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帮我还钱

　　“你是不是疯了？”
　　左丘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
　　罗行朝自己步步逼近，她的身影完全从黑暗中剥离，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我放弃完成修女的任务，转而去做女巫的任务会怎样？但目前的问题是，我不知道女巫的任务是什么。”
　　罗行歪着头看着他。
　　“要不你告诉我？”
　　左丘池笑着闭了闭眼。
　　“你用了回溯道具，还指望我帮你？”
　　“哦，你发现啦，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罗行边说边从修女袍的口袋里取出那瓶毒药，举起来就着微弱的晨光打量着。
　　拿毒药的修女。
　　这一幕真是无比魔幻现实主义。
　　“这瓶药给了我一些灵感，你说这会不会就是我的任务？”
　　罗行的视线转到他身上。
　　“把你们都杀了？”
　　“你可以试试看。”
　　左丘池露出一抹冷笑，冲躺在地上挣扎的村长一抬下巴。
　　“你可以在他身上试试。”
　　“我会的，包括你。”
　　罗行放下了药瓶。
　　“我已经问过村长了，他什么也没说，现在轮到你了，凯特在哪儿？”
　　“如果我不说呢？你是不是就要拿我开刀？”
　　左丘池紧盯着她。
　　“我会拿他开刀，”罗行指了指身后的村长，“我会把这瓶药一点点灌进他嘴里，然后把你关在这儿，再把毒杀村长的罪过栽赃在你身上，等你被村公所抓走，让你也体会一下被诬告的感觉。”
　　左丘池瞬间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道具，很可惜，照现在的局面看，他一点机会也没有。
　　“好，我告诉你，但你必须尽快结束掉这个世界。”
　　“你以为我不想吗？”
　　“粮仓，就在村公所后面。”
　　“好。”
　　罗行用枪控制着他，一步步后退着离开了。
　　左丘池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门廊上，才从地上站起来。

　　罗行用风帽遮住自己的脸，尽最快速度朝粮仓跑去。
　　村长还活着，他一定会把刚才的事告诉全村人，她得想办法尽快救走凯特。
　　粮仓外空无一人，罗行很快就找到了门口，掀开门帘钻了进去。
　　事实上凯特只是在粮仓一角安静地坐着，看有人进来，她很意外。
　　“修女大人？”
　　罗行走近才看见，她的手腕绑着一条铁索，她根本没法离开。
　　“别说话，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罗行飞快地从道具栏里取出□□，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这把十九世纪的破锁。
　　“您是来救我的吗？我很意外。”凯特平静地说，“我以为您是个恪守职责的人。”
　　“少装了。”
　　罗行扯下兜帽。
　　“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你不是女巫。”
　　罗行看着她，仿佛想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另一个人，但是徒劳。
　　凯特咯咯笑了起来。
　　“原来你知道啊。”
　　“你的任务是什么？”
　　罗行问，她还是不排除凯特是玩家的可能。
　　“我没有任务，如果有，就算是起到剧情推进的作用吧。”
　　凯特漫不经心地说，罗行一时间难以分辨她究竟是以玩家还是NPC的身份说出这句话的。
　　“哪怕你死掉也无所谓？”
　　罗行难以置信。
　　“嗯。”
　　凯特点了点头。
　　罗行看着她。
　　“可我想让你活下来，哪怕只是在这个世界。”
　　“或许你会觉得我蠢，觉得我多此一举，但我还是想这么做，我不想看着你被诬告，就算不是为了这个世界的你，就算是为了我。”
　　“所以……”
　　“你走吧，好吗？”
　　凯特静静听着她的话。
　　“你想救我？”
　　“是。”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罗行忽然哭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打在黑色的修女袍上。
　　“我救了你，或许在另外一个世界，能有人来救我。”
　　凯特笑了。
　　“你很高尚。”
　　“我一点也不高尚，如果你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你绝不会这样想。”
　　罗行控制不住地落泪，一种类似恐惧的感情紧紧攫住了她。
　　凯特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手帕帮她擦干眼泪。
　　“抱歉，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还是抱歉。”
　　她伸手环住罗行的双肩，用力抱了抱，在那一瞬，罗行似乎感到了一丝迥异于NPC的活人的温度。
　　她是人？
　　“这样吧，作为这个世界既定的角色，我的命运已经被框定了。按照这条支线的进展，你的学徒举报了我，教会的人很快就会来这里把我绑上火刑架，这是我的命运，我无法逃避，但作为回报，我愿意帮助你完成你的任务。”
　　凯特从她的口袋里取出那瓶毒药。
　　“你的女巫任务很好完成，用这瓶毒药杀死一个玩家。”
　　“真的？”
　　“你的学徒应该说过了。”凯特狡黠地冲她眨眨眼，“这是一个已经被破解了的世界，对于他没有把二重任务告诉你这一点，我持谴责态度。”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你可以把毒药交给我，然后离开这里。”
　　“你要去杀谁？”
　　凯特神秘地笑了。
　　“你猜。”
　　凯特把她推了出去。
　　“离开这里，然后立即解除回溯道具。”
　　这是门关上后罗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罗行调出终端上的个人界面，看着正在计时当中的回溯道具，脑海中还回荡着凯特最后对她说的话。
　　然后按下了结束键。
　　与此同时，系统声音响起。
　　【尊敬的玩家！恭喜你完成双重任务「守护」与「毒杀」！二重奖励即将发放至玩家账户，请注意脱离世界倒计时……】
　　【五秒】
　　罗行猛地推开谷仓大门。
　　【四秒】
　　凯特倒在地上，手中的药瓶已经空了。
　　【三秒】
　　系统里有一种像向漪一样的存在，既可以是玩家，又可以是NPC。
　　【二秒】
　　罗行冲向凯特。
　　【一秒】
　　【玩家已脱离世界，「探索者联盟」期待与你的下次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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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行睁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进入了菊石公司的准备间，但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准备间。
　　是一个扭曲的空间。
　　周围一片深红，幽暗的光在空中浮动，残破的桌椅在半空中漂浮，隐约有粼粼波光在空中映射，这里就好像深红色的海底。
　　房间的一角，一把折叠椅上，凯特交叠着双腿坐在那里，低头看书。
　　“凯特？！”
　　做梦一般，罗行叫出了声。
　　凯特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
　　她的装束整个变了，一袭亚麻色巴伐利亚式长裙，棕色的头发散落在肩上，她的面孔与罗行记忆中一般无二。
　　“你还活着？”
　　“傻瓜，我怎么会死呢？”
　　凯特放下书，朝她走来。
　　她的动作仿佛是在水中漫步一样。
　　她拉起罗行，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你既是玩家又是NPC，我见过你这样的存在。”
　　罗行说。
　　“是呀，你见过的，毕竟我也是个心软的人，没法正大光明地杀死入门的玩家，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没必要赔上一条命。”
　　那些红色的光完全没有蔓延到她的身上，她整个人的色彩是棕色的。
　　“也就是说，你们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死掉的？”
　　凯特自杀的那一幕对她而言冲击太大，罗行还是没法坦然面对。
　　“仅限于门世界，一旦离开这里，我就会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所以趁着游戏结束之前，我邀请你来我的空间聊聊。”
　　凯特指了指墙角的椅子。
　　“坐吧。”
　　罗行拿不准要不要听她的话，就被她拉到了那边坐下。
　　“我只有在扫帚村才叫凯特，在这里，你可以叫我莫水覆。”
　　“莫……”
　　罗行愣愣地看着她。
　　“莫水收是你什么人？”
　　“哦，原来你见过她了。”莫水覆笑笑，“是通过探盟的人认识的吧？她是我妹妹。”
　　“那左丘池也就是……”
　　“我弟弟呀，他是我们同母异父的弟弟。”
　　“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存在？”
　　“当然，毕竟这个世界就是由我破解的，刷积分的机会当然也要让给探盟的人。”莫水覆说，又补了一句，“扫帚村里的其他玩家都是探盟的人，以后有机会介绍你认识。”
　　“不必了。”
　　认识左丘池跟你的疯批妹妹就已经够烦人的了。
　　莫水覆笑笑，不以为意。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们的身份……”罗行说。
　　“在任务中与门系统协商，以玩家身份申请成为NPC，本质上是系统在门世界里的代理人，帮助系统维护剧情的正常进行，以及修复bug。”
　　莫水覆凭空取出一套茶杯和茶壶，给罗行倒了一杯后递给她。
　　“但条件是永远不能离开门世界，否则会受到系统的惩罚。”
　　“腐皮？”
　　莫水覆抬头看了她一眼。
　　“看来你已经遇见这样的人了。”
　　“为什么？”
　　罗行不依不饶地问。
　　“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妹妹。”莫水覆喝了口茶，“在一个世界里，我中了莫水收的陷阱，肉身死亡，但那时我本可以使用起死回生道具，可莫水收把道具抢走了，我为了活命，与系统签订契约，以这种身份存活了下来。现在的我，寄居在这个系统监视不到的世界里，帮探盟做一些事情。”
　　就是职业二道贩子加黑客。
　　罗行想。
　　但起码人还活着。
　　比什么都强。
　　莫水覆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放下了茶杯。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这是我把你带进这个空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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