的红痕子。

　　随后，她十分配合地问了句：“这……？”

　　尔殷闻得这么一个字，旋即收了目光，仿若不经意地叹道：“这是先前的旧伤了，只是今日这么一个折腾，仿佛又严重了些……”说着，把紧皱的两道眸光沉沉地望向白莲叶。

　　白莲叶收到尔殷这样的两道沉重的眸光，自然而然地又是关心地问了句：“那，这个可也还痛吗？”她顺其自然地又问了句，“从前的伤口……可有配过药？”又顺带着问了句，“可带了药来？”

　　尔殷那只带着旧伤的右手略略一顿：“仿佛是带着的……”他声音里藏了些不可琢磨的音色，提了完好的左手缓缓入了右手的袖带中摸索了一阵子，终于取了盒药出来，递给白莲叶道：“我手不大好使，能劳烦你帮我抹一抹么？”

　　白莲叶瞧着尔殷手上的那只药盒，隐约觉着有些眼熟，却更更觉着不好让人家的手一直举着，遂接了那药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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