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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韩亦行神色落寞,只“嗯”了一声便转身往公堂后头走去。
卢惇言下意识伸手拉他,却落空,“欸!韩大人!”他急切喊道,立即小跑跟了上去。
韩亦行步子很快,面无表情闷头往前走,卢惇言侧着身跟在他身旁,关切问道:“韩大人这是怎么了?”
闻言,韩亦行忽地停下脚步,偏过头眼神阴鸷地撇了他一眼,又迈着狂躁的步子转身进了前头的屋子。
这一眼给卢惇言吓得一激灵,他站在门外稳好心神,才又提步跟了进去。
卢惇言掀帘入内,却见孟阿沅背对着韩亦行,双手环臂僵在座椅上,脸色阴沉,而韩亦行则坐在书案后头,胳膊肘撑着案面,手掌挡着脸,瞧不出神情,从周遭的压抑氛围可知其心情必定差得很。
他试探性开口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
孟阿沅冷哼一声,而韩亦行却是身子后仰,冷冷看向他,不悦道:“真不知,晚辈到底哪里得罪卢大人了?当初说好要助我博个好名声,如今忙碌十日,好处全让你占了,百姓满口称赞的只有你,你倒是说说,究竟在背后搞了什么鬼?”
卢惇言急忙解释道:“韩大人明鉴!下官这般做毫无益处啊!”他抬眼偷偷瞥了一眼韩亦行,低声道:“而且下官的名声本就不差,何必费这么大劲绕这么大个圈子......”
他银子都花出去了,谁能有他着急?
韩亦行斜他一眼,又眉头紧锁沉思片刻,那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语气难掩失落:“卢大人说的在理,是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叹口气,颓废道:“看来,无论我做什么,都难以改变百姓对我的印象,难道,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京城了......”
闻言,卢惇言暗自腹诽:你说什么丧气话呢?你若长久待在这,我该怎么办?难道要被你折腾一辈子吗?
只是面对韩亦行时,面上却堆起了劝慰之色:“韩大人切勿妄自菲薄,此计不成,咱们再想别的法子便是。”
眼看便要重燃韩亦行的斗志,谁知一直板着脸的孟阿沅却来添乱,她讥讽道:“别的法子?依我看,卢大人还是别费心思了,烂泥怎能扶上墙?”
韩亦行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角,神情落寞道:“妹妹还在生我的气。”
卢惇言不禁擦了把汗,姑奶奶您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他立即反驳道:“孟姑娘此言差矣,只要韩大人一心为民,总有令百姓刮目相看的那日。”
闻言,韩亦行眸中倏地燃起亮光,他眼珠转了又转,随后拍案而起,兴奋道:“欸,我有一个好主意!”
卢惇言欣慰地看着他,笑眯眯道:“哦?韩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韩亦行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施粥终究只是权宜之计,不如咱们另寻长久之法,灵州铁矿、铸铁业本就发达,卢大人不如出资建一座大型铸铁工坊,让无业的百姓前来做工,岂不妙哉?”
-
卢府。
哗啦——
卢惇言抱起瓷白花瓶重重摔在地上,瓷器坠地的脆响震得堂内烛火乱颤,溅起的碎片飞得哪里都是。
他额间青筋暴起,怒声咆哮道:“岂有此理!这黄毛小儿竟得寸进尺!他真当我是软柿子不成!”
幕僚抖了三抖,朝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传话小厮道:“赶紧退下罢。”
那小厮如临大赦,趁卢惇言没注意,急忙撒腿跑开。
幕僚立在一旁,偷觑着卢惇言的盛怒神色,小心翼翼开口:“大人,您就不该应允他建造工坊的要求,此等大事,您该回来同属下商议一番才是。”
卢惇言道:“建工坊也就罢了,我已派人告知金万山,让他暂且将城西那座工坊挪出来先用,可这韩亦行!”他猛地甩袖,心中怒火压抑不住,指着门外道:“他竟要借花献佛,让那个孟阿沅全权打理工坊事宜!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幕僚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息怒,事已至此,再恼怒也无济于事。至于工坊嘛......”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属下倒有一计划,等日后韩大人奉召回京,咱们便暗中封锁工坊,将那些招募进来的流民掌控在咱们手中。”他嘴角勾起一抹狠厉,“像他们这种无依无靠的贱民,死了也无人知晓,更不会有人为他们出头讨公道,到那时,他们便只能彻底为咱们卖命,任凭咱们差遣。”
卢惇言闻言,胸口怒气渐消,他抬手抚了抚胡须,连连点头,沉声道:“好!待韩亦行离了灵州,那些流民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咱们宰割。”
“只是......”他话音一转,脸上更添几分阴沉,语气不善道:“只是那个孟阿沅,几次三番出来搅局,实在碍眼得很,若能寻个由头,好好教训她一番,才可解我心头之恨,不过韩亦行如此护她,真不知该从何下手。”
幕僚俯身劝慰道:“大人莫急,像韩亦行这种人,身边从不缺女子环绕,如今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待这股劲过了,自然弃之如敝履,既然能有第一个孟阿沅出现,那么今后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等那女人失了韩亦行的庇护,便成了无根之萍,到那时,她的生死荣辱,不全凭大人您一句话?”
闻言,卢惇言不禁抚掌大笑:“说得好!说得好啊!还是你想得周全,那本官就暂且忍她几日,待日后再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堂内烛火摇曳,映着两幅狰狞笑容。
-
瞭望台可以俯瞰整个工坊,巨大的铁炉正吞吐着火焰,火光与天光交织,给整个工坊渡上一层暖红光泽。铁匠们抡锤的身影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叮叮当当”声此起彼伏,震得这方木台轻微颤动。
孟阿沅扶着木栏俯身望去,适才她已转了一圈,想不到这座私人工坊竟有不亚于都作院的设施。
韩亦行负手立在她身侧,月白衣袍被风掀得猎猎作响,他目光看向前方,抬手一挥,朗声道:“这里以后就是你说了算了。”
孟阿沅转过身倚在栏杆上,唇角微扬:“那卢惇言还真是大方,竟真同意交由我来掌管。”
“对了。”她眉头微蹙,抬手拍了拍前额,“我记得这座工坊似乎不是卢大人的,好像是哪个世家的,诶是哪个来着?突然想不起来了。”
瞭望台风大,孟阿沅鬓边的碎发被吹得肆意翻飞,她下意识抬手按住发髻,又拢了拢外衫。
韩亦行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随即绕过她走了两步,站在了风口处。
此时,一名身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工坊深处走来,看样子正要到瞭望台。
“你看,是不是他。”韩亦行抬起下巴点了点台下。
孟阿沅闻言,转过身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诶?那不是金万山吗?”她一拍脑门,“哦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他的。”
“走,咱们下去吧。”韩亦行侧过身,示意她先下木梯。
“好。”
二人转身,踏着木梯缓缓下行,才刚踏过最后一节木梯,那金万山便加快脚步,拱手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道:“韩大人安好!”
韩亦行却故作惊讶,诧异道:“金兄?你怎会在此地?莫不是来这聊生意?”
金万山脸上堆着笑,略微尴尬地躬身道:“实不相瞒,今日之前,这座工坊还是在下的。”
“什么?”韩亦行脸上更诧异了,他目光上下扫过金万山,欲言又止道:“这这,我竟不知,这工坊原是金老板的产业,昨日卢大人将工坊转让文书交付于我,并告知我诸事已安排妥帖,让我今日直接来这接手即可,我只当是他名下产业,也没仔细看那文书,却万万不曾想,这工坊真正的主人竟是金兄。”
金万山苦笑:“昨日卢大人通知在下,暂且将此处贡献出来,支援大人您的差事。”
韩亦行点点头,面上拂过一丝疑虑,追问道:“金兄与卢大人很是熟络?他一句话,你便肯将这么大个产业贡献出来?”
金万山连忙摆手,辩解道:“不不不,卢大人毕竟贵为灵州通判,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况且,这工坊交给韩大人,在下心甘情愿。”
他昨日试图反抗来着,却被卢惇言当场戳破了心思,并威胁他若不将工坊交出来,便去韩亦行那告发他,告他左右都想攀附,告他三心二意。
金万山无奈,只好交出工坊,并暗自感慨当官的心都黑,明明卢惇言私产颇丰,还要到他这来搜刮,真不愧是草根出身,如此抠搜!
韩亦行爽朗笑了两声,“金兄待我当真是上心,我既然承此恩情,自当投桃报李,断不可做那知恩不报之人。”
“正好近日朝廷下拨了一笔军资,方才正与孟老板商议军需之事,孟老板新钻研出一物,是......”他说着微微蹙眉,目光转向身侧的孟阿沅,询问道:“是何物件来着?”
孟阿沅一字一句道:“便携式保温铁壶。”
“对对对,正是此物!”韩亦行拍手道:“孟老板的意思是,从中支取部分军资,打造一批保温壶送往军营,供将士们御寒暖饮,方才我们还商议着,将此事交由都作院承办,可你也知晓都作院的行事作风,不仅工期拖沓,还要额外收取诸多例钱,依我看,不如就请孟老板与金兄合作承办此事,所需报酬,尽可从宽商议。”
金万山奇道:“在下想问问,这便携式保温铁壶是何物啊?”
孟阿沅解释道:“如今街市上售卖的暖水瓶,多由琉璃所制,不仅笨重难以携带,琉璃质地脆嫩,稍不留意便会碎裂,并且保温效果平平,不到半日水温便凉了,而我钻研出的便携式保温铁壶,却是以精铁打造,轻便小巧,便于日常随身携带,更重要的是,清晨灌入的热水,到了晚间依旧热气腾腾,便是到次日清晨打开,水温也是温煦的。”
她从腰间取下铁壶,递给金万山,“喏,就是这个。”
金万山接过,仔细瞧了瞧,夸赞道:“孟老板当真是心灵手巧。”
他在心里嘀咕,钻研出此物不知耗了多大心血,她怎会如此好心与我合作?就不怕被我偷摸学了去?这孟阿沅显然不是处处顺从韩大人的性子。
心念电转间,金万山脸上已然换上一副诚恳的神色,他看向孟阿沅,郑重道:“若孟老板当真有意与在下合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在下心中尚有几分疑虑,敢问除此之外,孟老板可还有别的要求?”
孟阿沅心中暗笑:这金万山纵横生意场多年,果然是个通透人,与这种人打交道,倒是省了不少口舌。
她面上不动声色,眼角却掠过一丝精明的笑意,道:“金老板果然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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