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你了

　　西城大学食堂。

　　“咚，咚，咚……”，手机一下一下击打桌面，造成的影响不亚于留宿的旅人清晨被醇厚的钟声袭击，休息日没睡醒被领导一个“morning call”偷袭。

　　孙慧第一个压不住，单手支起用指骨抵着下巴，煞有其事说道。

　　“怎么回事，说说呗～”

　　钱兴远低头乱搅碗里的面，汤面分离，视线投过去。

　　咚咚声停下，手机笔直倒立桌面，最高点被人用指腹压着。

　　赵晓晓装傻：“什么？”

　　“说说转校生呀，还有你要发消息就发，别折腾手机，起起落落怪难受的。”

　　赵晓晓一愣：“你怎么懂？”

　　钱兴远腮帮子鼓起，断断续续：“唔…你……这手机都……拿出来放进去几百回。”干掉最后一口面，“要不是孙慧眼快手快，现在你估计夹着尾巴面对老王的口水攻击。别摧残老板的桌子，都要给你砸出个洞了，人家做生意不容易嘿。”钱兴远腾出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贴近左眼。

　　赵晓晓被他们既紧张又好奇的样子逗笑，语气拉长说。

　　“我有一个……”

　　“朋友！！”孙慧钱兴远异口同声抢答。

　　孙慧弯弯眼眸，信誓旦旦道：“懂的都懂。”

　　赵晓晓点点头，“我有一个…….疑惑。”

　　方程哼笑出声，看着两只尴尬的呆头鹅嘴上毫不留情。

　　“傻子。”

　　赵晓晓自顾自说，也在整理思绪。“封悦是以前学校一个队伍比赛的……队友吧，转学到西城之后就上学期那场比赛赢了她们学校。我只是没料到这学期会看见她，有点震惊。”提起封悦，赵晓晓想到她爸此前说的话，还有封悦上学一直是吴晨纪资助，封悦转学一定跟他有关系，或者说封悦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被转来到这里，但这些话不能说。

　　“一个队伍比赛！之前是对手现在估计变成队友。我听说她拿了好多奖，四班的人都听说过她！”

　　赵晓晓摇头直言：“我不会参加比赛。”

　　孙慧：“你来真的？”

　　“一直都是真的，你们不信。而且我只是不比赛，又不是不打球。”赵晓晓肩膀往后靠，贴近椅背，“又不差那点附加分。”

　　孙慧下颌微抬，锁定钱兴远。“哈哈哈，他就差这点分。”

　　钱兴远晃动手中的筷子：“道理不是这么说，这点分我稳拿的，它就是我囊中之物。况且能走体考我肯定走啊，到时候有机会我们还能在一个学校！”

　　孙慧面露嫌弃：“孩子大了都知道自己飞，你咋整天黏糊糊你方哥。也是，以你的成绩大学估计都不跟你方哥在一个班，现在努努力跟他装进一个篮子里是吧。”

　　赵晓晓竖起耳朵，寻到机会插话进去：“你不跟他一起参加体考吗？”

　　钱兴远替方程回答，理直气壮：“方程二号都不参加，方程本人为什么要参加！”

　　“方程二号？”

　　“对啊！”钱兴远腰杆挺得板正。

　　“我？”赵晓晓反应过来，指尖点自己又转方程，“怎么不说他是赵晓晓二号！”

　　方程收起手机，正色道：“因为我不是女的？”

　　赵晓晓气结，“难道我就是男的？！”

　　另外两人笑成一团，笑声传出去。

　　“年轻真好啊。”食堂阿姨惯例抖抖勺中的牛肉片，浇灌一勺浓汤激发香味，头探出窗口，“下一位！取餐。”

　　黑夜袭来，一望无际的黑，看不见远处，看不见希望。

　　封悦没想过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是四年级吴晨纪离婚，带走赵晓晓的时候顺便也把她带走。

　　眼底看不见高大的写字楼，就连路灯都没深沪的亮，真是可笑。封悦嘴角拉出讽刺的笑容，捏紧瓶子抬臂甩出去，塑料清脆地在地上拉出一道声响，不久后又被人踢回来。

　　封悦抬头扬起明媚的笑容僵在脸上，要笑不笑的样子十分滑稽，半响盯着前面的人说。

　　“滚。”

　　“我爸让你回来的？”赵晓晓遮挡身后的路灯，低头看阴影下的人。

　　封悦咻地站起来，视线与她持平，眼底猩红。

　　“你们全家……”封悦扯出笑容，眼神没有温度，愤怒不甘道，“不得好死，你们这些坏人！”

　　“真是搞笑，没有他你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恨。”赵晓晓戳穿她，目光似有形把她钉在墙上，“让我猜一下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对你。”

　　“不可能你没拿到冠军，不可能没有理由就让他这么做，突然这么转回来，能让他下定决心的只有我。”

　　“封悦，你被发现了。”赵晓晓一锤定音。

　　发现你在比赛算计他女儿，发现你害得让他女儿不再参加比赛，发现他女儿似乎已经不受你的压力影响。

　　封悦狠狠捂住双耳，要把声音甩出去。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你们又算得了什么好东西？她只是个踏板，让赵晓晓踩上去往更高的地方而已！一群假仁假义，道貌岸然！

　　吴晨纪的一个决定，打得她措手不及。导致都还没缓过神想出对策，人就已经站在西城中学门口。白天的假笑耗光了所有精力，封悦用力揉搓脸颊，阻止一阵痒意。细腻的皮肤跟不上环境的变化发痒干燥得要裂开，在双手蹂躏下发红。封悦捂着脸往校医室走去。

　　赵晓晓没走远，隔着栏杆看着封悦往校医室的方向离开。手机发出微光，短信下来。赵晓晓点开，赵女士问她回家没有，随后手指在屏幕滑动。

　　她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封悦，训练被吴晨纪压力，成绩达不到自己的预期的时候，必须动起来才能控制大脑，这点还是吴晨纪告诉她们。她都快忘记她们两个曾经也是朋友，共同进退的朋友。渐渐地等吴晨纪重点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们的关系演变成要么跟对方死磕到底，要么跟自己较劲，最后爆发。

　　但是竞技场是很好的选择，你在上面肆意的奔跑发泄情绪，没人会可怜你或者讽刺你。

　　他们眼里，你还是是一个在努力的人。

　　但是，也有例外。

　　“能不能不要闹事！都安静点！这么大个球场，不会找其他位置吗？！非要占这一亩三分地，怎么离开这里不会打球了是吗？手抬不起来，腿跳不起来吗？这里写你名儿了怎么每次都这样？！”

　　呵斥声炸开，全场寂静，底下的人伸手频繁拉扯何洛洛的衣袖，眼神抽动示意不要跟教练死犟。

　　孔令辉真的炸了，都什么时候还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挣个不休。还没开学他们体育组都开了七八百个会，重点强调关于专项学生体考的事情。周裕那老小子隔三差五送咖啡送问候，别以为他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整个高三专项体育的大部分学生都集中在四班，如果说实验班是西城中学的王牌，那四班就是西城中学的保底，说到底还是那该死的大学升学率。

　　保前守后，提高升学率，勇夺年终奖是他们全体高三教职工共同心愿。

　　孔令辉阴着脸，呼吸一上一下，势必要把这群懒骨头的筋拉紧了。

　　“小圆！”

　　小圆一激灵，小身板抖三抖。

　　“到！”立正，稍息，声音干脆敞亮，活脱脱一个小战士。

　　“这个场地你用，她们两个谁都不给用。她们要是再抢，李湘民你就把这块地方拆了，大家都别用。”孔令辉缓了缓，指着何洛洛与封悦。

　　“这个学期会调整你们文化课与体育课的时间，具体安排我要跟你们班主任还有科任老师沟通，大家先做好心理准备。明确告诉你们，本学年重点不在比赛，而是考试！你要打败的不是对手，是你自己的成绩还有心态。多把心思放在这块地方，赢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体考能跑出百米的成绩吗？高考选择题能多对一题吗？”

　　“还有！洛洛你这个已经第二次这样了。我现在警告你不要再搞事情，尤其是带头做一些有的没的。”开什么玩笑，带头霸凌吗？孔令辉唾沫星子飞溅。

　　“大家也一样，学校是大家的，公共场地、器械不是你用的多就是你的，你们如果有这种归为己有的思想很危险。”

　　孔令辉还想多说，被裤兜一阵震动打断，众人听出他又换手机铃声，一群鸟叫声。

　　“谁啊！”孔令辉余怒未消。

　　“孔教练是吗？”听筒传出中性男音停顿片刻，接着道。“我是赵晓晓的父亲，我叫……。”

　　孔令辉眼皮一跳，眼神犀利警告他们，随后捂着手机转身快速离开。

　　安静的球馆，小圆左看看右瞧瞧，左右为难，吸气呼气，正要开口。

　　李湘民前进一步，挡在她前面。“你们还要吵吗？现在？”

　　何洛洛狠狠剜封悦一眼，抄起球拍移动位置。众人自觉散会，目光若有若无来回打量封悦，察觉封悦眼尾扫来，急忙收回去。

　　“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样……”搭档撞了撞他，示意别在这说。

　　那人禁声，快速站回自己位置，生怕下一秒被人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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