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穆正熙见像被点了穴在原地僵住的姜嘉蔚，指着非要来的两位，“这是我同学。”透着一股嫌弃，明晃晃在脸上写着我没让他们来，他们偏要来的意思。
　　看吧，这就是打小穿一条裤子的兄弟。
　　严宇恒鄙夷。
　　姜嘉蔚用了几秒的时间处理这条信息，接受了这两张新面孔，走进了店里，挂上友好的笑容，主动打招呼，“你们好。”
　　穆正熙踹了旁边呆愣的徐子钊一脚，对方立马站起身，毕恭毕敬半鞠躬，“您好您好，我是徐子钊。”
　　这大礼，正经得让人无所适从。
　　姜嘉蔚下意识看了眼穆正熙，对方给她一个不用理的眼神，姜嘉蔚握了握徐子钊的指尖，回敬鞠躬，“额……我叫姜嘉蔚。”
　　严宇恒：“你好姜嘉蔚，我叫严宇恒。”
　　这个就正常了。
　　“你好你好。”
　　姜嘉蔚将适才跑去买的奶茶提到了桌子上，打开，“请你们喝奶茶～”

　　看看，看看，这态度，这语气。
　　什么是接人待物，什么叫有礼有节。
　　穆正熙对着严宇恒投过来对他强烈谴责的视线翻了个白眼。

　　几个人一块儿，年纪相仿，在珍珍姐的支持下，边串签子边玩些接龙的游戏，很快就都熟络开一些玩笑。
　　姜嘉蔚侧头看穆正熙串鸡翅的动作麻利又熟练，“你经常烧烤吗？”
　　穆正熙挑眉，“以前每年暑假的时候我姥姥都会把我扔去军事夏令营拉练，在那练出来的。”他展示给姜嘉蔚看干净一针穿透串好的鸡全翅，“厉害吧。”
　　姜嘉蔚拿过看了一眼，点头肯定，“很厉害。”
　　“那你教我。”
　　“诺看好了，这种鸡全翅，你就从鸡翅尖中间这块肉这里……”
　　“诶手不要放在头那边，万一不小心穿过了就扎到了。”
　　“怎么样？标准吗？”
　　穆正熙端起教官架子评价：“还行吧，勉勉强强。”
　　“我再试一个。”

　　坐在穆正熙对面的严宇恒咬着嘴唇硬憋笑，抬头没能和徐子钊对视上，小学生一样的徐子钊在和姜嘉蔚的弟弟姜嘉一比串菠萝牛肉的速度，珍珍在给他们当裁判。
　　徐子钊得瑟地挑衅，“弟弟我第五个了。”
　　姜嘉一撅着嘴，整张脸都在用劲，“我也马上了。”
　　“说好了，等会输的人做二十个深蹲啊。”
　　“肯定是你做。”
　　“我现在可比你快。”
　　“我第五个好了。”
　　“靠，不行，我不能和你说话了。”
　　珍珍：“只剩下一分钟了啊。”
　　“OK，倒计时，十，九，八……一！”
　　“恭喜姜嘉一选手获胜！！！”
　　严宇恒毫不留情嘲笑，“哈哈哈哈哈徐子钊，你也太没用了吧，输给弟弟吗？”
　　姜嘉一：“你看我说你要做深蹲吧！”
　　虽然不情愿，但是愿赌服输，徐子钊老老实实站起身做了二十个深蹲。
　　“再来。”
　　姜嘉一：“好啊。”
　　珍珍：“那这次比赛串花菜。”
　　自己串没意思，严宇恒申请参赛资格。
　　珍珍：“好，还有两个要不要加入？”
　　穆正熙举手，“要！”
　　姜嘉蔚：“我不—”
　　穆正熙抢在她说完前答：“她也要！”
　　珍珍：“好，各就各位，准备好哈，这回不计时，就把这些串完，看谁串的多。”
　　珍珍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来回转，“最后一名什么惩罚呢？深蹲没意思，就惩罚唱首歌怎么样？”
　　徐子钊，姜嘉一：“可以！！”
　　姜嘉蔚瞪大眼睛，“我不可以。”
　　穆正熙：“你可以。”
　　剩下的几个人也就跟着起哄附和，“你可以。”
　　“姐，不能说自己不可以！”
　　“姜嘉蔚，别怂！！”
　　好吧好吧。
　　“那唱歌要是跑调不许笑啊。”
　　“哈哈哈好。”
　　“肯定不会！！”
　　“保证不会！！！”

　　穆正熙看着她满脸忧愁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他还没有听过姜嘉蔚唱歌。

　　“准备！开始！”

　　“喂那是我拿的！”
　　“诶这个筐要放中间！”
　　“签子呢，我没签子了！！！”
　　“穆正熙！！！”
　　“姐！那是我的！”
　　“徐子钊你放错边了！”
　　“靠！！我怎么变成只有一串！严宇恒是不是你拿的我！”
　　“我在你对面傻逼！”

　　姜伟超站在店门口，笑着摇了摇头。
　　太阳正在慢慢西落。

　　“来，报数。”
　　穆正熙：“8串。”
　　严宇恒：“8串。”
　　姜嘉一：“7串。”
　　姜嘉蔚：“啊我是6！”
　　徐子钊：“报告！刚刚姜嘉一偷偷给了一串给他姐姐！！他作弊！！！”
　　姜嘉一：“我没有！”
　　徐子钊：“我看见了！！”
　　穆正熙扭头看姜嘉蔚，“有吗？”
　　姜嘉蔚笑着往他后背一躲，避开视线，没有否认。
　　徐子钊：“哈哈被我发现了吧你们姐弟两个。”
　　作为公平公正的裁判珍珍坚决表示不能让作弊这种事情发生，于是两个人一起惩罚，但分开唱。
　　姜嘉蔚：“我俩一起唱不行吗？”
　　穆正熙、严宇恒、徐子钊异口同声义正言辞：“不行。”
　　姜嘉蔚对着珍珍恳求，“拜托啦～”
　　穆正熙：“那好吧。”
　　严宇恒、徐子钊齐刷刷看向他表示鄙视无语。

　　姜伟超：“没事嘉嘉，勇敢大声唱！老爸支持你！”
　　姜嘉蔚回头看了眼爸爸，刚刚做好的心理准备因为这句话又忍不住笑了。
　　姜嘉一也跟着她笑，“姐，你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笑了。
　　珍珍再次扛起主持全场的重任，“每个人三十秒平静，再笑的人就也惩罚啊。”

　　三十秒后。
　　姜嘉蔚活动活动了嘴巴，清了清嗓子。
　　“好了。”
　　珍珍：“姜嘉一？”
　　“好了。”
　　“你俩用不用商量一下唱哪首？”
　　“不用。”
　　“玩姐弟默契啊？行，三二一，开始。”

　　“我是一只咸鱼。”
　　“我是一只咸鱼…噗嗤哈哈哈。”
　　珍珍：“姜嘉蔚不许笑憋住！！”
　　“不要同情我笨又夸我天真……”

　　本来是两个人的惩罚，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全部人了，然后就变成了歌曲合唱。
　　我是傻不是蠢
　　我将会证明用我的一生
　　我如果有梦 有没有错
　　错过才会更加明白
　　明白坚持是什么
　　我如果有梦 梦要够疯

　　在今晚的烧烤正式开始前，姜伟超给他们一人煮了一碗简单的酱油拌面垫肚子。
　　吃完，一起上去了顶楼天台准备烧烤工作。

　　落日是只被蒸煮的大闸蟹，壳已经泛红还在挣扎着要从层楼掉落回海洋。

　　穆正熙从背包里拿出带来的相机，“姜嘉蔚，过来。”
　　原本在帮忙摆桌子的姜嘉蔚走过来，惊喜，“哪里来的相机？”
　　“我让严宇恒带来的。”
　　穆正熙调试了一下，站在他身旁的人凑近看，风吹起姜嘉蔚的发丝擦过他的脸颊，有点痒，有些不耐的声音从头顶压了下来，“姜嘉蔚你的头发扫到我了。”
　　“噢对不起。”
　　穆正熙抬手先她一步将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现在好了。”

　　穆正熙说：“你站在那里我给你拍一张。”
　　“好啊。”
　　姜嘉蔚按照他的意思挪动。
　　“这里吗？”
　　“对。”
　　姜嘉蔚背靠在围墙上，微微歪了下头笑，有些拘谨和不自然，这很少见。
　　“好了吗？”
　　“没有。”
　　姜嘉蔚偏过头，“等一下我想打个喷嚏，哈啾！”鼻子痒痒，又打了第二个。
　　“好了吗？”讲话就有了鼻音。
　　“好了。”
　　姜嘉蔚迫不及待地跑过来，“这个是不是到时候拿这个胶卷去相馆就能洗出来？”
　　穆正熙看着她，答非所问：“冷啊？”
　　“不冷，给我试试。”
　　穆正熙将相机带子摘下挂在她的脖子上，揪出两条被压住的辫子，顺滑的，真的很像鱼尾巴。
　　姜嘉蔚低头摆弄相机的时候一件冲锋衣外套带着体温压在肩上。
　　“我不冷，你都还在感冒。”说着要把衣服扯下来。
　　“我感冒早好了。”穆正熙按住她的肩膀，视线落在相机上，“不是想试一下吗？我教你。”脸和耳朵都在发烫，热得要死。
　　穆正熙突然发现，“姜嘉蔚你好像变白了。”枫叶红的外套里长出一颗白色的银杏果。
　　“冬天了不就变白了。”
　　“所以是夏天晒黑咯？”
　　姜嘉蔚抬起眼瞧他，没什么表情，语气不冷不热的，“怎么，黑不行啊？”
　　穆正熙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眨着一双大眼睛的无辜摇了摇头，“没有，黑也挺好的…健康嘛。”
　　姜嘉蔚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但似乎也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对质，“你教我。”
　　“噢。”

　　先学最简单的快门和焦距调整。
　　姜嘉蔚说：“我给你拍一张。”
　　“我不要。”
　　意料之外的秒拒。
　　“为什么？”
　　“我不喜欢拍照。”
　　“那好吧，我给—”
　　“好好好，给你练一次手。”
　　穆正熙后退了几步距离敷衍站立，还没站十秒就问，“好了吗？”
　　好像在被拍绑架照，新晋摄影师提出要求，“你得笑一下啊，像我一样。”还示范给他看，“这样子，笑～”
　　拽拽插着兜的人才不听，“好了吗？”
　　“笑起来多好看啊。”姜嘉蔚皱了皱鼻子，“那我给你拍个背影，你转身。”
　　这个指令倒是听了。
　　“哇好好看啊穆正熙。”
　　“嗯哼。”
　　火烧云。
　　“这个落日真的好美啊。”
　　“难道不是我好看吗？！”
　　穆正熙扭头，龇牙生气。
　　“哈哈哈哈。”
　　成功抓拍。
　　穆正熙：“姜嘉蔚！！”
　　“那你刚刚还不是拍了我打喷嚏的！”
　　穆正熙狡辩，“那能一样吗？那是你刚好在打喷嚏。”
　　姜嘉蔚才不和他计较，脸从相机后面漏了出来，“这个什么意思，是不是没有胶卷了？”
　　穆正熙没好气地走了过来，查看了一下，他回头喊人，“严宇恒。”
　　刚从楼下帮忙搬东西上来的人走了过来，“怎么了？”
　　“这个胶卷怎么换来着？我忘记了。”
　　“新胶卷呢？”
　　穆正熙从包里拿出一卷新胶卷递给他。
　　严宇恒正要拆弄，被穆正熙一个紧急叫停，“你弄慢点，教一下她。”
　　“噢，这个你看，要先把这个用完的取下来，把这个环抠出来……”
　　姜嘉蔚看得很认真。
　　余光中，严宇恒瞥见，穆正熙伸手提了提姜嘉蔚身上往下滑落的宽大外套，拉着衣袖，“手伸进去。”
　　姜嘉蔚下意识地动作。
　　袖口有点长，穆正熙帮她折了一截起来。

　　“这样就好了。”严宇恒将调试好的相机重新递到她手上。
　　穆正熙：“会了吗？”
　　姜嘉蔚实诚地摇了摇头，“不会。”
　　穆正熙又重新拆出来自己教了她一遍。
　　“你试试。”
　　姜嘉蔚小心翼翼地上手，“先抠这个环，然后这样转圈，这样是吗？”每做一个步骤就抬头看一眼穆正熙，得到他点头认证才继续下一步。
　　“然后这样？”
　　“嗯哼。”
　　……
　　“会了吗？”
　　姜嘉蔚点点头，“会了。”
　　“这个给你玩。”
　　“给、我？”姜嘉蔚手指指了指自己确认。
　　“啊对。”穆正熙话锋一转，“不是送你，是放在你这边，太重了我懒得带来带去，放在你家。”
　　听见这话，严宇恒偏过头笑了。
　　“啊？”
　　“啊什么啊，你帮我收着。”
　　“但是—”
　　“弄坏了你要负责啊。”穆正熙恶作剧一样的威胁，拿过相机包，“这里只有两卷新胶卷了，下次我回来再给你带新的。”

　　天台亮灯。
　　珍珍：“诶你们三个干嘛呢，快来帮忙了。”
　　楼顶的人多了起来，珍珍的朋友们也都来了，还有隔壁店的几个经常一块的叔叔阿姨。
　　“小嘉蔚，好久不见啊。”
　　“哇哦，今天那么多帅哥啊。”
　　“嗨你们好。”
　　“嗨喽嗨喽。”
　　“你好。”
　　“在拍照吗你们？”
　　“哪里来的相机。”
　　一位姐姐自来熟地拉过严宇恒，“来来来，给我和这位帅哥拍一张。”
　　“可以吗帅哥？”
　　严宇恒也非常上道，“姐姐你都叫我帅哥那能不行吗？”
　　“哈哈哈。”
　　穆正熙教姜嘉蔚调夜景的光圈参数。

　　“一二三，茄子～”
　　“拍照吗？我也要。”

　　“饮料你们要喝什么？未成年们。”
　　“我要喝芬达！”
　　“可乐！”
　　“雪碧！”
　　“还有吗？”
　　“我也要雪碧！”
　　“我要哇哈哈！”
　　“好嘞。”

　　姜嘉一和徐子钊已经开始玩起了烟花。
　　“弟弟弟弟，这个打火机没油了。”
　　“好，你等一下，我去找我爸给你拿个新的。”

　　“嘉蔚，你不是说今天你当主厨吗？”
　　“来了，我马上来！”
　　姜嘉蔚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将相机递给穆正熙，跃跃欲试，“你想吃什么，我烤给你吃啊。”
　　穆正熙惊恐，装作很忙的样子看着手上的相机，“我…我这会还不是很饿，等会吧。”
　　“好吧，你呢，宇恒你想吃什么？”
　　“秋刀鱼。”
　　“好嘞～”
　　穆正熙向他投以同情目光。
　　“怎么了？”
　　“没。”

　　走了几步的姜嘉蔚又折返，将外套脱了下来，“我下去拿自己的外套穿。”

　　穆正熙撇了撇嘴看着手上被塞回的外套。
　　“看你这表情，给爸爸穿吧，爸爸冷。”严宇恒戏谑地搭上穆正熙的肩膀。
　　穆正熙皮笑肉不笑，“冷就抱紧自己。”
　　“呵，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爹。”
　　“严宇恒？”
　　“就我们两个，又没人。”
　　“你闭嘴。”
　　“你还会不好意思啊穆正熙，不是吧？”
　　“找打是吧？”
　　“哈哈别，别。”
　　两人又开始动起手来。

　　“过来放烟花啊。”
　　徐子钊朝他们招手，一看，正打得难分难舍，摇了摇头，“幼稚。”
　　“诶弟弟，这个小蜜蜂有点意思啊，再给我来一个。”
　　“你玩这个，小金鱼。”
　　“小金鱼又是什么？”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正熙。”
　　“诶。”
　　珍珍姐朝他招手，“过来给姐姐拍一张。”
　　“好。”

　　窜天猴在天空炸响，严宇恒好像知道穆正熙乐不思蜀的原因了。

　　2006年12月31日。
　　天气晴朗。
　　微微风。
　　日落时间是五点半。
　　姜嘉蔚人生第一次使用相机，摄影对象是穆正熙，她烤的秋刀鱼没有意外是糊的，严宇恒没有吃，穆正熙吃了。
　　九点多的时候零星有人放烟花。
　　十点多的时候耳朵里的烟花声再没停止。
　　倒计时大家闭上眼睛都在许愿。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烟花照亮了整片天空。
　　“新年快乐正熙！！！”

　　乌苏拉正式谋杀他。
　　火山爆发。

　　文卿。
　　我现在终于搞清楚了。
　　那是我的心跳，不是地球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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