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

作者:Z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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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3 章


      被骗了。
      柳生看着手中的信纸,平静的脸上读不出一点表情。信是丸井写来的,他一路跟踪凤等人到达陌辽边境,想趁“手冢”落单之时抢人,却遭到意料之外的还击,他这才发现,他跟踪了一路的人根本不是手冢国光和忍足侑士。勉强逃脱之后,丸井立刻差人给柳生送信,自己则日夜兼程地赶回第一次试图下手偷袭的地方。
      站起身来将信纸的一角放在烛下,薄薄的纸很快被点燃,火焰上窜,在墙上映出跳动的影子。
      “把浦山椎太叫来。”
      “是。”下人应了一声,连忙出去找浦山来。很快,娇小的少年站在了柳生面前。柳生站在桌边,已经摊开了一张地图。“到墨山与丸井会合,然后,在这里埋伏,等忍足侑士和手冢国光经过。”一边说,柳生一边指着两条线的交点。一条线连接着陌辽的都城和汜城,另一条线正是从觞国都城到那条线的最短路径。
      浦山椎太领命而去,柳生一个人微眯着眼,眼前闪过一个总是痞笑的人的身影。
      那个人……柳生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可怕,还真是永远都让他想要把他毁掉啊。

      手冢看着面前的仁王,过了片刻才意识到仁王会突然跪地是因为真田送给他的匕首。仁王抬起头来的时候,手冢意外地看到了一张认真的脸。
      “这把匕首曾经的主人于我有恩,现在它属于你,我许你三件事,无论你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仁王的双眼里有手冢不能理解的真诚和凝重,“只要我不死,就算你要我死。”
      “……”手冢看着仁王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双手将匕首的外鞘递还给他。仁王的神情太过虔诚,手冢无法置疑他的所言。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带我去找真正的侑士。”
      “如果这是你的第一个要求,我答应你。”

      老板娘按照先前的承诺让厨房多做了烧鸡腿给切原,这让他非常满意。正巧又是发工钱的日子,切原又买了些烧肉准备改善伙食。力量奇大的代价就是饭量同样不小,虽然每天供给他两顿吃食,切原还是不觉得饱到哪里去。
      就是因为工钱都拿去买了吃的才会一直攒不起钱,但是切原从不因此而少吃了一顿。他心里想的就只有不停地做工,赚更多的钱,再买来吃的填饱肚子。
      “切原赤也?”就快要到家的时候,切原听见有人叫他。扭头一看,是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看起来非富即贵。
      “你是谁?”切原困惑地看着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小小的汜城一共没有多少人家,生活在这里的几年,他早把所有人都认得完全。
      “我是贩卖丝绸的商人,忍足侑士。”忍足向切原走近两步,切原这才看见他的手里拎着两坛酒,一盒酥饼,还有一只烧鸭。“方便让我进去相谈吗?”
      “……”切原看看忍足手里的东西,又看看忍足温和的笑容,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房子是一幢破旧的二层小木楼,一看门窗就知道年久失修。忍足跟着切原进屋,厅室正中是一张方桌和四把并不配套的条凳。忍足默默地上下打量,楼梯上早结了蛛网,看来二楼根本没有用处。往左的小间摆着床铺,往前似乎是厨房一类的地方。厨房后面不知是什么构造,忍足暗想,好在距离比较远,不然真动起手来,切原一转身跑了,岂不糟糕。
      忍足四下打量的时候,切原已经拿出了盘碗匙筷,一边将包在烧肉和烧鸭外面的纸撕掉一边请忍足坐下。
      “找我有事?”忍足心道果然如他所了解的那样,切原从小在山里长大,不读书写字,更谈不上会什么礼法规矩。
      “今天在饭馆吃饭,看见你一个人抱着两口木箱出门去,实在是很佩服。”
      切原丝毫不跟忍足客气,两手已经将烧鸭的一条腿撕了下来,“如果是这方面,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切原说着,颇有些自得的意味,好像颇以为荣,双眼中透出些孩子气的单纯。
      “说实话,我准备到陌辽去购进大量的丝绸,再带回赤桑来卖。”忍足掀开了酒坛的封布,酒香立刻飘散出来,“但是要带回那些丝绸,实在不是容易事。”
      “所以呢?”当地一声,切原把鸭腿的骨头吐了出来,“找我去帮你运布匹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忍足一边笑一边往切原的碗里倒酒,“钱我有的是,缺的就是力气。”忍足举起自己的碗做了个请喝的架势,“如果你肯来,价钱好商量。”
      “让我跟你去陌辽把丝绸运回来?”切原比忍足想的聪明许多,他还以为从小在山里长大又没读过书的人头脑都会比较慢。
      “是,往返两程,你所有的开销我都会负责……”
      “我不去。”忍足话还没说完,切原已经打断了他,“我不离开汜城。”
      忍足愣了一下才笑道,“这是为什么?我保证我给的工钱比你在饭馆里做杂役赚的多得多。”
      “不为什么,我不离开汜城。”切原出乎意料地坚持,忍足没有过分惊讶。毕竟迹部盛雄敢不让人看守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肯定是有“切原赤也绝不会擅自离开”的十足把握。
      “难道是这里有什么你放心不下的人?”忍足猜想,也许迹部盛雄一直在切原身边安插着眼线监视着切原的一举一动,切原不肯离开,兴许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一点而又不能被别人知道。
      “没有,我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另一只鸭腿也被啃得只剩骨头,忍足看着切原面前一片狼藉的盘碗,皱了皱眉,“别这么快回绝我,你再好好想想,价钱你尽管提,还有什么要求我都尽量满足。”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切原抬起头来看着忍足,眼神变得不太友好,他最讨厌别人唠叨没完,“在汜城内,让我干什么都行,想让我离开,我一步都不走。”
      话说到这份上,再厚脸皮的人也该知趣了。忍足露出尴尬的表情,夸张地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不再勉强了。”说着,忍足站起身,添满了酒又举起碗来,“买卖不成仁义在,我敬你,如果改了主意,再来找我。”
      “不会有那一天的。”切原也端起碗来,举了一下就向后仰头,翻转手腕把酒倒进嘴里。
      智取不成,只能强攻。
      忍足突然将手中的碗朝着切原用力掷去,切原抬手一挡,碗又被打了回来。忍足将身一转,绕过方桌的侧面就朝切原逼近,反射之下,切原抓过桌上的酒坛横抡过去,忍足向后仰身,堪堪躲过一击,心想要是被砸中胸口,非要断几根骨头不可。伸出手来扣住切原拿酒坛的手腕,忍足发力想让切原把酒坛扔掉,反而被切原大力一甩,一个退步险些撞在墙上。
      忍足身形一顿的瞬间,切原已经再次攻了过来,左腿狠狠一个横踢向忍足的腰,忍足劈手挡住,手臂被震得麻痹。目的是生擒切原不让他受伤的忍足发觉这样下去吃亏的只会是他,当即决定一招制服切原。
      酒坛又向头上砸来,忍足正面着切原,抬起右臂将酒坛在头侧拦下,左手则猛地伸出,牢牢掐住了切原的脖子。
      借着身高上的优势,忍足用虎口卡死切原的下颌,将切原举了起来。切原的脚尖离地,呼吸的艰难让他难受,但忍足又恰到好处地控制着手上的力度,决不至于让切原窒息而死。
      被以这样的姿势制服,一般人只顾着维持呼吸,是使不出力气的。忍足未及决定如何让切原失去意识,酒坛已经咚地砸到了他头上。坛子一破,坛中剩酒哗地洒了忍足满身,额角传来剧烈的刺痛,伤口在酒的浸泡下突突地跳了起来。忍足手劲一松,切原立刻挣脱了忍足的禁锢。后退一步,忍足单手抚上右额上的痛处,黏糊糊的触感让他有些失了冷静。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能把他逼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用狠戾的目光看向切原的时候,忍足惊讶地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又来了,又来了!
      仅存的理智在挣扎,却仍抵不过身体里狂叫的本性。切原想要控制自己,却做不到。自从那年独自进山伐木遇虎,他便发现自己有着野兽般凶残的一面,一旦发起狂来,便会不能自已。如何摆脱这种状态,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老虎已经被敲碎了头骨,脑浆和鲜血撒了满地也沾了他满手满脸。记忆中第二次发狂是他和柳遭到袭击,柳以一敌十身受重伤的时候,事情的经过他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最后柳把他死死抱在怀里对他说,赤也,够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他答应过柳一定会控制自己绝对不去伤人,也保证过柳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定会听大和佑大的话,大和让他去哪他就去哪,大和不让他离开他就绝不离开。
      最后的一点理智,淹没在压抑许久终于爆发的兽性之下。世界变得一片血红,唯一的攻击目标就是那个想要带走他的男人。
      说什么丝绸商人,说什么运货回来,都是骗人的!你刚才掐着我的脖子想杀了我!!!
      切原的攻击速度远比忍足预想得要快,眨眼之间切原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忍足堪堪一闪,身体一转,左腿便狠狠地踢中切原的侧腰。切原却只是微微一晃,反而一个转身上前抓住忍足的衣领,狠狠一顶,大力将忍足按倒在地。
      糟糕!
      本就流着血的头被重重磕在地上,忍足来不及去感受晕眩的痛苦,切原怒睁着血红的双眼,已经高高扬起拳头作势就要狠狠砸下。
      “侑士!”手冢的声音突然传来,忍足一惊的同时,切原的动作也是一滞。有人突然跳起翻身跃进屋来,空气被划破的声音那般清脆。转瞬之间,切原已经被长鞭捆住向后拖去。手冢两步上前将忍足挡在身后,一抬手砸上切原的后颈,切原身子一软,被仁王稳稳接住。
      “还好么?”手冢伸手把忍足拉起让他坐在一边的条凳上,在看到忍足额角的伤口时,眼里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担忧。
      “还好。”忍足忍不住发笑,他第一次狼狈至此,就被手冢撞了个正着,他这哥哥,脸面可丢尽了。
      “我端水给你,先清理一下。”说完,手冢就到厨房的方向去找水,很幸运,墙角的水缸里还有大半缸清水。
      “你弟弟很聪明,还很厉害。”仁王确认了切原已经昏厥,背对着忍足连头也没回,“这次算我失败,交易中止。”
      忍足想说什么,手冢已经端着清水走了过来,肩膀上还搭着一块毛巾。
      “先把血迹擦掉再去找郎中吧。”手冢把盆放在桌上,用毛巾沾了清水去擦拭忍足额上的血迹。动作不轻,忍足不自觉地眉头一紧。
      “刚才那一下真让我吃惊。”知道手冢在生气,忍足忍着疼痛不忘调侃,说实话,刚才手冢砸切原那一下,无论位置还是力道都让他吃惊。如果不是知道手冢不曾修习武艺,他恐怕会以为手冢是个高手。
      “最基本的自保我还会。”似是因为见忍足的伤不算太重,手冢的脸色忽然一沉,刚刚还盈在眼瞳中的关切也消失不见。
      “为什么骗我。”手冢问着,脸色冰冷。忍足抬眼看着手冢的脸,他的神情好像在说,你必须告诉我。
      忍足看了仁王一眼,仁王知趣地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切原扛上肩膀,转身就朝楼上走去。临走时,仁王看了忍足一眼,还耸了耸肩膀,似乎在说,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没有兴趣参与。
      忍足转回头来看了看异常坚持的手冢,他不太想现在就解释,但看手冢的态度,他不说恐怕不行。沉默半天,忍足终于开口,眼神里的笑意瞬间退去。“我可以解释,但你要先告诉我,景吾给你下了什么命令。”
      这话一出,手冢立刻有些绷不住,被人说中心事的心虚被忍足看得分明。
      忍足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手冢的眼睛在看到纸包的一瞬间睁大,那看上去像极了迹部给他的那个。
      不,不对。手冢突然想到,也许忍足手里的才是真正的毒药,而他怀里这个,恐怕早已被忍足掉了包。
      “如果我不把他藏起来,你就会杀了他。”忍足看着手冢的双眼,像是在从手冢的眼神中找寻答案。“我说的对吗,国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手冢的声音低沉,忍足果然已经什么都知道,他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你太在乎那个香囊了,无论何时都要带着还不许别人碰。”忍足平静地说着,没有错过手冢的神情变化,“起疑之后,我试探过你,你的反应比我想像的还要大。”
      手冢没有说话,原来他的表现那么明显,原来忍足观察得这么仔细。
      “他还说了什么,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手冢转头望去,仁王右手扶着肩上的切原,左手正用力甩落黏到脸上的蜘蛛网。楼上传来木门叽嘎的声响,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手冢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四皇子说,下毒之后尽快带他回陌辽,在限期内让他服下解药,他会活过来。”
      “你也想到了,景吾不需要一个死人,所以就相信了他的话。”忍足的唇角向上扬起,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在里面,“他特别关照过,这件事一定要瞒着我,是吗?”
      “……是。”手冢沉默半天,还是点头承认了。
      “他很看重你。”忍足对迹部的心思太了解,“他要给你立功的机会,让你证明你的能力。”
      “四皇子确实这么说过……”
      “我再问你,国光。”忍足将头扭到一边又再转回来,“你相信这药是可解的么?”
      “……”手冢半晌没有说话,忍足一语说中了手冢一直以来的纠结,迹部让他投毒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是拒绝,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如果所谓的解药不能救他,或者路上出了别的情况没能让他及时服下解药,切原真的死了,你怎么办?”忍足的目光过于认真,凌厉得仿佛可以直接戳中手冢最软弱最动摇的地方,“真的杀了人,你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四皇子说,他不会让切原死。我决定相信他。”
      “我可以理解你出于他对你的期待和你对他的信任而甘于冒险。”忍足看着手冢的眼睛,一字一句咬得清晰,“但我不能放任你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即使那可能会违背你的本意。”
      “……”手冢看着忍足,不发一言,表情复杂。忍足在他的眼里读到了动摇和挣扎。
      “你根本不懂得迹部景吾。”
      仁王将两手枕在脑后,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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