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县令连夜跑路

　　这次清河商会没有让陆玉尘等太久，很快将三年内所有账目送至县衙，经郑经核实后补齐税款。

　　“大人，我等商量过，清河商会愿一力承担县内所有棉花的销路，且不需免税，以表对大人的拥护之情，只求大人早开城门，免得误了商机啊。”万员外与商会另外两位商户借机前来采访，开口便将卖棉之事一力承担下来。

　　陆玉尘对他们如此识时务很是满意，哈哈笑道：“向官府纳税是所有商户应尽之事，清河商会能有此觉悟，本官甚慰，之前本官承诺代销棉花可免税收，不能只是说说而已，这样吧，卖棉的利润，我抽出一成，全当各位的辛苦费。”

　　棉花质量再好，区区四个县的产量也有限，一成利润哪抵得上商会二成半的税收？陆玉尘得了便宜还卖乖，万员外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赔笑应承。

　　“不知大人何时才能解除城禁，让我等通商？”

　　“只要排查完杀手没有同党留在县内，很快就能开城门。”其实本来也查不到什么同党，封城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但陈滨海那里至今没有动静，陆玉尘想再拖两天。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刺杀命官又是重案，万员外等人不好多说，只能悻悻而归。

　　当天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许是收到清河商会向陆玉尘投城的消息，又或是连日来封城拿凶的事吓破了他的胆，陈滨海竟乔装改扮，企图半夜翻城墙出城，被衙役和巡夜的民防团当场拿住。

　　“我当时一眼就认出他，故意假装不知，把他和他手下暴打一顿，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然后才以疑似杀手同党之名带回扔进地牢里，也算给大人和小九他们报了仇。”刚好当晚值夜的张成痛快大笑。

　　“估计他自己也怕被认出来，直到现在没敢主动暴露身份，大人打算怎么办？”郑经也笑。

　　这段时间有铁牛相伴，陆玉尘每天吃得香睡得饱，被养的白白嫩嫩，脾气也比前几日好些，再没那种鱼死网破的戾气。

　　“先关几日吧，等上堂时他想装也装不下去了。”

　　郑经和张成得令出了后院，被跟着出来的铁牛叫住。

　　“刚才哥哥糊涂了，上堂总要口供，不打几顿人犯怎会老实交待？兄弟几个别躲懒，这几日多给姓陈的开些小灶吧。”铁牛吩咐道。

　　陆玉尘遇袭受伤要养小半年，小九更是差点丢了半条命，府中兄弟全都憋着一口恶气，如今陈滨海落在他们手里，哪个不想报仇泄愤？张成欣然领命去了。

　　“这是你哥哥叫你办的？”郑经不认同地瞪视铁牛。

　　“不是。”

　　“小将军还是收着些吧，万一哪天让大人知道你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又是一场风波。”郑经叹道。

　　“多谢先生指点，哥哥本性纯良，这很好，心机手段他都有，但行事难免心慈手软，做不彻底，他不愿行的恶事，我替他料理了就好，也无需让他知道。”铁牛神色淡淡道。

　　本性纯良是好事，他很喜欢，日后被哥哥发现他背地里搞过那么多小动作，总会原谅他的。

　　但纯良只留给自己便好，别人不配。

　　送走郑先生时间也到饭口，铁牛回了院中，就见陆玉尘两手托着下巴，支在窗边同杜秀娥说话。

　　“娘，你好久没回去陪爹了，真的没关系吗？”

　　杜秀娥摇头，“这是什么时候？都有人敢对你下黑手了，眼下你有铁牛陪着又不用出门自然安全，那些人找不着你，难免要找你最亲近的人下手，万一我回尚阳的路上被人杀了怎么办？我可不敢回去。”

　　她说前半段的时候，陆玉尘还以为娘是担心自己安危，心里很是感动，听下去才知原来是担心她自己。

　　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又不由担心，“那爹在尚阳不是也很危险，快快叫人接他过来。”

　　“尚阳堡是少数有民兵团的村，爹有张叔他们帮衬，就是今兵来了也可抵挡一阵，哥哥不必过分担心。”铁牛笑着道。

　　陆顺是行武出身，两国交兵真正的大仗也打过，九死一生从战场上杀回来，带着几个兄弟落户尚阳，村里好手比衙里还多，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铁牛一提醒，陆玉尘便稍觉安心。

　　这几日天气转凉，院子里树叶落了一地，杜秀娥张罗着给兄弟两个做新衣和过冬的被褥。

　　“说怕是逗你玩的，眼看秋收，等做完府里的事，我就要家去帮你爹干活儿了。”杜秀娥叹道。

　　对于所有百姓而言，一年的劳作就是等收获的那天，秋收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在这里不一样。

　　秋收过后随之而来的，很可能就是今兵的过境烧杀抢夺。

　　陆玉尘心里产生一阵紧迫感，无论如何，遇刺的事都要尽快有个结果。

　　七日之后，清河县令开堂审理刺杀一案。

　　当陈滨海和另两名人犯被带上堂时，连陆玉尘都吓了一跳。

　　原来张成说打的他爹娘都不认识，不仅仅是种比喻吗？

　　看了半天，陆玉尘楞是没看出哪个是陈滨海。

　　这到底是挨了多少打才能被打成这样？

　　他忍不住看向手拿杀威棒站在堂前的张成，用目光询问。

　　张成倒是一点没藏着：“大人不知，这都是衙门里的例行公事，他们嘴硬的很，不打不招啊。”

　　陆玉尘挠挠额角，“那他们现在招了吗？”

　　“没有。”张成理直气壮。

　　三名人犯中有两人上来就磕头如捣蒜，口中喊冤不止。

　　“大人明察，小人等只因在咸州的家人生了急病，情急之下才想翻墙出去，其他的事一概不知，更不敢做出行刺大人的恶事啊。”

　　只一人不但不下跪喊冤，还恶狠狠瞪着堂上。

　　陆玉尘心里明镜了，不用看脸也知此人定是陈滨海。

　　就你犟骨头，那就先拿你开刀。

　　他抽出令箭扔于堂下，“那人犯对本官不敬，先打一百杀威棒再来问话。”

　　衙役们得了令，刚要上前拉走陈滨海，陈滨海已经直直跪了下去。

　　“大人饶命，小人并无不敬之意。”

　　这几天他实在是被打怕了，刚刚会瞪陆玉尘也是心里实在怨念难消，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打一百，他就真没命走出县衙了。

　　“噫？”陆玉尘帮作惊讶，“你是何人，为何声音这样熟悉？抬起头来让本官看看。”

　　开始时陈滨海还不愿意，被衙役硬架着抬起下巴。

　　“大哥？你是不是我陈大哥啊？”陆玉尘欠身向前，整个人都要趴在案上。

　　“不是。”陈滨海咬牙不认。

　　陆玉尘也不跟他犟，只吩咐道：“速去陈府，看看我大哥在不在府上。”

　　有衙役出去虚晃一圈，回来回复：“陈府大门紧闭，不肯开门，小人等也无法确定他是否在家。”

　　“事关我大哥声誉，拿我令牌带人搜府，务必要将我大哥找出来。”

　　陈滨海身子一抖，再也装不下去，“不必，陈某就在这里。”

　　他府里常有与王知府的书信往来，里面牵扯的可不止刺杀陆玉尘一事，出门前虽处理过，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若是被搜出什么来，连王义都要跟着完，此时只能承认，让陆玉尘找不到理由去府中搜查。

　　“大哥怎不早说？”陆玉尘拍案怒喝左右，“怎么回事？让你们捉拿人犯，怎把我大哥拿来了？还不快扶起赐座？”

　　有人抬来座椅，扶陈滨海起身坐下，谁知屁股刚一沾椅子，他就迅速弹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陆玉尘问。

　　“回禀大人，陈员外在狱中并未表明身份，问什么也不答，可能是打的狠了，所以坐不得座椅。”张成大声答道。

　　“大哥这是何苦啊？为何不表明身份，又为何半夜翻墙啊？”陆玉尘顿足道。

　　陈滨海眼球飞转，想找出个合理的解释，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咸州有亲戚生了急病。”

　　这与刚刚两人如出一辙的话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会信，何况陆玉尘？刺杀一事虽无证据，想来陆玉尘也早怀疑到他头上，他就是怕留在城中会有杀身之祸才冒险出城，如今不但被抓还被认出来，本以为陆玉尘定会追究始末，却不想他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大哥怎不早说？这有何难，别人出不了城，到了大哥这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陆玉尘叹道：“白受了这些天的罪。”

　　“这明摆着是场误会，本官这就将大哥放回，若养好伤后还想出城，只需叫人来说一声，我与大哥开城门。”

　　陈滨海傻愣在堂前，老泪纵横。

　　这就完了？那他这些天吓破了胆，受的苦挨的打都算什么？算他不坦诚吗？

　　陆玉尘到底是故意假作不知还是真傻？他现在出去，会不会还没到家就被人半路做掉？

　　“大哥放宽心养好身体，别想太多，咱们清河县的经济还要靠大哥这样有实力的大商家支撑，您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官还能指望谁去？”

　　直到被衙役送回自己家中，陈滨海才如劫后余生，有了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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