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筱

　　晨光把木围栏染成了浅金色时，我已经蹲在院子里整理月季苗了。指尖拂过叶片上的晨露，凉丝丝的水汽沾在指腹，混着月季特有的淡香，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身后传来安筱冬搬木梯的声音，沉稳的脚步声落在石板路上，像小时候他踩着雪来接我放学时的节奏——每一步都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苗都选好了？”他走到我身边，放下木梯，弯腰拿起一株粉色月季苗。阳光落在他发梢，把几缕碎发照得透亮，他指尖捏着花苗的根部，仔细查看土球的完整性，眉头微蹙，像在检查客户送来的精密零件。“这株根系最壮，先种在围栏转角处，这里阳光足，还能顺着围栏爬。”
　　我点点头，把早就准备好的花肥递给他。他接过时，指尖不小心蹭到我的掌心，带着点刚握过木梯的粗糙感，却让我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想起上周他去花卉市场挑苗，回来时裤脚沾着泥，怀里却小心翼翼抱着这几株月季，说“老板说这品种叫‘粉扇’，开花大，香味也淡，适合姐姐”。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不管做什么，都会把我的喜好放在第一位。
　　“秦姐姐！安叔叔！”院门外的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小满背着粉色小书包，怀里抱着她那盆刚发芽的向日葵小苗，一路小跑进来。书包上的向日葵挂件晃来晃去，小苗的叶子在风里轻轻颤动，像个怯生生的小娃娃。“我把我的小苗带来了！妈妈说今天适合移栽，我们把它种在院子里好不好？”
　　安筱冬放下花苗，走过去接过小满怀里的花盆，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宝贝：“当然好，我们把它种在向日葵花丛旁边，让它和其他小伙伴一起长大。”小满高兴得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搬小铲子，却被我拉住了：“先洗手，手上有土，等会儿种完花再玩。”她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我去洗手，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小苗要长高高，比秦姐姐还高”。
　　正洗着手，院门外又传来汽车喇叭声——是苏晓和林哲来了。林哲从后备箱里搬下两个大木箱，笑着喊：“秋千材料到了！安哥，咱们今天争取把秋千搭好，让筱潇晚上就能坐上。”苏晓则拎着个保温桶，走到我身边：“给你们带了豆浆和油条，早上忙了半天，先垫垫肚子。”
　　我接过保温桶，心里暖暖的。以前在出租屋时，别说豆浆油条，有时候连热乎饭都不一定能按时吃。安筱冬那时候每天早出晚归修自行车，回来还要给我做晚饭，经常累得坐在桌边就睡着。现在却不一样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小院，有了惦记我们的朋友，连清晨的阳光都好像比以前更暖了。
　　“先吃饭，吃完再干活。”安筱冬把豆浆分给大家，特意给我挑了根没那么脆的油条——他知道我牙不好，太脆的油条容易硌到牙。我咬着油条，喝着温热的豆浆，看着安筱冬和林哲讨论秋千的安装图纸，小满在旁边踮着脚看，苏晓坐在我身边帮我剥橘子，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小时候梦想过的那样，安稳又甜蜜。
　　吃完早饭，大家就分头忙活起来。安筱冬和林哲负责搭秋千，苏晓帮我种月季，小满则拿着小喷壶，小心翼翼地给向日葵小苗浇水，还时不时凑过来问“秦姐姐，月季要浇多少水呀”“安叔叔，秋千什么时候能搭好呀”。院子里满是说话声和工具碰撞的轻响，混着花香和晨光，热闹得像过节。
　　我和苏晓蹲在围栏边种月季，她一边帮我扶着花苗，一边小声说：“你看安哥，每次林哲递工具，他都会先看一眼你这边，生怕你累着。刚才你蹲久了站起来时，他眼睛都直了，差点把螺丝拿错。”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对上安筱冬的眼睛，他赶紧别过头去，耳根却悄悄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月季花瓣。
　　“他一直都这样，”我低头给花苗培土，嘴角忍不住上扬，“以前我在出租屋写作业，他明明在修零件，却总时不时回头看我，怕我饿了、渴了，怕我写作业累着。有一次我感冒了，他半夜起来给我煮姜汤，自己却冻得咳嗽，还说‘姐姐没事，我身体好’。”
　　苏晓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们俩能走到现在，真不容易。以前听你说你们在雪地里相遇，我还觉得像故事，现在看到你们这样，才知道真正的感情，就是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都愿意陪着对方一起扛。”
　　正说着，突然一阵风吹来，小满放在旁边的向日葵小苗被吹得晃了晃，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我和苏晓赶紧伸手去扶，却还是慢了一步——花盆“啪”地摔在地上，土撒了一地，小苗的叶子也折了一片。小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蹲在地上看着摔碎的花盆，眼泪掉个不停：“我的小苗……我的小苗坏了……”
　　安筱冬和林哲听到哭声，赶紧跑了过来。安筱冬蹲下来，轻轻抱起小满，用袖子帮她擦眼泪：“小满不哭，小苗没坏，我们把它重新种在土里，它还会继续长的。”他说着，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新的陶瓷花盆，是上次他去逛花鸟市场时买的，本来想给我种多肉，现在正好用来移栽小苗。
　　林哲则帮忙把撒在地上的土收起来，小心地把小苗的根从碎花盆里取出来，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你看，小苗的根还好好的，”林哲把小苗递给小满，“只要重新种在土里，好好浇水，它很快就会长出新叶子的。”
　　小满接过小苗，抽泣着点了点头，跟着安筱冬一起去移栽。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安筱冬耐心地教小满怎么放土，怎么扶正小苗，怎么浇水，小满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已经开始认真地听他讲解。苏晓碰了碰我的胳膊：“你看安哥，对小满多有耐心，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我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种月季，心里却像被灌了蜜一样甜。
　　中午的时候，月季终于种完了。粉色的“粉扇”种在围栏转角，白色的“冰山”种在秋千旁边，黄色的“金丝雀”种在向日葵花丛边缘，远远看去，就像给院子围上了一圈彩色的丝带。安筱冬走过来，递给我一瓶凉好的薄荷水，伸手擦了擦我额头的汗：“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我摇摇头，靠在他身边看着刚种好的月季：“不累，看着它们种好，我心里特别开心。等它们开花了，院子里肯定特别香。”他点点头，伸手揽住我的肩膀：“等开花了，我们就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在这里吃饭、喝茶，好不好？”我靠在他怀里，用力点头——这正是我以前最想过的日子。
　　下午，秋千的框架终于搭好了。林哲和安筱冬一起把木板固定在秋千架上，安筱冬特意在木板上垫了一层软垫，是他昨天晚上熬夜缝的，上面还绣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这样姐姐坐上去就不会硌得慌了，”他笑着说，“以后冬天冷的时候，我们再铺个毯子，就能坐在上面晒太阳了。”
　　小满第一个跑过去，想试试秋千。安筱冬扶着她坐上去，轻轻推了推，小满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嘴里喊着“再高点！再高点！”。苏晓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笑着说：“等会儿把照片发给你们，以后看的时候肯定觉得特别温馨。”
　　林哲则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筱潇，你也去试试，安哥特意按照你的身高调的秋千高度，保证你坐上去舒服。”我有点害羞，却还是在安筱冬的鼓励下坐了上去。他站在我身后，轻轻推着秋千，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向日葵的清香和月季的淡香，让人觉得像在飞一样。
　　“哥，你也坐上来吧。”我回头对他说。他愣了愣，然后笑着坐了上来，把我揽在怀里，秋千轻轻晃动着，我们靠在一起，看着院子里的向日葵和刚种好的月季，看着小满在院子里追蝴蝶，看着苏晓和林哲在廊下喝茶聊天，心里满是幸福。
　　“姐姐，”安筱冬的声音贴在我耳边，带着点沙哑，“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住在漏风的出租屋，你说想要一个有院子的家，想要种满向日葵，想要一个秋千。现在我们都有了，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东西，我会让你越来越幸福的。”
　　我靠在他怀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太幸福了。我想起那年冬天，他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是把怀里的橘子糖递给我；想起他在出租屋的小厨房里，熬夜给我做年糕；想起他为了保护我，和表叔对抗；想起他为了这个院子，每天辛苦工作，却从来不说累。
　　“哥，”我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他，“有你在，我就已经很幸福了。不管我们有没有院子，有没有秋千，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
　　他抱紧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知道，但是我想给你最好的。我想让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想让你再也不用受委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最宝贝的人。”
　　傍晚的时候，苏晓和林哲要走了。林哲拍了拍安筱冬的肩膀：“秋千搭得不错，以后筱潇要是想再调整，随时找我。”苏晓则递给我一袋花种：“这是虞美人的种子，春天种下去，明年就能开花，和你的向日葵、月季搭配在一起，肯定更好看。”
　　小满也被她妈妈接走了，走之前还特意跑到向日葵小苗旁边，跟它说“明天我再来看你，你要好好长大”。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这个小丫头，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安筱冬。晚风轻轻吹过，秋千还在轻轻晃动，刚种好的月季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曳，向日葵花盘朝着夕阳的方向，像在和我们告别。安筱冬从屋里拿出一件薄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牵着我的手，走到秋千旁边坐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我：“打开看看。”我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银色的吊坠，吊坠的形状是一朵小小的向日葵，花瓣上还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冬”和“潇”。
　　“这是我上次去首饰店订做的，”安筱冬的声音带着点紧张，“我想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上面，就像我们永远在一起一样。”我拿起吊坠，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伸手帮我把吊坠戴在脖子上，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吊坠，戴在自己脖子上：“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脖子上的吊坠，在夕阳的余晖下，吊坠闪着淡淡的光，像一颗小小的星星。晚风轻轻吹过，带来月季的淡香和向日葵的清香，秋千轻轻晃动着，我们靠在一起，看着夕阳慢慢落下，看着星星一颗一颗地冒出来。
　　“哥，”我小声说，“明年春天，我们把虞美人的种子种上吧，等它们开花了，院子里就有红的、黄的、粉的、白的，肯定特别好看。”
　　他点点头，抱紧我：“好，都听姐姐的。明年我们还要种橘子树，等橘子熟了，我们就摘下来，做橘子糖、橘子糕，还有你最爱吃的橘子罐头。”
　　我笑着点头，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会继续，会有更多的春天，更多的向日葵，更多的月季，更多的幸福。我们会一起看着院子里的花开花落，一起经历春夏秋冬，一起实现所有的约定，直到永远。
　　月光慢慢升了起来，洒在院子里，洒在木围栏上，洒在秋千上，也洒在我们身上。安筱冬轻轻哼起了小时候给我唱过的儿歌，声音轻轻的，像晚风一样温柔。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歌声，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满是安稳和幸福。
　　这辈子，能遇到他，能和他一起走到现在，是我最大的幸运。不管未来还有多少风风雨雨，我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他会一直陪着我，就像向日葵永远追着太阳一样，永远都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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