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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辞秋晨霜
“帮我救阿九吗?”
被这双眼睛看着,烛灰感觉心中藏着的不甘、占有欲等等一切都被他看透了,他撑不住撇开脸,大声道:“我不想帮你,只是讨厌你为了另一个东西抛下我!”
“师父,”烛灰抓住白辞霜的胳膊,“如果我和他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选我吧,求你了。
别再管他,师父。
白辞霜长久不语,烛灰感到失落抓住他的手缓缓松开。
“你。”
心弦嘈乱,烛灰心中被喜悦填满了,他猛地抬头,却好似凝固在原地。
白辞霜身后笼着一个身穿金红色长袍的男人,那人箍着白辞霜的腰,头埋在他脖子里。
那人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不清脸,只有愉悦贪婪的笑深深地刻进烛灰眼里。
带着花香的血缓缓流淌下来,男人一滴也不肯放过,顺着脖颈舔到锁骨。
白辞霜面露痛苦,却挣不出来,涎水沾上伤口,他的眼神逐渐迷离,不过须臾红彩发艳,欲色难掩。
“他选你啊,可他选得了你吗?小妖。”
男人低声咬白辞霜的耳朵,不知说了什么,白辞霜微微睁眼看了烛灰一下,随即偏头躲开了烛灰的目光。
烛灰看到他的眼泪,眼角仿佛在流血。
“师父!”
烛灰声音凄厉可他却连那男人的束缚都挣不开。
“你太弱了。”男人蹭蹭白辞霜的侧脸,紧紧勒住怀里挣扎的人,抱着他转身离去甩下一句,“废物。”
“我杀了你!”
长刀在手,烛灰怒气发指,再难忍受,一刀劈过去,突然他觉得自己的头仿佛被一颗东西砸了一下,面前的景象恍惚,他终于意识到这也是心魔幻境,于是按住自己的手。
“静心!”熟悉的声音。
鼻尖传来清心莲的香味,烛灰的怒火平静下来。他睁开眼,看到站在岸边的苻越和祝阙,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正持长刀架在脖子上,这下烛灰的神智彻底清醒过来。
经此一遭,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魔是什么,他不担心白辞霜弃他而去,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跟着白辞霜,却担心他被人强迫威逼,而自己阻止不了。
弱小、无能真是让人痛苦。
他还是生灵境时被狐狸咬断了一截尾巴,钻进石头缝隙里才苟得一命,狐狸几天不走,他的伤口逐渐腐烂生蛆,意识也模糊不清。
听着林间吵闹虫鸣,他想,蟪蛄这种虫子死在夏末,草木死在深秋,他已经活过五年了,比它们长得多。
可这一生只为活着,又为什么而活呢?
他没想出答案,但等来了一场大雨。
暴雨倾泻,打跑了狐狸,他顺着雨水游回深潭,此后几年他在林间游荡终于寻了机会将那狐狸吞吃入腹。
他问它为什么要杀他。
狐狸听不懂,强壮的吃瘦小的,有爪的吃软弱的,不是天经地义吗?
于是他要变得强大,可他到了问心境却依然在失去,活着已经这么难了,为什么而活重要吗?
“从今以后,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重要到什么地步?
求旧友,杀蛟辉,砍了蛟皇一臂,明明我们只认识数月,你却已经拿出了自己半生。
师父,你心里有别人,我抱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推开,怕我伤心吗?
阿九是你数百年的过去,可你也是我碌碌半生才寻来意义啊。
我会变得更强大的,然后成为你唯一的选择,到那时不论是阿九还是天行宗,他们都不能让你犹豫。
天劫散去,雨渐停,直到此刻阴沉的云才透出几缕金黄色的芒。
白辞霜照在这几缕光中,甩去叶子上的水,缠着蓝纹的花苞欲要裂开,天地间灵气成涡状汇集,崖下的幽魂发出嘶吼,白辞霜看了它们一眼欢快地说:“我要化形去世间看看,就不陪你们玩了。”
因求药而死常年不散的怨魂继续扑向白辞霜,他叹了口气,层层花瓣依次舒展,动荡的灵力铺开,怨魂被再一次打散:“走了,不用送。”
花瓣中走出一个少年,他面上不带忧色,披着蓝白色衣服踏进莽莽红尘。
新生的花妖满心都是世间的繁华热闹,却忘记了如果人世真的有那么好,霜山崖下就不会有百丈来高的碎骨。
或者说他知道,但仍觉得宽广天地比这方寸霜山要好得多。
因为他在霜山不知待了多久,还是一粒没有意识的种子时就在这里。
很久过去,它终于生根发芽,但它太小了连路过的采药人都没有注意到。
过了百年,它在充裕的灵气和崖上罡风中长大,茎上长出几片叶子和一个极小的花苞,只是仍旧无人过问因为他没有灵草的气息,反而像一颗杂草。
某一日,两个采药人发生争执,其中一个浑身是伤地倒在白辞霜面前,另一个带着一棵百年份的灵药开开心心地走了。
花妖将雪白的根系探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头上,看到他的家人因为鬼怪袭击重病,男人和另一个有差不多遭遇的人结伴来山上挖药卖钱,换取丹药保住家人的性命,谁知道发现灵药后那人生出贪欲,准备把他杀掉一人独占。
那男人口中喃喃道:“我不能死......我的妻......还在等着我。”
花妖心生怜悯,喂给他一片叶子,男人身上的伤好起来,他跪在地上喊道:“多谢花仙!多谢花仙救我一命!”
“你叫东陵?”
“是!小人叫东陵住在山下东村,家里只有我和妻子两个......总之,花仙有事请直接吩咐!”
“我可以救你妻子。”
男人眼中放出光等着他继续说。
花妖抱住花苞想了想:“我以后说不定要离开霜山去人间行走,我见你读过书,那就给我取个名字作为交换。”
这太容易了。
东陵仔细地看过面前的花苞,思考片刻答道:“我觉得花仙将来开的花应该是白色的,所以您可以姓白。”
看到花妖点头,东陵的紧张消退一点,他露出一个笑:“至于名字?叫辞霜怎么样?”
“花仙想离开,便是辞意,世事艰难,活过冬寒夏暑,还要躲过人心难测,我希望花仙既辞秋晨霜,莫沾三山雪。”
他看着白辞霜:“希望花仙一辈子远离霜雪,诸事遂宁。”
“白辞霜?”花妖听不懂,只把名字默念几遍觉得不错,就递给东陵一片叶子看着他千恩万谢地下山了。
第三天清晨白辞霜看到几十个人上了霜山断崖,其中一人是先前要杀东陵的人,他悄无声息地展开空间,听到领头的人问:“还没到吗?”
“大人,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个崖上,东陵受伤走不了太远肯定是在哪里找到的灵药。”男人对着大人点头哈腰。
大人看着他露出一个笑:“还是你小子懂事,城主的女儿被鬼怪伤到,只要能找到救她的灵药,咱们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城主,不日就会有人过来。”
他说到这里又啐了一口:“那小子什么玩意!对着一口药喊花仙叫什么......辞霜,说是他的恩人不让我们动它,笑死我了,牙关这么硬,两个人一起去地下谢他的恩人去吧!”
“是是,东陵一向是这样只是想独占药草或者坐地起价罢了,大人是为民除害。”
“行了,还没到吗?”
男人四下望了望:“应该就是这里......在那儿!”
几十个人同时望向前方,一株散发着灵力的花开在不远处,扑面的灵力扰人心乱,他们争先恐后地扑过去,甚至打起来,直到有人抓住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踩在土地上,他们从高崖落下发现灵力也用不了,砸在地上血肉模糊。
白辞霜收回空间,幻象陡然消失,悬崖上没有白花,只有一棵有着细小花苞的草静静地立在原地,崖下几人的残魂整日怒骂他,想要碾碎他,白辞霜没有管,实在烦了就开空间,世界就会安静下来。
从那以后霜山之下人多了起来,但再也没有人拿到过辞霜花叶。
前来求药的修士凡人要么死于自相残杀,要么死在白辞霜的空间幻象,几十年过去霜山下的白骨堆叠,幽魂仍然贪婪地望着崖上的辞霜花。
又过不知多久,西边一个国家的君王听说这个民间传说,派来了一个明道境的修士。
那修士来的时候有多势在必得,在发现不能用灵力摔下山下时就有多惊慌失措。
往后人就少了,明道境的修士都不能活着回来,辞霜花即使再珍贵也得有命拿不是?
直到前些日子,白辞霜感觉终于要开花了,常年与崖下魂魄纠缠,他面对怨气时神智清明,身体里充斥着吸收来的魂魄之力,和其他妖兽成丹境化形不同,他熬过天劫,一化形就是生魂境。
离开霜山,他特意去山脚附近找过。
一个老婆婆看他孤身一人,不免担心,叫住他:“年轻人,周行国内鬼怪良多,你一个人还是不要四处乱走。”
白辞霜停下来歪头看着她:“你知道东村在哪儿吗?”
老人摇头:“这里是陈家村,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个村落,我和爷爷奶奶逃难过来的时候这里都没什么人,更别说村子了。”
时间竟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东陵更是连坟冢都找不到了。
白辞霜谢过老人,决定像凡人一样在世间游历一段时间,他先往北,因为老人说那里鬼怪妖魔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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