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正解

作者:衔科233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萌芽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斜斜地洒进宿舍,在书桌表面铺开一片明亮的金色,恰好照亮了那份昨夜被贺流反复修改的训练计划,纸张边缘还残留着他用力思考时留下的折痕。

      秦湍实在是太累了。连日来的精神紧绷、身体的消耗,以及昨夜在椅子上不自觉地浅眠,都让他的睡眠变得异常深沉。连军营里那足以惊醒整个营区的、嘹亮而极具穿透力的起床号,都未能将他从睡梦中拉扯出来。

      贺流早已完成了清晨的例行训练归来。他只随意套了件被汗水浸透的深灰色背心,紧贴着的布料清晰地勾勒出饱满贲张的胸肌和块垒分明的腹肌轮廓,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涔涔,在阳光下泛着亮晶晶的光泽。他手里拎着从食堂打来的早餐,用保温袋仔细装好,动作极其轻柔地推开宿舍门。

      门内,一片静谧。只有秦湍均匀而微弱的鼾声,昭示着主人仍在熟睡。贺流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看着秦湍陷在枕头里安静的睡颜,冷硬的眉眼瞬间软化下来,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丝毫叫醒他的意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早餐放在桌上,确保它不会很快凉掉,然后才拿起干净衣物,蹑手蹑脚地走进浴室冲洗。

      ---

      秦湍是在一种奇异的安宁感中自然醒来的。他睁开眼,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却摸了个空。怔忡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身在军营,在贺流的宿舍里。窗外传来隐约的操练声,提醒着他所处的环境。

      他迅速起身,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即使刚醒也能很快进入状态。洗漱完毕,换上简单的便服,他推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营区空气清冽,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他沿着宿舍楼旁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这与城市截然不同的氛围。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片训练场附近。

      还未靠近,一阵极具压迫感的怒吼便穿透空气,砸了过来。

      “你!他妈的没吃饭吗?!用力!”

      秦湍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训练场边缘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此刻里面正有几个满身泥浆的士兵在进行近身格斗训练,动作狠厉,泥水飞溅。而泥潭边上,站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贺流。

      男人穿着标准的军绿色作训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迷彩裤上溅满了泥点,甚至脸上也沾了几点。他双手叉腰,站姿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而暴戾的气场,与昨夜在台灯下蹙眉书写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他的身后,祁阵(陆吾)等几名祸斗小队的成员如同雕塑般板着脸站立,眼神同样冰冷,沉默地注视着泥潭中的混战,形成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软绵绵的,滚起来!”贺流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指着泥潭中一个刚刚被撂倒、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士兵。

      “谁他妈让你留手了!”他猛地转头,盯向另一个出手稍有迟疑的士兵,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你们现在是敌人!战场上敌人会对你留情吗?废物!”

      他的训斥毫不留情,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泥潭中那些士兵的身上,也清晰地传到了不远处的秦湍耳中。

      秦湍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在泥潭边如同暴君般的男人。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贺流的一面——剥离了所有的痞气与赖皮,只剩下纯粹的、属于铁血军人的冷酷、严厉,以及对极限的残酷追求。

      阳光落在他沾满泥点的侧脸上,勾勒出硬朗到近乎无情的线条。

      秦湍的心,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贺流正拧着眉,气势汹汹地转向泥潭另一侧,准备揪出下一个动作不达标的“倒霉蛋”狠狠训斥。他额角青筋还因为之前的怒火微微跳动,眼神凌厉得像要刮掉人一层皮。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训练场边缘的瞬间,那股骇人的气势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骤然泄了个干净。他脸上的凶狠表情瞬间凝固,然后以一种堪称戏剧性的速度融化、转变,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温柔,活像一只刚刚还在龇牙低吼的军犬,转眼就看到了最心爱的主人,尾巴都快摇出残影。

      “媳妇儿!”

      这一声中气十足、带着毫不避讳的亲昵和欢快的呼喊,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训练区域。

      泥潭里,那个刚刚被贺流骂得狗血淋头、正准备迎接下一轮风暴的新兵,保持着半爬起的滑稽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教官这川剧变脸般的速度,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而站在贺流身后,一直努力维持着冷峻威严的祸斗小队成员们,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站在稍后位置的吴铭,用手肘悄悄捅了捅旁边的易铭,压低声音,用气声碎碎念道:“瞧见没,这就是传说中的……耙耳朵。”

      易铭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额角冒出黑线,毫不犹豫地抬脚,精准地踹在吴铭的小腿肚上,力道不轻,从牙缝里挤出威胁的低语:“你他妈想死别拉上我!加训没够是吧?”

      就连一向最为沉稳、面瘫程度堪比贺流执行任务时的祁阵,面部肌肉也几不可察地扭曲了一瞬,显然是在极力忍耐某种情绪。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那副冷硬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对着泥潭里那些因为突发状况而有些愣神的士兵们发出一声暴喝:

      “看什么看!教官的家事也是你们能看的?!继续训练!谁再分心,全体加练五公里武装泅渡!”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瞬间把泥潭里和外圈待命的士兵们都吼得一个激灵,立刻收回好奇的目光,重新投入到惨无人道的对抗中,动作比刚才更拼命了几分——开玩笑,八卦虽好,但五公里武装泅渡会死人的!

      贺流却完全没理会身后的小插曲和泥潭里的哀嚎,他几步就跨到了秦湍面前,刚才那副冷面教官的样子荡然无存,只剩下咧着嘴的傻笑,眼神热切地看着秦湍:

      “怎么过来了?睡醒了?吃早餐了吗?我给你放桌上了,是不是凉了?要不我让食堂再给你做份热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顺手就极其自然地想去牵秦湍的手,完全无视了自己满手的泥点和周围几十双眼睛。

      秦湍看着他瞬间切换的模式,以及身后那群努力憋笑、表情管理濒临崩溃的祸斗队员,再感受到周围那些强装镇定实则竖着耳朵的新兵们投来的隐秘视线,饶是他素来冷静,耳根也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热。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贺流伸过来的泥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吃过了。你忙你的。”

      贺流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在训练场上,他挠了挠那头硬茬短发,沾了点泥星子在头发上,嘿嘿一笑:“马上就好,你再等我一会儿,很快就能收队了!”

      说完,他转身重新面向泥潭,脸上的温柔瞬间收敛,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杀气腾腾,但语气也恢复了严肃:“都给我打起精神!最后十分钟,坚持不住的就自己滚去炊事班帮厨!”

      只是那眼角眉梢,依旧残留着藏不住的愉悦。

      秦湍看着他那副样子,又看了看泥潭里那些因为教官心情好转而似乎看到一丝曙光的士兵,心下有些好笑,却也升起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他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算是默许了等待。

      阳光洒落,训练场上的汗水、泥泞与吼声,与场边这一小片突兀的温情,构成了一幅矛盾却又和谐的画卷。

      贺流看到秦湍站在原地,正想开口让他离这泥泞混乱的地方远点,毕竟他知道秦湍骨子里爱干净。话还没出口,却见站在稍远处的毕岸朝着秦湍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站到他们祸斗小队这边来。

      贺流那句“他有洁癖……”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秦湍只是略微迟疑了一瞬,便迈开步子,默默地、坚定地穿过训练场边缘,走到了泥潭旁,站定在了贺流的身边。尽管他的鞋子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许泥浆,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嫌弃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泥潭中的景象。

      这一刻,贺流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他知道秦湍这一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愿意踏入他的世界,接触他工作中最真实、甚至有些粗粝不堪的一面。

      他看向秦湍,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和喜悦。

      秦湍却完全无视了身边这只大型犬瞬间变得湿漉漉、闪亮亮的眼神,他侧过头,看向刚才招呼他的毕岸,语气平静地问道:
      “这是在做什么?”

      毕岸是个身材同样高大魁梧的汉子,标准的东北体格,肩宽背厚,是祸斗小队里的火力手,代号“狴犴”。两人已经十分熟悉,毕岸笑着解释道:
      “这些啊,都是各部队送过来选拔的候选特种兵苗子。你知道我们【乘黄】大队本来人就精贵,最近又有好几个老兄弟因伤退役了,人手紧得很。得先从严酷的选拔里挑出一批好苗子补充进大队,然后再从这批万里挑一的人里,筛选出最顶尖的,才有可能加入我们‘祸斗’小队。”

      他顿了顿,指了指身后包括祁阵、吴铭、易铭在内的几人,又指了指自己和贺流:
      “你看,我们‘祸斗’满编也就五个人。不能所有高危险、高难度的任务都指望我们五个去扛,大队的正常运转和次级任务也需要人手。而且……”

      毕岸的表情严肃了些,声音也压低了些,确保只有身边几人能听清:
      “说实在的,我们‘祸斗’已经很久没有新鲜血液注入了。一直就是我们这五个老家伙,一个都没少……”他这话里带着庆幸,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也一个都没多。我们不想看到刚通过地狱选拔、满怀热血加入‘祸斗’的人,下一秒就因为准备不足或能力不够,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战场上。所以这次的选拔,必须往死里严!宁缺毋滥!”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经历过生死考验的队员才有的冷酷与负责。

      贺流听着毕岸的话,目光也重新投向了泥潭中那些拼尽全力的士兵,眼神恢复了之前的锐利与审视。他赞同毕岸的说法,“祸斗”不需要弱者,他们也承担不起失去新队友的代价。

      秦湍安静地听着,目光扫过泥潭中一张张年轻、沾满泥浆却眼神倔强的面孔,又看了看身边这几个如同磐石般矗立、肩负着沉重责任的“祸斗”成员。

      他似乎对贺流所处的这个世界,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这里的残酷,并非为了彰显权力,而是源于最直接、最无奈的现实——生存,与胜利。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贺流身边,如同他无声的支撑。

      贺流感受着身旁传来的安稳气息,心底那片因为严苛选拔和责任而冰封的角落,仿佛也被悄然融化了一角。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面向泥潭,发出的吼声依旧严厉,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暴戾,多了几分引导:

      “动作!发力要狠!准!记住你们学的技巧!别光用蛮力!”

      训练,在一种微妙变化的气氛中,继续着。

      泥潭里的选拔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大多数新兵都在咬牙坚持,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有选拔的地方就免不了有刺头。几个体能基础不错、平时在原部队可能也算尖子的新兵,在拼尽全力完成教官苛刻要求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岸边那个气质清冷、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秦湍。

      见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既不像教官般凶神恶煞,也不像其他老兵那样带着审视,那副平静无波、甚至有些疏离的样子,莫名地让其中几个心高气傲的新兵感到一阵不爽和轻蔑。那眼神仿佛在说:哪里来的小白脸?站着说话不腰疼。

      贺流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立刻捕捉到了这几道不善的视线。他眉头一拧,怒火瞬间窜起——他的人也敢用这种眼神看?

      “看什么看!”贺流的吼声如同炸雷,吓得那几个新兵一哆嗦,“眼睛不想要了?!告诉你们,人家比你们还能打!就你们这熊样,十个加起来都不够他一只手收拾的!”

      这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其中一个块头最大、脸上带着几分桀骜的新兵,或许是累极了,或许是被当众贬低激起了逆反心理,竟然梗着脖子顶了一句:“报告教官!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们是在泥潭里拼命,他站在边上看着,凭什么说他比我们能打!”

      贺流眼神一厉,刚要发作,一只微凉的手却轻轻搭在了他的小臂上,阻止了他。

      是秦湍。

      贺流疑惑地看向他。

      秦湍没说话,只是平静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简单的黑色短袖,精瘦却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显露出来。他将外套随手递给旁边的毕岸,然后向前一步,走到泥潭边缘,对着那个顶嘴的新兵,极其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不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挑衅。

      下一秒,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吐出一個字:

      “来。”

      那一刻,他周身清冷的气质陡然一变,一种肆意、张扬、甚至带着点野性的气场散发出来。贺流看着这样的秦湍,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还未被哥哥死亡阴影笼罩、锋芒毕露的年轻刑警。

      那新兵被激,低吼一声,也顾不得满身泥泞,如同蛮牛般从泥潭里冲上岸,带着一股腥风扑向秦湍!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扑击,秦湍脚下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就在对方即将近身的瞬间,他身体微侧,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挥来的手腕,顺势一拉,右手手肘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击打在对方肋下空档,同时脚下巧妙地一绊——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泥水溅起。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比秦湍壮硕一圈的新兵,已经脸朝下被死死地按在了泥潭边的湿地上,手臂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不敢置信的闷哼。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三秒。

      秦湍除了裤腿上不可避免地被溅上几点泥水,周身干净整洁,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灰尘。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眼神依旧平静无波,看着地上挣扎爬起来、满脸羞愤和震惊的新兵。

      然而,就在他松开手、视线掠过地上新兵的那一刹那,秦湍那双清澈的眼瞳深处,似乎有某种极细微的东西一闪而过。那感觉非常奇异,就像是某种精密的、非生物的瞄准图案瞬间在瞳孔中凝聚又消散,快得如同幻觉,带着一丝冰冷的机械感。

      那是“种子”能力在极度专注和本能反应下,无意识显露的冰山一角,如同高性能武器自带的瞄准辅助系统被瞬间激活。

      但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隐蔽。贺流的注意力还沉浸在秦湍那熟悉又陌生的张扬姿态和干净利落的身手中,带着骄傲和一丝怀念,完全没有察觉。他身后的祸斗成员们,包括近在咫尺的毕岸,也都只震惊于秦湍的身手,无人注意到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异常。

      秦湍本人似乎也毫无所觉,他眼中的异样已然消失,恢复了平时的清冽。

      他看向泥潭里其他那些原本眼神不善、此刻却噤若寒蝉的新兵,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还有谁不服?”

      一片死寂。

      只有泥潭里的泡泡咕嘟声,和远处隐约的操练声。

      贺流看着秦湍的背影,心中的骄傲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强忍着上去抱人的冲动,转头对着泥潭,声音比之前更加冷硬:

      “都看见了?!废物们!现在,立刻,给我继续!今天不脱层皮,谁也别想结束!”

      这一次,再没有人敢有半分异议和懈怠。

      秦湍默默地走回贺流身边,接过毕岸递回来的外套,重新穿上,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展露锋芒的人不是他。

      但贺流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媳妇儿,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帅炸了。
    插入书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萌芽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0341926/3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