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少女撞上爱

　　寒假的开端，浸染着北方小城特有的清冽空气和慢节奏。唐软软的家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窗户对着几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阳光好的时候，能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回家的头几天，被妈妈变着花样的滋补汤水和爸爸“不经意”放在她手边的零食包围，那些关于选择、分离、未来的沉重思绪，似乎被暂时封存进了暖融融的亲情里。她每天睡到自然醒，陪妈妈买菜，听爸爸讲单位里的趣事，日子简单得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

　　只有深夜，当她坐在书桌前，打开数位板继续完善那组“竹韵”茶具的最终设计图时，抽屉深处那个未曾打开的深蓝色礼盒，才会在记忆中浮现，带来一丝凉意。她没有动它，也没有再和顾夜宸提起。就像她对林笑笑说的，她要等他回来，当面谈。

　　和顾夜宸的联系，变成了每晚固定的“晚安通话”。时间不长，常常只有十几分钟。他依旧很忙，但总会准时拨过来。背景有时是书房，有时是车上，有一次甚至是在机场贵宾室，背景音里有模糊的航班广播。

　　他们聊得琐碎。她讲小城冬天的干燥，讲妈妈炖的汤太补害她流鼻血，讲爸爸试图教她下象棋结果自己先睡着了的糗事。他则简短地说说今天见了哪些人，处理了什么事，偶尔会提到谈判桌上的趣闻或某个难缠的对手，语气平淡，但她能听出其中的疲惫和不易。

　　更多时候，是安静的陪伴。她在这头画画，他在那头看文件，耳机里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和偶尔笔尖划过纸面或键盘敲击的声音。不说话，却知道对方在，像冬日里互相依偎取暖的两只小动物，隔着遥远的电波汲取力量。

　　这天晚上，唐软软终于完成了“竹韵”系列的最终稿，发给王明宇后，长长舒了口气。她靠在椅背上，看着视频窗口里顾夜宸低垂的侧脸，他正专注地看着一份报表，眉心微蹙。

　　“顾夜宸。”她轻声叫他。

　　“嗯？”他立刻抬眼，看向屏幕，眼神里的锐利在触及她面容时瞬间柔和下来，“画完了？”

　　“嗯。发过去了。”她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我妈妈今天收拾旧物，翻出了我小时候画的画，还有……写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顾夜宸似乎有了点兴趣，放下笔：“什么故事？”

　　“就是……小学时候，幻想自己是什么魔法世界的救世主那种。”唐软 soft 有点不好意思，“还有初中，模仿言情小说写的……呃，非常幼稚的桥段。”

　　他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现在看看，什么感觉？”

　　“觉得好笑，但又有点……怀念。”她托着腮，“那时候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写，虽然现在看简直没眼看。但那种不管不顾、纯粹因为喜欢而去创造的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过了。”

　　顾夜宸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你现在画的，设计的，”他缓缓开口，“里面也有那种‘喜欢’。”

　　唐软软怔了怔。

　　“我看过你所有的设计稿，包括那些被毙掉的草图。”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即使是不成熟的尝试，里面也有你想表达的东西。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为了迎合谁，是‘你想’。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他的肯定，总是这样，不经意间，直击核心。唐软 soft 的心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眼眶微微发热。是啊，无论是对文字的喜爱，还是对设计的热情，那份初心，她其实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即使在现实的考量下，给它穿上了更成熟的外衣。

　　“顾夜宸，”她忽然很想问他，问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如果你妈妈……我是说，如果有很好的机会，但需要暂时去很远的地方，离开一段时间，你觉得……我应该去争取吗？”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说好当面谈的。

　　视频那头，顾夜宸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她，目光变得深沉而专注，仿佛要穿透屏幕看清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电流细微的滋滋声。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沉：“是不是……我母亲找过你？说了什么？”

　　唐软 soft 的心猛地一跳，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她咬着下唇，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看着他。

　　顾夜宸的脸色沉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压抑的怒意，但很快被他克制住。他向后靠进椅背，揉了揉眉心，疲惫感更重了。

　　“软软，”他叫她，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无力感，“对不起。又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她立刻说，“阿姨只是……给了我一个选择。一个，听起来很好的选择。”

　　她把“英国深造”“艺术学院”“全额奖学金”这些关键词模糊地带过，没有提那个具体的礼盒和推荐信。她不想让他觉得是母亲在施压，也不想影响他对这件事的判断。她想听的，是他抛开所有外界因素，最真实的想法。

　　顾夜宸再次沉默，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他似乎在挣扎，在权衡。

　　“如果，”他最终开口，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斟酌过，“如果那个机会，对你的梦想和成长，真的有不可替代的帮助……那么，软软，我希望你去。”

　　唐软 soft 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释然。

　　“但是，”他话锋一转，身体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执拗，“这不代表我同意‘暂时分开’或者‘各自成长’这种说法。”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距离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人心。如果你去，我会想办法调整我的时间，只要有空就飞过去看你。我们可以视频，可以电话，可以分享彼此的一切。你成长你的，我稳住我的，但我们还是一体的。”
　　“软软，我要的，不是等你变得‘足够好’再来找我。我要的，是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参与你的成长，而你，也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来。”
　　“这条路，我们可以一起走，哪怕起点暂时不同。”

　　他的话，像冬日的惊雷，炸响在她耳边，也炸散了她心中所有因顾夫人提议而产生的阴霾和自我怀疑。他没有让她独自面对选择，也没有大包大揽地替她决定，而是给出了一条她从未想过的、更艰难却也更紧密的道路——即使远隔重洋，也要并肩前行。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屏幕那头的他，轮廓变得柔和而坚定。

　　“所以，”顾夜宸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别自己瞎想，也别急着做决定。等我回去，我们好好商量，把所有利弊、所有可能，都摊开来谈。然后，一起选一条我们都能接受、并且能一直走下去的路，好吗？”

　　“好。”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心里却像被暖阳彻底照亮，豁然开朗。

　　通话结束很久，唐软 soft 还坐在书桌前，心潮起伏。她拉开抽屉，看着那个深蓝色礼盒，不再感到冰冷和压力。它依然是一个选项，但已不再是一个人的选择题。

　　她拿起笔，抽出一张素白的信纸，想了想，开始写信。不是给顾夫人的回复，也不是给顾夜宸的情书。是写给自己的，关于梦想，关于勇气，关于如何与所爱之人，在各自的天空下，画出属于两个人的、交缠而坚定的轨迹。

　　信写到一半，手机再次震动，是顾夜宸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

　　点开，是航班信息截图。出发地是他所在的城市，目的地是她家乡的机场。时间——三天后。

　　下面跟着一行字：
　　「提前了。等我。」

　　窗外的冬夜，繁星点点。书桌上未写完的信纸，被星光和屏幕的光照亮。唐软 soft 看着那简短的四个字，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真实而明亮的笑容，在脸上绽放。

　　等待，突然变得充满甜蜜的期待。而即将到来的重逢，也必将揭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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