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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树下的告白
雨幕里,苏野的手还牵着沈清浅的手腕。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被雨水打湿的校服布料,烫得她手腕发麻。直到躲进车棚,他才像触电般松开手,别过头去咳了一声:“那个……先避避雨。”
沈清浅抱着他的校服外套,布料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和皂角香。她把外套往怀里紧了紧,小声问:“你不冷吗?”
苏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了笑:“我皮糙肉厚,没事。倒是你,画纸没湿吧?”他说着就想去看她怀里的画夹,沈清浅却往后退了半步,把画夹护得更紧——里面还夹着那张没画完的、属于他的肖像。
车棚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铁皮顶上,像是在敲打着什么秘密。苏野靠在自行车上,目光落在沈清浅泛红的耳尖上,忽然想起昨天在树洞里捡到的另一样东西——不是信封,是枚用红绳系着的铜铃,铃身上刻着半片樟叶。他当时没好意思拿出来,现在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突然想逗逗她。
“清浅,”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你说,昨天那个信封里的话,会不会是有人在等答复啊?”
沈清浅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时,眼睛里蒙着层薄薄的水汽:“不知道……也许吧。”
“那要是有人现在想等个答复,”苏野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让她一个人听见,“你说,对方会等多久?”
车棚里的风带着雨丝吹进来,沈清浅的刘海被吹得贴在额头上,她能清晰地看到苏野眼底的自己——慌乱的,无措的,还有点藏不住的期待。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同学的喊声:“苏野!沈清浅!你们在这儿啊!”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班长举着伞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学。苏野往后退了半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笑着朝班长挥手:“这儿避雨呢,你们怎么来了?”
“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看见你们的车在这儿,就过来看看。”班长把伞递过来,“雨太大了,一起走吧?”
沈清浅悄悄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她把苏野的校服外套递还给他,小声说:“谢谢。”
苏野接过外套,没立刻穿上,而是把它搭在臂弯里,故意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胳膊:“谢什么,下次……下次再赔我片樟叶就行。”
回去的路上,沈清浅走在伞下,总能感觉到苏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敢回头,只能盯着脚下的水洼,看着两人的影子在雨里叠在一起,又分开,再叠在一起。
第二天上学,沈清浅刚走到樟树下,就看见苏野靠在树干上,手里捏着片樟叶,见她过来,立刻把叶子递过来:“喏,昨天说的,要赔我的。”
那片樟叶比上次的更完整,边缘还带着点露水,翠绿得发亮。沈清浅愣了愣,接过叶子时,指尖又碰到了他的手指,这次她没躲,只是飞快地把叶子塞进了口袋,声音细若蚊蚋:“知道了。”
苏野看着她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上课铃响的时候,他故意走在她后面,看着她把那片樟叶夹进了语文书里,书页上刚好印着“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句子。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每天都有樟叶的影子。苏野会在她的笔袋里塞一片,会在她的练习册里夹一片,甚至会在她的饭盒盖上放一片——小小的,翠绿的,带着阳光的味道。沈清浅也不恼,只是把每一片叶子都小心地收起来,夹在不同的书里,像是在收集什么珍贵的宝藏。
直到周五的下午,学校组织大扫除。沈清浅被分到擦窗户,站在窗台上时,不小心把语文书碰掉了。书页散开,里面的樟叶哗啦啦地掉出来,落在地上,刚好被路过的苏野看见。
他弯腰帮她捡叶子,一片一片,仔细地拂去上面的灰尘。沈清浅站在窗台上,看着他蹲在地上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突然想起画纸上的他,也是这样,被阳光包裹着,温暖得让人移不开眼。
“原来你都收着啊。”苏野把叶子递还给她,眼里带着笑意,“我还以为你早就扔了。”
沈清浅接过叶子,脸颊又红了:“没……没扔,挺好看的。”
“好看就好。”苏野站起身,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语文书上,“刚好,我有道题想问你。”
他指着书上的古诗,其实那道题他早就会了,只是想多跟她待一会儿。沈清浅没多想,认真地给他讲题,讲着讲着,就忘了时间。直到其他同学都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映在黑板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今天……谢谢你。”沈清浅收拾书包时,小声说。
苏野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谢我什么?谢我帮你捡叶子,还是谢我听你讲题?”
沈清浅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绞着书包带:“都……都谢。”
“那不如,”苏野往前迈了一步,声音里带着点试探,“周末请我吃根冰棍吧?就当谢礼。”
沈清浅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苏野看着她的样子,赶紧补充道:“也不是非要吃冰棍,就是……就是想跟你一起走走,上次下雨,还没跟你把话说完。”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沈清浅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这个总是逗她的男生,好像也有很害羞的时候。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啊。”
周末的早上,阳光很好。沈清浅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的路口,手里捏着两片樟叶——一片是昨天他帮她捡的,一片是她早上特意去樟树下摘的,比他的那片更绿,更完整。
苏野很快就到了,穿着白色的T恤,背着双肩包,见她手里的叶子,眼睛立刻亮了:“给我的?”
沈清浅把叶子递过去,点了点头:“嗯,昨天你帮我捡了那么多,这个……算是谢礼的一部分。”
苏野接过叶子,小心地放进钱包里,像是在放什么宝贝。两人沿着路边的树荫走,没怎么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路过小卖部时,沈清浅要去买冰棍,苏野却抢先付了钱,把一支草莓味的递给她:“我请你,上次的谢礼,算我欠你的。”
沈清浅接过冰棍,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看着苏野手里的绿豆冰棍,突然想起他上次在雨里说的“皮糙肉厚”,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不吃草莓味的?”
“我不爱吃甜的。”苏野咬了口冰棍,眼神却落在她嘴角的奶油上,“你慢点吃,别沾到脸上。”
沈清浅赶紧擦了擦嘴,却没擦干净。苏野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的奶油。他的指尖很软,带着冰棍的凉意,却让沈清浅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两人的动作都顿住了,空气里好像只剩下冰棍融化的声音。苏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沈清浅妈妈的声音:“清浅!你在哪儿?”
沈清浅猛地回过神,赶紧往后退了半步,小声说:“我妈来了,我得走了。”
“好。”苏野看着她,眼里带着点失落,却还是笑着说,“周一见,记得把樟叶收好。”
沈清浅点了点头,转身跑向妈妈,跑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苏野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支没吃完的绿豆冰棍,看着她的方向,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暖得让人想流泪。
周一上学,沈清浅刚到樟树下,就看见苏野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见她过来,他把盒子递过来:“给你的。”
盒子是木质的,上面刻着一片樟叶,打开一看,里面铺着柔软的绒布,放着一枚铜铃——正是他上次在树洞里捡到的那枚,红绳还是新的,铃身上的樟叶图案清晰可见。
“这个……”沈清浅惊讶地看着他。
“上次在树洞里捡的,觉得好看,就想送给你。”苏野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问过老校工了,这枚铜铃是十年前的学姐留下的,听说她当时在等一个人,后来……后来好像没等到。”
沈清浅捏着铜铃,轻轻晃了晃,叮铃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心上。她抬头看着苏野,眼里蒙着层薄薄的水汽:“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因为我不想等。”苏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得不像平时的他,“清浅,我不想像那个学姐一样,等樟叶落尽了,还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风吹过樟树叶,沙沙的声响里,苏野的声音格外清晰:“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在樟树下画我开始,就喜欢了。”
沈清浅的心跳在那一刻彻底乱了,她捏着铜铃,手都在抖。她看着苏野紧张的样子,突然想起那些被小心收藏的樟叶,想起雨里的牵手,想起夕阳下的讲题,想起他眼里的自己——原来,所有的喜欢,都藏在那些小小的细节里。
她吸了吸鼻子,笑着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我也是,苏野,我也是。”
苏野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温暖而坚定。
那天的樟树下,铜铃轻轻响着,樟叶在风里打着转,阳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没有人知道,十年前的学姐没等到的约定,在十年后的今天,被两个少年,用一片樟叶,一枚铜铃,和一句“我也是”,轻轻续写了下去。
后来的日子,樟树下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苏野会帮沈清浅拎画夹,沈清浅会帮苏野整理笔记;苏野会在她画画时,安静地坐在旁边刷题,沈清浅会在他打球时,递上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他们会一起收集樟叶,一起在树洞里放小纸条,一起在夕阳下散步,把悄悄话藏在樟叶的沙沙声里。
有人问过沈清浅,为什么那么喜欢樟叶。她总是笑着说,因为每一片樟叶里,都藏着她和苏野的故事——从第一次的慌乱,到后来的心动,再到现在的坚定,每一片叶子,都是他们青春里最珍贵的印记。
而苏野,每次听到这话,都会把沈清浅的手攥得更紧,在她耳边小声说:“不止樟叶,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把我们的故事,好好收藏着。”
樟树叶落了又绿,绿了又落。后来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离开家乡的那天,沈清浅把那枚铜铃和所有的樟叶都带在身边。苏野帮她拎着行李箱,在车站的樟树下,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以后,不管我们在哪儿,都会有新的樟叶,新的故事。”
沈清浅点了点头,看着苏野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星光,和当年在老樟树下的样子,一模一样。她知道,他们的故事,不会像十年前的学姐那样,停在樟叶落尽的时刻,而是会像樟树叶一样,年复一年,生生不息,永远都有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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