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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可能是所谓的运气守恒定理吧,人总不能一直倒霉对吧?
余梵在超市买火锅丸子。结账时,店员笑眯眯地递过小票:“小姐,消费满额可以抽奖哦!特等奖是游乐园的双人通票!”
余梵对这种抽奖向来不抱希望,随手在箱子里一摸——指尖触到一张卡片,抽出来一看,刺目的金光几乎闪瞎眼,上面赫然印着三个大字:“特等奖”。
她拿着那两张设计花哨、印着巨大摩天轮图案的门票,站在便利店门口,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横滨梦幻乐园”的字样上,有点懵。
坏了,这不会是用我的阳寿换的吧!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票面。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是中原中也那张别扭又认真的脸。
此刻,看着手里这两张游乐园门票,余梵的心绪有些复杂。中原中也送点心的笨拙样子浮现在眼前。就当……是回礼?这个念头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试探和轻松,悄然冒了出来。于阳光不错的午后,余梵第一次主动拨通了通讯录里那个存了很久却很少使用的号码。
“摩西摩西?中也?”握着翻盖手机,她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带着浓重睡意、低沉沙哑的回应:“……嗯?怎么了?”
像是刚从深度睡眠中被惊醒。
这时是中午,余梵听着那困倦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打扰你了?吵到你午睡了?”
短暂的布料摩擦声后,中原中也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没有,什么事?”
“啊,就是……”余梵深吸一口气,“我在便利店抽奖,抽中了游乐园的双人通票,你有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斩钉截铁、语速快得像怕她反悔的回答:“有,有。”
这过于迅速的回答让余梵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我都没说什么时候呢。周六早上八点集合怎么样?”
“好。”依旧是简洁有力,但尾音似乎轻松了些。
游乐园在龙腾战争结束仅两个多月后,便已恢复了人声鼎沸的景象。巨大的摩天轮矗立在蓝天下,五彩斑斓的尖顶建筑点缀其间,空气中混合着爆米花甜腻的焦香。入口处人潮涌动,热门项目的队伍蜿蜒如长蛇,在午后炙热的阳光下缓慢蠕动。要不然还是得看你们横滨人,心理素质是真高啊。
余梵戴着一顶宽檐米色遮阳帽,穿着清爽的白色短袖T恤和卡其色七分裤,肩上挎着一个容量惊人的侧背包。站在她身旁的中原中也则被旗会“参谋”过——深灰色V领T恤勾勒出精悍的肩线,黑色工装裤衬得双腿笔直利落,橘发在阳光下愈发耀眼。他看着余梵那个几乎能装下半个便利店的大包,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裤兜,只带了个薄钱包,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
“天啊……这队排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余梵望着前方几乎停滞的人流,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忍不住小声抱怨。
“好热……感觉要融化了……”余梵掏出包里两个手持小电扇,自己拿一个,另一个递给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接过小风扇,感受到一丝清凉的风,试图打破这被热浪和漫长等待凝固的气氛,生硬地开口:“……排队的滋味比打架还累。”
这过于耿直的对比让余梵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尴尬又有点好笑的氛围被这笑声冲淡了些许。
余梵认真思考:“嗯——对中也来说可能还真是打架更加轻松!”
好不容易排到入口,两人对着园内那简陋得几乎像随手涂鸦、关键信息还模糊不清的地图研究了半天,才勉强确定了方向。
第一个目标直指最刺激的过山车——“雷霆怒吼”。钢铁巨龙般的轨道高耸入云,尖叫声不绝于耳。
列车缓缓推至最高点,短暂的悬停让心脏骤然提起。下一秒,骤然俯冲!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心脏,仿佛灵魂都要被甩出体外!
余梵对于有缓冲的惊吓通常不会尖叫,此刻也仅仅是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身前的扶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旁边的中原中也,异能力让他对重力变化习以为常,这刺激对他而言如同飞行员体验娱乐设施,显得格外平静。
然而,就在失重感最猛烈、仿佛要将人抛向虚空的那一刻,余梵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迅速覆上她紧握扶手的手背,带着一种沉稳的、无声的“别怕”意味,短暂却有力地按了一下,又在她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如同被惊扰的飞鸟般迅速收回。紧接着,列车冲入螺旋轨道,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疯狂翻转,只剩下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眩晕,以及方才手背上残留的、那点奇异的安心感交织缠绕。
“呼——!” 列车终于停稳,余梵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有些发白,她一手捂着自己仿佛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一手扶着栏杆脚步虚浮。
中原中也想上前扶住她但是余梵摆摆手:“没事,没事,我缓缓,就行。”
中原中也便走在她身侧,替她隔开一部分拥挤的人流。
余梵调整的很快,两个人又排队坐起了相对“温和”的项目——“疯狂海盗船”。
巨大的船体被机械臂高高抛起,在悠扬却带着点诡异欢快的配乐中越荡越高。每一次冲向最高点,视野豁然开朗,远处波光粼粼的东京湾海面在阳光下碎金般闪烁。
失重感依旧存在,但节奏舒缓了许多。适应了这种节奏的余梵甚至渐渐放松下来,手臂搭在身前的栏杆上,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的惬意,心里忍不住为自己的适应能力点了个赞。
她侧过头,想看看中也的反应,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船外,侧脸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橘色的发丝被高空的风吹得向后飞扬,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交汇了一瞬。余梵像被烫到般立刻转开脸,假装专注地盯着前方的空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弯起。中也也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片湛蓝的海,但嘴角那抹微扬的弧度,却在海风的吹拂下,久久未散。
下来后,中原中也看着余梵被晒得微红的脸颊,问道:“渴不渴?我去买水。”
说着就要往旁边昂贵的园区饮料摊走。
“唉唉唉,中也回来!”余梵赶紧叫住他,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她拉开那个大挎包,在里面摸索了几下,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印着“XX堂中药”字样的深色塑料袋。袋子外面因为低温凝结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摸上去冰凉凉的。她递了一个给中也。
中原中也领着中药袋子一脸不可置信,但是本着相信余梵的原则视死如归的扭开盖子一口喝了,一股熟悉的、带着气泡的甜香瞬间钻入鼻腔。他惊讶地瞪大了钴蓝色的眼睛,冰凉的液体带着强烈的碳酸刺激感滑过喉咙——“可乐!”
他忍不住低声惊呼。
余梵立刻把食指竖到唇边,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星星:“低声些!别让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们不让自带饮品,园里的饮料坐地起价,直接比外面贵400日元!我们可不当这个冤大头!”
她自己也拧开另一个中药袋,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发出惬意的喟叹:“要不是中药没有白色、黄色、绿色的,我就不只装可乐了。”
中也本想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但看着她那副精打细算、又带着点小小得意和紧张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嘴角莫名其妙地勾了起来,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喝着自己这袋“特供可乐”。冰凉的甜意驱散了燥热,也带来一种共享秘密的微妙愉悦。
接着被海盗船提供了自信心的余梵提议他们去排人最少的“大摆锤”。
巨大的摆臂将乘客们甩向高空,视野在蓝天、地面和倒悬的城市间疯狂切换!离心力拉扯着身体,五脏六腑都在移位。余梵闭着紧紧抓着,感觉自己都要飞出去。
她错了,这个大摆锤她只能给打8.6分,因为她有1.4了。
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夹杂着中也似乎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喂!别闭眼!看下面!”她勉强睁开一条缝,瞬间被急速放大的地面景象吓得再次死死闭紧。摆动到最高点时,失重感达到顶峰,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更有力的手紧紧抓住,稳住了她因惯性而晃动的身体。那只手在摆锤开始回落后便迅速松开,快得像是错觉。
午餐时间,两人在园区里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带遮阳伞的露天小凉亭空位。走到售卖亭前,点了两份乐园套餐主要也就汉堡薯条。当中原中也掏出钱包准备付账时,却见余梵低头在自己的大挎包里翻找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从轻松逐渐变得僵硬、茫然,最后是显而易见的窘迫的恍然大悟。
“那个……”余梵抬起头,哭丧着脸,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中也……我好像……没带钱……”
末了余梵又喃喃自语:“扫码支付你的革命尚未成功,仍需努力啊!
中也看着她那塞得鼓鼓囊囊、显然做了充分准备的大包,再看看她此刻沮丧又尴尬的神情,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奈和好笑的表情,吐槽道:“喂,你带着这么大包东西,结果最重要的钱反而忘了带?”
余梵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中也叹了口气,利落地抽出几张钞票递给收银员,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干脆:“算了,今天我请你吧。”
看到余梵似乎想开口推辞,他立刻补充道:“别推辞,门票都是你出的,午餐算我的,很公平。”
余梵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知道再推拒反而显得生分,只好点点头,小声应道:“……那好吧,谢谢中也。”。
在等餐的间隙,阳光透过伞布缝隙洒下光斑。
“说起来,”中原中也看着不远处旋转的木马,“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
余梵正用小风扇对着自己吹,闻言有些惊讶:“真的吗?”
随即想起他的身世,又觉得合理。
余梵笑了笑,眼神有些飘远:“我妈妈以前带我来过一次,和另一家人一起。不过那时候我和我朋友都太小了,身高不够。结果一圈下来,就只坐了旋转木马。其他时间……不是在帮妈妈和叔叔阿姨看行李,就是在下面仰着头,帮他们拍那些刺激项目的照片。他们倒是玩得挺开心。”
余梵想象了一下小小的余梵抱着大包小包、仰着小脸拍照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那笑容驱散了他眉宇间惯有的锐利,显得格外干净爽朗。他看着余梵,语气带着一种认真的承诺:“那我们这一次,好好玩回来。”
他眼中的笃定和那点孩子气的胜负欲让余梵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用力点头,眼中燃起斗志:“好!”
话是这样说但是余梵拒绝了所有刺激的项目。
余梵头头是道的和中原中也说:“饭后可不能进行剧烈的活动万一吐出来就糟糕了!”
说完他又想起来中原中也可能因为自己的异能力,对于这种剧烈运动的定义好像跟自己的不太一样。
不过中原中也还是采纳了余梵的意见,毕竟他出来是为了陪余梵玩的。
下午的阳光依旧热烈,他们投入了更“温和”的战场。在色彩缤纷、如同童话小屋般的碰碰车场馆里,引擎轰鸣,欢笑声和碰撞声此起彼伏。中原中也凭借出色的反应能力和对“力”的精准感知,驾驶着碰碰车灵活穿梭,总能巧妙地避开大部分围攻,偶尔被撞一下,他也只是扬眉一笑,动作流畅地反击。余梵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小心翼翼的驾驶,直接成为了场中小孩子攻击的对象,中原中也不得不分神去“救援”,结果往往是两人一起被撞得晕头转向,在狭小的车厢里笑得前仰后合。汗水浸湿了鬓角,笑容却无比纯粹。
他们还去玩了射击游戏中原中也轻松拿下最高分,赢得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余梵抱着几乎挡住她视线的熊,笑得很开心,坐了旋转咖啡杯两人默契地没有去疯狂转动中间的转盘,只是任由杯子缓慢旋转,享受片刻的悠闲,在布满哈哈镜的迷宫里互相嘲笑对方被扭曲的滑稽模样。
余梵拿着一个一次性相机,在乐园色彩缤纷的城堡背景板前,拉着中也合影。“咔嚓!”一声,镜头定格:少年站得笔直,笑容带着点面对镜头的僵硬,但眼神是少见的温和;少女则笑得眉眼弯弯,脸颊因兴奋泛着红晕,是纯粹的、久违的、毫无阴霾的轻松快乐。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背景是喧闹的人群和童话般的建筑,画面定格了这一刻远离阴谋、试探与硝烟的简单美好。
临近傍晚,夕阳将天空和乐园的尖顶都染上温暖的橘红,彩灯如同星辰般渐次点亮。两人带着一身疲惫和满足感,决定用缓慢上升的摩天轮作为今日的尾声。
“接下来……去坐摩天轮?”中也指了指远处那个巨大的、缓缓转动的彩色轮盘。
余梵点点头,正要答应,目光瞥到不远处一个阴森古堡造型的建筑入口,上面挂着“尖叫病院”的牌子,门口还循环播放着渗人的音效。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明显的抗拒。
“怎么?想去试试那个?”中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挑了挑眉,似乎觉得她害怕的样子很有趣。
“不不不!”余梵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也摆动着,“鬼屋什么的……太吓人了!而且……”她声音小了点,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嘟囔,“……跟男生单独去玩鬼屋,感觉怪怪的……害怕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办……”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吓得抱头鼠窜或者更糟下意识抓住中也胳膊的场景,脸上热度又升了几分,还是跟女孩子一起玩比较好!害怕了还能抱着她们!
中也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和慌乱解释的样子,钴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极淡的笑意。他非常干脆地点头:“好,那就不去。”
没有丝毫勉强或追问,仿佛这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决定。这份体贴让余梵松了口气,心里又莫名有点小小的暖意。两人默契地转身,随着人流走向摩天轮的方向。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氛围里,异变陡生!
一个戴着压得极低的鸭舌帽、神情恍惚扭曲的男人,毫无预兆地从他们侧前方的人群中暴起!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双眼赤红,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折叠刀,没有任何目标指向,纯粹是疯狂的发泄,直直朝着离他最近的余梵猛刺过去!
太快了!太近了!
死亡冰冷的触感从未如此真实地逼近!余梵的大脑在那一刻彻底宕机,一片空白。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紧缩——那纯粹的、毫无理性的恶意,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思维和行动能力!
“余梵!!!”
一声饱含着惊恐、暴怒、撕心裂肺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几乎是刀光闪现的同一瞬间,一道橘红色的身影以超越人类视觉极限的速度,如同瞬间移动般,硬生生挤开空间,挡在了余梵身前!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眸里燃起冰冷的怒火,周身仿佛有无形的力场在瞬间爆发!那并非用于攻击的狂暴重力,而是凝聚于身前,形成一层坚不可摧的、肉眼无法看见的斥力屏障!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折叠刀的刀尖在距离中也胸口仅寸许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它瞬间扭曲变形,打着旋儿被狠狠弹飞出去,“哆”的一声,深深插进了不远处一根装饰用的木栏杆上,刀柄犹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哀鸣!
袭击者被这超乎常理的一幕彻底惊呆,动作迟滞了一瞬。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中原中也将身后僵硬的余梵死死护住,抬腿将此人踢飞到几米开外。袭击者甚至来不及痛呼出声,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倒在地,脸贴着滚烫的地面!整个过程快到周围的游客只来得及发出一片惊呼,袭击者便已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余梵被中也紧紧护在身后,鼻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茉莉绿茶!的味道。余梵诡异的失神了片刻。原来这种香水真的很受欢迎吗?
刚才那声饱含她名字的暴喝,那瞬间挡在身前、宽阔而充满安全感的背影,那干净利落制服袭击者时展现出的、压倒性的力量和速度……所有感官接收到的信息都无比真实、强烈、不容置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怕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却冲破了恐惧——一种脚踏实地的、确认自身存在的真实感。
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个橘发少年紧绷的侧脸和燃烧着怒火的蓝眸,余梵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连同眼前这个人,都是无比真实的。
刺耳的警笛声响起,乐园的安保人员迅速赶到,控制住了被中原中也压制得无法动弹的袭击者。广播里开始播放安全提示,部分设施因安全排查而暂时关闭他们两个也彻底错过了最后登轮的时间。
喧嚣过后,两人坐在乐园边缘一条相对僻静的长椅上休息。中原中也坚持要确认她完全没事,眼神锐利地在她身上扫视了好几遍,确定连衣角都没被划破,才稍稍松了口气。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橙红与瑰丽的紫罗兰色,乐园里华灯初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开始闪烁,与晚霞交相辉映。远处传来惊魂未定游客的议论声和孩童的哭闹声。
中也抓了抓自己那头橘发,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远处停止转动、在暮色中静静矗立的巨大摩天轮剪影,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沮丧和深深的歉意,甚至有些笨拙的懊恼。
“……抱歉。搞砸了。说好要来玩的,结果……”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让你遇到这种危险……摩天轮也没坐成。一点也不完美。”
他像个没能兑现承诺、把事情办糟了的孩子,甚至有些不敢看余梵的眼睛,视线落在自己沾了些许灰尘的靴尖上。
余梵静静地听着,看着他在懊恼的侧脸,路灯金色的光芒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像镀了一层金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暖意,如同解冻的春水,从心底深处汩汩涌出,温柔地冲刷着之前惊吓带来的冰冷,也悄然溶解了长久以来筑在心头的、那道若有若无的隔阂之墙。
她忽然轻轻地笑出了声,不是伪装,不是敷衍,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释然和明亮光彩的笑容,在这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关系的,中也。”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愉悦,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这种计划外的状况,排队排到腿软,遇到糟心事……这种乱七八糟、一点也不完美的一天,才是‘现实’啊!”
她特意加重了“现实”这个词,像是在对自己进行一场迟来的确认,话语里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坦然。
她顿了顿,转过头,目光清亮地看向中也,眼中是真诚的欣赏,甚至跳跃着小小的、劫后余生的雀跃。
“再说了,坐摩天轮多无聊啊!晃晃悠悠的,慢吞吞的!”她故意撇撇嘴,随即话锋一转,笑容瞬间变得灿烂夺目,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刚才救我的中也——”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尾音上扬,“简直帅炸了,好吗!比坐一百次摩天轮都酷一万倍!”
中也猛地转过头,钴蓝色的眼睛因为余梵如此直白的夸赞(“帅炸了”!)而震惊地睁得溜圆。他耳根瞬间红透,那抹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至脖颈,连被夕阳映照的脸颊都似乎更烫了几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想自谦地说点什么“这没什么”或者“保护你是应该的”之类的话,但所有的话语都在喉咙里打了结。
最终,他只是有些狼狈地、飞快地别过脸去,低低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然而,他那微微抿紧又极力想压下的嘴角,却背叛了他的内心,抑制不住地、悄悄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而愉悦的弧度,在夕阳的金辉下,如同被点亮的星辰。
就在这气氛微妙、带着点甜意和暖流的静谧时刻——
“咻——砰!”
“咻咻——砰砰砰!”
一连串尖啸声猝然撕裂了傍晚渐深的宁静!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响!无数璀璨的光点骤然在中原中也背后那片斜后方的夜空中炸裂开来!烟花表演开始了!
绚烂夺目的巨大花朵在墨蓝的夜幕中次第绽放,流光溢彩,将整个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银色的柳条随风摇曳,姹紫嫣红的光芒交替闪烁。
就在这光芒爆开的瞬间——
中原中也正带着那点未褪的窘迫和心底翻涌的暖意,目光下意识地、牢牢地锁在余梵的脸上。他还没来得及完全移开视线,去追寻身后的巨响与骤亮的光源。因此,他首先看到的,是余梵那双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强光而骤然睁大的眼睛。
在那双清澈的、映着暮色余晖的眼眸深处,他清晰地看到——璀璨的光点骤然炸开!烟花的倒影,如同在她眼底盛放了一整个宇宙的星河!瑰丽、梦幻、令人屏息。这景象比直接仰望夜空更加震撼人心,仿佛所有的华彩都只为坠入她的眼底。
而余梵,在烟花炸响的同一刹那,她的第一反应并非抬头仰望那盛大的景象,她的视线微微偏转,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中原中也身后的背景上。
于是,她看到的景象是——那个橘发少年,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而在他微微扬起的发梢之上,那片深邃的夜空正被一朵接一朵、盛大无匹的烟花彻底点亮!流光溢彩的光芒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梦幻的光晕之中。这一刻,以漫天烟火为背景的中原中也,比任何风景都更清晰地印入了她的眼帘,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无比真实的温度。
短暂的、无声的凝视在两人之间流淌。中也沉醉于她眼底那片倒映的星河,而余梵则被那个以烟火为背景的少年身影所吸引。
几秒钟后,余梵才像是终于从这双重震撼中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中原中也可能还没注意到身后的盛况,于是,她连忙伸手指向他身后那片被彻底点亮的天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和纯粹的兴奋:“快看!中也!烟花!在你后面!”
中原中也闻声,这才如梦初醒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猛地彻底回过头去,终于看到了那片在夜空中肆意挥洒着光与色的、真实而宏大的表演。
这场充满了排队焦躁、物价惊吓、意外插曲、甚至惊魂一刻的、一点也不完美的游乐园之旅,就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与漫天倾泻的流光溢彩中,在少年眼中倒映的星河与少女眼中烟火背景下的剪影彼此交错的瞬间,画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却无比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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