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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确实容易抑郁”
司机很快到达她公寓门口，崭新的迈巴赫一瞬间让她恍了神。
“走吧，小姐。”
陆盟阁拉开车门，修长的双腿笔直地站在一旁，他伸出手，眼里的期待和高中相比未曾减少分毫。
周绛柳手搭上去，熟练地抬腿，弯腰上车。
陆盟阁关上车门，从另一边上，抬腿，坐上来。
周绛柳暗暗观察这辆车的内部结构，仪表盘早从大连屏换成了大尺寸中控屏，舒适的真皮座椅让她产生了觉得一切很不真实的感情。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破土而出，随着着司机拧动钥匙，踩下油门，汽车轰的一声开出去，这种恐慌像在黑夜中盲目奔跑般在体内疯长，吞噬心口，分散到四肢，她的身体在毫无察觉间颤抖……
“别怕。”
和汽车里的暖气融合，甚至更高的温度笼罩着她的手背，变成水流进她血液里，她不由瑟缩。
玻璃把汽车的轰鸣声隔在窗外，周绛柳盯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突然开口：“你没叫我小姐。”
真奇怪，明明自己之前不让他用这个来称呼自己，现在为什么又纠结上了。
太阳穴钝的痛，周绛柳头晕的想睡觉，心里没由冒了一团火，声音不大不小，冲司机说：“开慢点！”
像是把心口团的火焰扔了出去，周绛柳一瞬间感到轻松，可转而被巨大的愧疚侵蚀。
司机也是打工人，和她之前一样。
她想起自己没钱时的困窘，每天忙过来忙过去，去上班路上必须用小跑，当服务员会莫名其妙被一些客人找茬，被骂了也只能低头道歉，顶嘴会被客人叫来老板，然后老板领着她道歉，最后扣工资被辞退。
周绛柳眉头紧凑，不自觉咬着食指关节。
辞退就没有经济来源，她必须另找工作，不然就没钱买食物开暖气。
她紧了紧羊毛大衣，幻想中的寒气似乎要进入现实钻进她的袖口，她感觉背后发凉。
她的不对劲被陆盟阁灵敏察觉，左手传来的力度加深，直接握住她的手。
周绛柳转头看他，几乎是下意识抽手：“你干什么？”
可陆盟阁的却紧紧握住。
陆盟阁眉间的担忧呼之欲出，他双手握着她的左手，用力搓搓。
周绛柳看愣了，想抽出手，但陆盟阁的手掌太过温暖，她不想离开。
陆盟阁像钻木取火似的用力搓着，不一会儿把她的手搓的通红。
“好了小姐。”
陆盟阁松开手，满意地看着她。
周绛柳举起红光满面的左手，嘴角抽搐一下，迟疑道：“你……”
“这样就不冷了。”
周绛柳竟然从这个榆木脑袋，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出了一种“我做的真棒，你快夸夸我”的意思。
看来昨晚就不该两点半睡觉，现在直接出幻觉了。
陆盟阁伸出手，表情十分客气：“小姐可以把另一只手递给我，我帮你暖热。”
周绛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好吧。”
语气十分可惜，周绛柳心虚地扫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陆盟阁现在就是耷拉着两只耳朵的大狗狗。
耷拉也没用，她才不吃这一套。
周绛柳又扫了他一眼。
陆盟阁眼睛下垂，两只手遗憾地垂在腿间。
周绛柳赶紧把脸撇过去，乱糟糟地看着窗外。
她真的不吃这一套！
陆盟阁快要落泪的表情像是刻在她脑里似的，挥之不散。
可是……手指接触什么的……真的有些……
陆盟阁……
“啊！烦死了！”
周绛柳猛地转过身，眼睛里的坚定能冒出光，视死如归地伸出右手。
“来吧！”
“搓！”
到达医院的时候，周绛柳甚至能闻到烤焦的味道。
“您好，我们预约了Smith医生。”
“好的请这边来。”
心理医生转身见到她的时候，周绛柳在她眼神里竟然看出了一丝欣喜。
“周小姐，你来了。”
熟悉的黑木桌子，熟悉的花盆，落地窗把阳光全放进来，满沙发都是。
周绛柳挤进去，坐在沙发正中间，身上被照得暖洋洋，刚才的烦恼风一般的吹走。
医生从桌上拿了一份试题，夹在笔记本里，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上次你没来复查。”
周绛柳垂下眼，视线扫到她拿钢笔的手。
应该是刚涂护手霜，光泽的手背上能显现出纹路，线线杂交错乱，青黑色的血管加重了光影，像一片土地。
“周小姐？”
“哦，我后来好的差不多了，所以就没去。”
周绛柳歪了下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也得再复查一遍啊，来，这是最新的心理测试题，笔在这里。”
医生抽出夹进书里的A4纸，递给她。
“每一道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后再做选择，结合实际，不要说谎。”
“嗯。”
周绛柳手托下巴，眼皮犯困地耷拉着，没什么精气神，提笔两三秒便在选项上画勾。
门口外，陆盟阁站在太阳底下，忧心忡忡地往里面瞄。
“啊～”
周绛柳打了个慢吞吞的哈欠，“给”，她把测试题递给医生。
医生接过后没有直接看，把纸夹在笔记本里，和善地看着她。
“周小姐最近谈恋爱了吗？”
周绛柳正在喝水，这一问差点没给她呛死。
“咳咳咳……”
她快速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瞳孔地震地捂着嘴：“你说什么呢！”
医生一脸八卦地眯起眼睛：“那就有喽。”
周绛柳拍拍胸口，顺了几口水下肚：“没有。”
“尊嘟吗？”
周绛柳心虚地回避眼神，思绪已经飘到门口。
太阳把亮度调的太高，那一长道黑影被曝光白衬得格外显眼。
模糊的身影占据中央，眼神聚焦，呼吸戛然而止。
陆盟阁在看她。
周绛柳蓦的转头看手边花盆，脸颊传来火烧般的涨热，规序的心变得一团乱。
该死，今天温度有这么高吗？还是说室内开空调了。
她现在真想来个薄荷味的巨无霸冰淇淋。
橡树堂口的！ce cream那家店据说不错，可排队的人太多了，一会儿她得赶紧回去写作业。
文献真的太多了，她又要读，又要复习功课，看来今晚又得熬到凌晨。
对了，陆盟阁几点的飞机？
周绛柳掏出手机，仿佛忘记了自己还在心理咨询室，拇指敲击键盘，在聊天框里打字：
你今天几dia……
“周小姐？”
“啊？”
周绛柳抬头。
医生的眉毛能拧成结，脸上带笑，嘴角却十分僵硬。
“行了，我知道了。”
医生起身去药房里，留下一头雾水的周绛柳，半小时后，在她终于把脑海里计划的行程打在备忘录里并定好闹钟时，医生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个塑料袋。
“周绛柳，您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报告显示您现在处于中度抑郁，具体情况为注意力难以集中，失眠等，纸上写的很详细。”
周绛柳大脑轰的一声震响，乱七八糟地回荡着阵阵耳鸣，她失声否认：“怎么可能……”
医生把报告单递给她，“上面写的很详细。”
周绛柳手抖地接过，视野像被泡沫冲刷过般迷蒙，纸上的字模糊又清晰，简单的几行字她却看的格外艰辛。
“存在中度焦虑症状……双向情感障碍……”
医生把塑料袋里的药一盒一盒拿出来，挨个给她讲解：“这个每日一粒，这个每日两粒，非必要不服用，下个月来复查。”
“不可能，真的，”周绛柳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试图挽留：“会不会是误诊了？我很好啊。”
“周小姐，你没照过镜子吗？你知道你现在的黑眼圈有多深吗？精气神有多差吗？”
周绛柳怅然若失地转身去看背后的镜子。
里面人的面容像是画了万圣节鬼妆，无神的眼睛围了一圈黑色，她凑过去仔细看，以往明媚的眼睛里的红血丝泛然，活脱像熬了三天三夜。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绛柳自己都不敢相信。
医生面容严肃，问道：“之前给你开的药，周小姐有服用过吗？”
那次检查后她家就破产了，只顾忙着找工作，报告单和药她随手放在柜子角落里了，根本想不起来吃。
“我……”周绛柳面露迟疑，“我前些段很忙，遇到过失眠的情况，我以为是咖啡喝多导致的，之后的情绪不稳定……是上班的原因吧。”
医生点点头，“上班确实容易抑郁，这些天建议你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多和朋友聊聊天，遇到不顺心的不要总憋在心里，怀揣着烂命一条就是干的心理，总好的过当装满负面情绪的闷油瓶。”
医生最后再三提醒她：“下个月记得来复查。”
周绛柳现在计划的行程全被打乱，她根本没有心情和陆盟阁一起去买冰淇淋。
推开玻璃门，她前脚刚出医院，下一秒，陆盟阁便凑上来。
“怎么样？”
他声音急切，神情也急，跑过来的动作也急。
这一连串被周绛柳看在眼里，她本就茫然的情绪被其影响。
“不太好。”
陆盟阁眼神快速扫过报告单，里面的内容一览无余。
周绛柳像个考试没考好，给家长看成绩的学生，内心的焦虑急速疯长，占据了她大脑。
“不好。”
周绛柳又补充道，说给陆盟阁听，也说给自己。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吃药？睡觉？
她该怎么恢复正常？需要几天？吃药就一定能好吗？那些药有副作用吗？她今天回去还要学习，这病会影响她的学习效率吗？
周绛柳心中有太多疑问和恐慌，她现在急需这些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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