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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
不过曹寿再没兵没权,也比沈筠这个瓮中之鳖强。
所以,连口气都没喘匀的沈筠,很快被捆成茧蛹堵住了嘴。
“你看好她。”曹寿拍拍手,瞥了一眼旁边吓傻的蒋大龙。
他一直觉得这小舅子不堪重用,不知道能生出如蒋姨娘般风情贴心的美人的肚子,怎么也能爬出蒋大龙这样的窝囊废物。
“不要理她,更不要和她说话,确保她不出这间屋子。”曹寿细细叮嘱,却不见人回应,气得翻翻眼睛,一字一句地抬高声音问:“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听见姐夫。”蒋大龙吞了吞口水,连连应声,一双眼睛傻愣愣得看着曹寿:“我一定、一定看好她。”
如今魏邵祖已死,后续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去做,焦头烂额的曹寿又低头扫了一眼沈筠,大步流星离开书房。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沈筠和蒋大龙大眼瞪小眼。
“唔,唔唔唔…”沈筠率先打破了宁静。
蒋大龙举着佩刀,腿肚子直打颤:“你你你,你别瞪我…”
沈筠也有点慌,但是看他这副窝囊样,又莫名的同情曹寿。
这得是多没人可用,整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来看人。
“唔唔,唔唔唔…”她瞪着眼,虫子似的直蹦达。
每往前挪蹭一步,蒋大龙就跟着退一步,不敢看她,又不敢不看她。
最后逼不得已,咬着牙闭着眼放狠话:“你再不老实,我、我就不客气了…”
“唔唔!”
沈筠没理他,在地上乱滚,后背磕到案几,上面魏邵祖的头颅咕噜噜滚下来,落在她身上,又弹开滚到地上,跟沈筠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张脸上还凝着死前的神态,大张的眼睛里没了神采,死气沉沉反而更吓人了。
堂堂东南水陆提督,居然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么个小屋子里,恐怕他自己生前做梦都想不到。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沈筠正唏嘘,思绪突然被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
她看了看那刀都快要拿不稳的白胖青年,又看了看魏邵祖的头,低声念了句对不起,拱起身子推着那颗头颅往他那边去。
“哇啊啊啊啊!”
蒋大龙举着刀上蹿下跳的跑,沈筠则推着头颅满地乱滚。
纠缠了半天,最终以蒋大龙大叫着推开门跑出去告终。
随着书房的门又“嘭”的一声关上,只剩下沈筠一个人。
她喘了口粗气,随后在书房里乒乒乓乓的左冲右撞,趁机踢倒了墙角的青花瓷瓶,整个人滚到瓷片上边扭着腰蹭。
锋利的碎瓷无差别的在皮肉和麻绳上划出一道道口子。
很疼,但是沈筠不敢停,就把注意力转到离开的曹寿身上。
事已至此,曹寿几乎不可能把自己摘干净,朝廷念在东南驻军,可以跟魏邵祖粉饰太平,等秋后算账,可他曹寿一个地方文官凭什么?
而且魏邵祖死在他珠州知州的书房手里了。
暂且不说朝廷是否会替魏邵祖报仇,魏邵祖一个将军出行必定会带一两队精锐,这些人也饶不了曹寿。珠州那点差役府兵连花架子都算不上,怎么可能拦得住东南驻军的精锐?
所以现在,曹寿几乎只剩下死路一条,唯一能多活些日子的办法,就是找水贼寻求庇护。
可现在的状况,水贼败露后要么逃命,要么据珠州造反,逃命怎么还会管他曹寿的死活?至于造反…
造反的话,曹寿就不再是珠州府的知州,他一个丧家之犬,拿什么去找水贼?旧情吗?
想到这儿,麻绳忽然断了,沈筠腕上的禁锢一松,她刚取下嘴里的破布想喘口气。
门外却传来曹寿的斥骂:“不是让你看着她吗!你跑出来干什么!”
“姐夫,我在门口守着,她在里边也跑不了…”蒋大龙有些窝囊地嘟囔着。
沈筠顿时急得要命,可脚腕上的麻绳却怎么也解不开,她一抬头,正看到桌上的白虎匕首。
曹寿居然没有把匕首拿走?
他到底是太信任他小舅子,还是没把自己当个人看?
沈筠想着,也顾不得扎了一身的碎瓷片,连滚带爬的往那边窜。
终于,在门被推开的瞬间,她一手抓着匕首,一手抓着魏邵祖的头颅,踢开窗户翻了出去。
蒋大龙也许是被吓狠了,没跟着进门,反而躲得远远的,正好站在窗边上。
紧接着被沈筠一把抓住,闪着寒光的匕首贴在他脖颈上:“都别动!”
这个姿势下,蒋大龙被沈筠半抱着,魏邵祖的头颅正正好好贴着他肚子,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又“哇”一声哭叫起来,吵得沈筠脑袋疼。
一只脚已经迈进书房的曹寿脸色顿时黑了几分,慢吞吞的退回来转过身,冲沈筠抬手亮了亮手里拎着的漆盒。
语气和蔼:“沈姑娘,我拿来了你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对我的人动手呢?”
她要的东西?
听了这话,沈筠一愣,瞪大了眼睛看他,曹寿也不闪不避,直勾勾盯着沈筠,缓缓地笑了一下。
顿时,沈筠脑袋里轰然响了一下。
她在书房里冲魏邵祖要的是…乌屠滨和乌屠淙的人头!
想到这儿,沈筠眯着眼打量了一下个那个漆盒,很大,约莫两尺左右的正方形。
“你把东西放下。”她有点不敢相信。
曹寿很配合,放下漆盒之后甚至主动退后几步,又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也一起往后退,给沈筠留下充足的空间。
沈筠于是抵着那快要尿裤子的蒋大龙走过去,抬腿踢翻了盖子。
再低头去看,漆盒里呈田字分出一般大小的四个格子,其中两格里各放着一颗人头。
“沈姑娘,不如先把你手里那颗也放进去。”曹寿站在院子当中,冲她摊开两只手掌,和气的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我们,放下兵刃好好聊聊。”
沈筠又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后把魏邵祖的头颅也扔进漆盒里。
三颗人头。
魏邵祖、乌屠滨、乌屠淙。
珠州城里能掀起风浪的三个人都死了。
沈筠盯着那个装了三颗人头的漆盒,慢慢松开手。
可突然之间,她好像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目光下意识落在最后那个空格子,脑袋里突然惊雷一样炸开了。
还有一个位置!
还有一颗人头!
曹寿还要她的人头!
沈筠整个人迅速绷紧,刀刃重新抵在蒋大龙的脖子上,她甚至不受控制的抖起来,手下丝丝缕缕的冒出几缕血丝。
水贼余党和魏邵祖的亲卫都不是曹寿能掌控的,他必须给这些人一个交代,不然于情于理这两伙人都得活撕了他,好成全自己一身忠义。
而沈筠就是那个交代。
她偷入潜鱼行冒充洛神在先,众目睽睽闯珠州府在后,曹寿有一百种说法能把这三个人的死栽到她头上。
沈筠再一次抬头看向曹寿,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退到院门,飞檐垂下阴影盖在他脸上,神鬼难测。
紧接着院墙上骤然钻出一排手持机弩的兵士,沈筠下意识把漆盒踢进书房。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箭镞直奔面门而来,好像珠场里漫天的黑色圆球。
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了。
没有红穗和云筑,更没有陶岸。
沈筠抓着被吓傻了蒋大龙躲进门后,箭簇堪堪贴着他的脸钉在关闭的房门上。
“姐夫…”
白胖青年这辈子估计也没想到过,曹寿会不顾他的性命,此时瘫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怎么办?
沈筠没心思理他,喘着粗气抵在门后。
眼前,漆盒被踢翻,三颗人头滚在地上,三双不瞑目的眼睛都在直勾勾看着她。
沈筠脑子里乱哄哄的,仰起头,忽然一个念头惊雷似的劈到她头顶。
魏邵祖。
魏邵祖不可能自己来珠州府衙,他死了,他的护卫也一定还在府衙里。
而将军近卫,定是以一当百的精锐,曹寿没有把握之下必然不会轻易向他们动手。
沈筠想到这儿,忍着恶心,掰过蒋大龙的脸:“魏邵祖带来的人呢?”
可这时的蒋大龙正紧闭着眼,脸也皱成一团,嚎得听不见人说话,被沈筠抬手抽了一巴掌才委委屈屈睁开眼。
“魏邵祖带来的人呢!”沈筠又重复一遍,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
蒋大龙睫毛糊成一簇一簇的,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急怒之下,沈筠体内像是燃着一把火,把理智烧灼得分毫不剩。
反应过来时,蒋大龙已经捂着鲜血淋漓的大腿倒在地上哀嚎:“花厅!东花厅!”
沈筠也跌坐下去,看着手中染血匕首,大脑里轰鸣的闪动着刚才的片段。
刀刃一下一下刺进肉的噗嗤声,混着她发疯似地叫喊:“在那!我他娘的问你在哪!”
而眼前,那张苍白年轻的脸,揉着惊惧和痛苦,瞳孔里映出恶鬼。
她是恶鬼。
可沈筠没时间悲哀,她撑着地爬起来,把三颗头颅塞回漆盒,口中念念着:“花厅,东花厅…”
那是她此时唯一的生路。
然而门外的曹寿也露出本相,咆哮着指挥府兵:“杀了她!杀了她!”
窗户上,探进一张年轻的脸,正要往里跳。
沈筠端起灯油,泼在那张脸上,泼在书房里所有的门窗上,然后举起蜡烛扔了过去。
大火瞬间烧起来,那张年轻的脸在赤红的光中扭曲,惨叫着跌出去。
紧接着火苗越窜越高,混着浓烟升起来,断了曹寿进来的路。
可沈筠也出不去了。
她于是跪在地上,抱着那装了三颗人头的漆盒,凄厉的大声嚎叫起来。
“曹寿杀了魏邵祖!”
“曹寿杀了魏邵祖!”
“曹寿杀了魏邵祖!”
一遍一遍,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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