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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情骂俏
天色渐晚,桃花瓣落满了来时的路,踏上时,悄无声息,竟是不知痛?杜松鹤唤下人来清扫,陪着贵客用过晚膳之后,拉着自己的女儿回了自己的住处。
继室前两年因摘桃时不慎滚下云梯,摔断了腰,除第一日在下人的搀扶下见过贵客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见女儿回来,便想拉拉小手说说体己话,不料丈夫持着家法,呵斥着让女儿跪下。
杜夫人虽为继室,但也算是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小姐,父母怎么疼爱她,她便怎么疼爱自己的女儿,不知前因后果,哪里舍得让女儿受这份罪。
她让贴身伺候自己的婢女搀扶着自己靠在软毯上,轻言细语劝着:“老爷清彤这是犯了什么事,你要这样罚她?”
她这腰不能久坐,杜松鹤又命那名婢女将夫人给搀着躺下去,对着杜清彤厉声道:“你自己说!”
杜清彤换了个方向跪立,面对着柳毓敏,咬着下巴撇嘴,清澈豆大的泪珠挂于眼睑,很是委屈:“娘,女儿犯事了。”
柳毓敏又想起来,婢女按着不让,她便叹了口气,递出自己的帕子,让婢女擦擦她女儿的眼泪:“彤儿说说,犯什么事了?”
杜清彤仰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一耸一耸的,想说不敢说,过了片刻,竟无所顾忌放声嚎哭起来:“爹爹,你救救女儿,女儿不想入宫——”
躺在榻上的柳毓敏一听,精神激荡地从榻上滚了下来,杜松鹤和杜清彤连忙去将人扶起来。柳毓敏搀着杜松鹤的双臂,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清彤不能入宫啊,这皇宫是吃人不见血的豺狼虎豹,进不得啊!”
十多年前的惨景历历在目,但凭是入了宫的与那姓氏有关联的,管你封位高低有无所处,皆无好下场啊!柳毓敏向来信奉因果轮回,就怕如今的也不能长长久久啊。
杜松鹤也红了眼,饱经风霜的沟壑尽是苦楚:“夫人,你先躺好。”
他给杜清彤扶起来,声音颤颤巍巍:“彤儿,爹爹有没有和你说过,没事不要到前头来,你怎么不听呢。陛下未必有意于你,可我看那太后,怕是非你不可啊。”
杜清彤起来瞬刻又在父亲面前跪下:“父亲,昨日碰见陛下纯属意外,我也是看着他迷了路,才好心出去,可我并不知道太后有意让我做宫妃。”
“今日一事,也只是担心爹爹被为难,才想着帮一帮爹爹。”她边哭边摇头:“女儿真的不想入宫,女儿不喜欢陛下!”
杜松鹤的长子杜景明一年前死了岳丈,妻子从此一病不起,时常梦魇,只能靠珍贵的药物吊着性命,离不得人。
招待贵客,杜松鹤本想交给长子,但长子与妻子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经日累月地宽衣解带伺候在侧,担忧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出了事,故而也只在第一日陪同继母见了贵客一面就闭门不出了。
傍晚的时候听说太后有意让自己妹妹入宫,料到父亲定是不愿的,陪妻子用了晚膳喝了药,就马不停蹄地跑到父亲的院子里来。
“老爷,少爷来了。”在门外等候的管家进来传道。
“让他进来。”
杜景明一进来,就看见跪了一人,躺着一人,还有无计可施站着的一人。
他抬手作揖:“见过父亲,母亲。”
“何不先让妹妹起来说话。”
柳毓敏的婢女扶着杜清彤起来。
杜松鹤面容坎坷,于堂上坐下:“坐吧,看看你妹妹这件事有无解决的办法。”
萧野在外鬼混一天一夜,终于舍得归来,好巧不巧,又碰到李悬音在沐浴。这次学聪明了些,环视屋内不见人,只屏风处人影翕动,立马退了出去。
李悬音刚明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了,还是不急不缓地慢慢洗,身上的水渍擦干了,换上了件薄衣,才慢腾腾地去给人开门。
“回来了怎不在里面坐着。”
萧野左右观望,迟迟不进去:“怎就你一个?采桑和暗香呢?”
李悬音双手抱胸斜靠在门边上,左腿撂在右腿上,晚间的微风一吹,轻纱般的薄衣衣袂飘起半荡,露出半截细腻莹白的小腿,晃得人眼睛难以清明:“你要是再不进来,被陛下看到,你的头我可保不住。”
萧野欲笑不笑,哼哼地侧着身体进来,哐当把门给阖上:“问你话呢,这屋里怎么就你一个?”
李悬音依旧不紧不慢地:“有你这么说话的态度吗?别忘了,你的把柄在我手上。”
萧野咬牙切齿,向她鞠躬:“得!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一小侍卫计较。”
李悬音在他面前坐下,手背斜撑着头,神色迷离地盯他:“好说好说。你鬼混一天一夜,可无收获?”
萧野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就翎王好像进了一家茶馆,待了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满面容光的。”
李悬音眯了眯眼睛:“可有查到见的是什么人?”
萧野无意瞥到她的小腿,慌张地扭向一边:“没有,等我进去之时那人已经离开了,不过我看那茶馆的老板眼神不大对劲,一逼问,果不其然,是负责给翎王和那间房的客人传话的,他说下一次见面,是在两日后。”
李悬音眉毛一挑:“两日?”
萧野点点头。
李悬音眼睛一眨不眨,另一只手取了茶杯,一饮而下,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凝他。
萧野被看得后背起疙瘩,掌心冒汗,不知所措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李悬音牵了牵嘴角:“我还想问你呢,你这么急迫地问采桑和暗香干什么?怎么,看上其中一个了?还是两个都喜欢?”
这人讲话太大胆了,萧野仓皇失措,结结巴巴:“瞎说什么呢。”
李悬音踢一踢他的衣角:“那你喜不喜欢我?”
一家四口商量半天,最终一致通过的方法是让杜清彤装病,最好是脸上的毛病,皇家总不能让一位仪容不堪的女子入宫当后妃。
装是装不出来的,太后遣御医脉案便知。欺君,是要掉脑袋的。这用药嘛,得知根知底,用的什么药,对身体有无伤害,痊愈之后可有后遗症。恰巧杜景明早年因丧子之痛出远门游行,遇见一名拜神医为师的朋友,但师徒二人踪迹不定,找人需要些时日。
“父亲只需在儿子回来之前尽力拖住太后陛下,若是在我回来之前懿旨颁布,可就回天乏术了。”
杜松鹤郑重信服地捏儿子的肩:“放心,有父亲在。”
杜清彤跪下给杜景明磕了一个头:“清彤谢过哥哥。”
他虽不是自己所出,但柳毓敏只有杜清彤一个孩子,故而也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对待,让婢女扶着起身,作势要给他鞠躬,被杜景明及时拦住。
柳毓敏抹了一把泪:“谢谢景明了。”
杜景明打点好一切,再三嘱咐,请求自己的父亲继母妹妹照顾好自己的妻子,驾驶快马不到半日,便出了京城,重回往日的故地。
李悬音瞧着林子里的桃枝漂亮,故而让采桑暗香去折两支回来修剪,插入长颈花瓶中,日日夜夜看着心里欢喜。
二人挑挑选选,争执几番,选了两支“盘靓条顺”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走边计较。
推开门,就看见一站一坐的二人周身冰凉,与旁的地方相比降了几个度,再瞄其神色,一个嘴角讥诮,一个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呆住了……
“公主,你们俩聊什么呢?”采桑将门合上,暗香则走到提前备好的花瓶,把桃花插入当中。
李悬音敛回眼色:“哦,没事,”她笑了笑:“萧侍卫有话要说。”
暗香俏皮地拍了拍萧野的肩:“公主,你们聊什么呢?我看萧侍卫都傻掉了。”
萧野侧了侧脸,往旁边挪了挪。
李悬音淡然地吃粉糕,嘴角怎么都下不去:“你问他。”
暗香侧头,踮了踮脚:“萧侍卫,聊什么呢?”
“是呀,萧侍卫,聊什么呢?公主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采桑也来凑热闹。
“说说呗。”
“说说呗。”
“说呀。”
“说说呀。”
……
萧野落荒而逃。
李悬音忍俊不禁。
采桑跟着偷笑。
暗香一头雾水。
入夜。
李悬音系好衣襟,两名婢女刚要出去,她又把采桑喊了回来。暗香心结消了不少,一切回到正轨,因此采桑也不怎么在意暗香以前犯的错误,松开挽住的臂,让她先回去。
暗香溜了两步,白日的欢喜还未消散,一颗鼓舞的心让她返了回来,在门外等待,心里想着采桑一会出来看见了定会感动。
李悬音对她说了几句话,交给她一份手指粗的卷筒,采桑将东西放入隐囊当中,出门之时冷不丁被暗香吓了一跳,一手顺自己的胸口,一手搂上暗香的肩,摇曳地走回去。
暗香直盯着某一处,心中的欢欣散去了不少。
后日。李悬音缠着齐明朝,换了身寻常富贵人家公子穿的衣裳,陪她到街上去逛,为了方便,她自个也打扮成一副俏公子的模样,一路人引得许多未出阁的姑娘纷纷侧目流连。
齐明朝手持一柄合起来的开扇,轻敲了敲李悬音的额头,打趣道:“沅公子气质清冷,装模做样起来,倒挺像回事。”
李悬音背手倒着走,伸出一根手指细细描摹齐明朝的眉眼:“齐公子生得一双圆眼,要是穿起女儿家的罗裙来,不知要迷倒多少膏粱子弟呢。”
齐明朝又敲她,用力了些:“荒唐!”
又骂一句:“不正经。”
李悬音可怜兮兮地摸自己的额头,抱怨起来:“怎么齐公子就说得,我说就不行?”
在齐明朝这里,她扮男子与他扮女子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如何能相提并论一概而论?
“你想都别想。”
李悬音调皮地扮鬼脸,眼睛向左右两侧的屋檐上撇,与其中一名蹲着走的对上眼,轻微地颔了颔首。
下一刻,街道两旁的屋檐上骤然蹿下十来名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个个手持凶器,目标明确,直直指向齐明朝一方。
周围的百姓皆大惊失色慌乱逃窜,东西零零散散掉了一地。
今日出门,只带了四名乔装的侍卫,与之激战不到半炷香,皆被斩杀。
手无缚鸡之力的张洋及李悬音护着齐明朝躲到一处卖女子口脂的摊子,那群刺客杀完了四名玄甲卫,淌血的利器犹如长了眼睛,不出片刻便已刺向齐明朝。
李悬音将齐明朝推开,小手臂替他挡了那一剑,鲜血汩汩直流。
齐明朝脸色煞白,机灵地拐了个圈,连忙跑到李悬音的身边,扶着流血的手臂,往人群当中跑,刺客紧追不舍。
其中一名往侧方的屋檐丢了几支飞镖,李悬音神色一动,头扭向远处的一间茶馆,按住齐明朝的手,齐明朝的头跟着扭,眯缝着眼睛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刚要呼唤,刺客又追了上来。
十名刺客分四路,片刻的功夫,便前后左右包围了他们。
齐明朝欲哭无泪,只得搀着肯为了自己而牺牲的爱妾嚎天嚎地,嘴唇下巴颤栗不停,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飞入半空,长剑弯刀飞镖皆向他扑来。
李悬音跃起半个身子,紧紧地护住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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