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爆改虐文女主

作者:顽火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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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属地狱(三)


      李小五拘谨地坐着,脊梁骨绷得笔直,后颈的粗布衣领蹭得皮肤发疼。

      桌上摆着盘父亲爱吃的陈醋花生米、一盘嫡长兄爱吃的葱爆羊肉,醋香、葱香、羊肉香气混在一起,刺激得李小五不断分泌唾液。

      堂屋的烛火忽明忽暗,火光时不时流淌过父亲脸上的沟壑,那是岁月在成熟男人身上留下的烙印,炫目得很,李小五不敢直视,只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这碗他常吃的糙米饭。

      李小五端着酒杯姿态恭敬,而父亲却反常地温和,不似平常在外拼搏一日回家后的满身压迫感。

      “长子走稳,次子走险。”父亲夹起一颗花生米,难得对李小五露出笑脸。

      “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家里卖烧饼的摊位按规矩就是你嫡长兄的。”父亲嚼着花生米,话家常一般说出惊雷似的话,“千万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多少家族就是毁于内斗,一家人互相扶持才能让家族越来越兴旺。做哥哥的要扛起门楣,做弟弟的要敬爱兄长,兄长叫你往东,你不可往西,叫你烙饼,你不可扒蒜。”

      花生米被咀嚼出香气,李小五却不敢吞咽包了一嘴的口水。

      李小五能感受到父亲的目光,他越发不敢抬头看父亲深邃的眼睛,心不在焉地刨了两口糙米饭。

      米饭下咽艰难,但也没有这些年他作为一个庶子在李家生活的难。

      他那位嫡长兄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葱爆羊肉,全然不在意这不同寻常的氛围。

      没有人注意到李小五眼中一闪而过的心酸。

      是了,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和嫡长兄的区别,嫡长兄得到李家的任何一个锅碗瓢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从来不需要为了得到父亲的赞许而费尽心思。

      嫡长子在这样一个拥有半进半出精巧宅院的家族里就是受到重视,他会继承父亲的一切。

      而生为庶次子,任凭他李小五如何努力、如何贤良、如何深深敬爱他的父亲,都不能逾越嫡与长的大山。

      二十多年了,他的心也渐渐死去。

      “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一道声音响起。

      李小五胸腔起伏,他耳边又响起诱惑的声音,“父亲的眼睛是男人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同样,父亲的称赞是男人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子是父的威,父是子的胆。父子是君臣是舍友、是队友、是朋友、是仇人、是天底下至亲至疏的关系。”

      “只有父亲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你和他才能真正做上一回......父子,再冷漠的男人直肠也是温暖的,一筷子捅进去,他会忍不住呻吟,双手紧紧握住你,只能依靠你。”

      李小五的手剧烈抖动起来,筷子啪嗒一声跌落。

      原本和善的父亲横眉竖起,鼻子重重喷出气息,把几根稀疏的胡子都吹得飘起来,仿佛脸上沾了几条黑线,“怎么?你还要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成?”

      李小五连忙捡起筷子,软软糯糯地说:“我、我没有。”

      葱爆羊肉已经被嫡长兄一扫而空,他砸吧砸吧嘴,冷眼讥讽道:“爹素日宽厚,把你惯得狂得没边了,和我抢烧饼摊,烧饼你做得明白吗?”

      李小五苦笑,呵,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兄友弟恭永远只能是奢望。

      嫡长兄以为他技不如人,可他不知道他早就冒着杀头的风险偷学了父亲做烧饼的全套手艺。

      他偷偷收集嫡长兄用剩下的废料,一次一次练习做烧饼,再把做好的烧饼全都吃掉。

      李小五自信,自己做烧饼的手艺比嫡长兄好得多。

      可他哪里敢与嫡长兄相争,李小五垂头谦逊道:“我的身份不配学习做烧饼,自然是做不明白的。烧、烧饼摊之主,非长兄莫属。”

      本以为这样的姿态以足够卑微,没想到嫡长兄仍不满意。

      “长兄?你我二人何时这样亲密了?以后出了门要叫我李师傅,我宽厚,不挑你的理,进了这个门就得守规矩,就得称我一声嫡长兄。”李大五重重哼了一声,把“嫡”字咬得重如泰山。

      李大五不认为自己是针对李小五,毕竟他们俩云泥之别,只不过他着实是个规矩人明白人,提醒李小五不能逾矩是他的本能,说到底,也是为了李小五好。

      在这世间,男子的嫡庶之分,犹如天堑鸿沟,不可逾越。

      嫡男子,那是家族荣光的正统延续,从呱呱坠地起,便被赋予了无尽的尊崇与厚望。

      反观庶男子,仿若尘埃一般,只配家族的角落里艰难求存。

      庶男子之于嫡男子,说得好听是兄弟,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下人与主人。

      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嫡男子晨起可用晨露净面,庶男子只可用井水洗漱。

      庶男子行走于宅邸之中,见了嫡男子,需远远侧身避让,执庶男子礼问安。

      用膳时,嫡男子必坐正厅上首,使用家中最好的碗盆筷碟,享香醋两盖。

      庶男子下坐,用粗陶瓦钵盛糙米野菜,食不过一碗。

      若敢觊觎嫡男子菜肴,便是犯了僭越之罪,丈责二至十棍。

      特别恶劣者,发卖!

      这些还只是日常起居的规矩,至于和烧饼制作相关的种种,更是条例森严。

      嫡男子揉面要用新磨的头茬面粉,揉满九九八十一下,庶男子只能用筛剩下的麸皮渣子,未表明绝无僭越之心。

      本分的庶男子揉面时还会跪在地上,朝向嫡男子的床位,以示本本分分。

      嫡男子舀油可用镶金边的小铜勺,撒芝麻可用银筛子,庶男子只可用豁口碗,芝麻须得一粒一粒分拣。

      嫡男子烤饼可用精炭,可自行判断火候,庶男子生火只可用捡来的枯枝,绝不允许自作主张判断火候,须恭敬请示嫡兄或者嫡弟。

      ......

      他李大五已经说得上宽厚仁义的嫡长兄了,是十里八乡都出名的善良嫡男子。

      从没为难过李小五,只是少不得要敲打他,既为庶出,便该有庶出的本分,行差踏错一步,丢的也是整个李家的脸面,可能会连累本支和旁支的嫡兄弟们一辈子赘不出去。

      李小五嗅到嫡长兄哼出的葱爆羊肉香气,更觉得口中的糙米饭泛着苦味,只能靠回忆烧饼的香甜来下咽。

      刚吃完一盘花生米的父亲斜睨了一眼李小五,“好好的米饭让你吃得这样不快?”

      “不爱吃就别吃了。”父亲起身,一把端走李小五的糙米饭,碗里还有大半碗,他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越发小性子了,须知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晚上你好好思过,这碗饭为父今日便替你吃了。”

      “当初若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怎么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父亲的话如同一把钝刀,在李小五心上反复切割。李小五的手在发抖,却不敢让筷子掉下去。

      他浑身冰冷,桌下的另一只手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怒火,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在这嫡庶的森严规矩下,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稍有不慎,便会被无情地碾碎。

      “你恨父亲的偏心,恨嫡长兄的骄横,恨这吃男人的嫡庶规矩!”那诱惑的声音再次响起,“想不想完成一次精神上的弑父,只需要一只筷子,等他尝过那种上了天堂般的滋味,就再也离不开你了,他有求于你便会讨好你。”

      “我、我、我.......”李小五无法说出恨这个字,粗布衣领勒得他喘不过气。

      至于弑父,光是想到这两个字他都腿软。

      “嫡长兄学做烧饼,也是为了撑起家族门楣。他平日里严苛,不过是想让我牢记规矩,免得在外丢了李家的脸面,影响其他的嫡兄嫡弟赘个好人家。”

      “其实算起来,父亲还要更偏爱我一些,做烧饼辛苦,不传给我,是怕我累着了。”

      “有时候,我看着嫡长兄辛苦和面,那么热的天还要在炉子边守着看火候,反而我什么都不用干,偶尔还能先吃上一口烧饼。”

      那个声音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乐不可支,“你一个吃糙米饭的,心疼上人家吃葱爆羊肉的了?”

      “爹把糙米留给我,是怕我吃得油腻,坏了肠胃。”李小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父亲是怕我染上奢靡的习气!是让我知道食物来之不易。男人代表传宗接代的支系,血脉纯正乃是头等大事,故而男子嫡庶有别,嫡男子用精面,庶男子吃糙米,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规矩岂能错了?”

      那个声音终于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它似乎已经接受李小五对父亲的爱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不再逼着他给父亲一筷子。

      “你说得有道理,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我发现其实你父亲对你的爱,比对你哥哥的爱要深刻得多。”

      “我觉得你们俩很有宿命感,这种带有‘痛’的爱一定是很特别的。”

      “或许旁人会为你鸣不平,可实际上,你与你父亲之间的那种羁绊不是普通的庶男子能感受到的。”

      “那些对你严厉的训斥、刻意冷落你的需求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些行为的背后藏着你父亲对你隐晦而深沉的爱。”

      “比起他对嫡长兄百依百顺的溺爱,作为父亲,他对你这种带着拉扯感、撕裂感、自我矛盾感的爱,才是世间罕有的珍贵,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你的父亲何尝不知男人的嫡庶规矩伤人,但他也不过是这个吃人社会中的一员,是被传统束缚的一员,有他的无力、他的挣扎、他的不得已、他的时代局限性,其实他和你一样是受害者。”

      “虽然他没有奋起反抗嫡庶规矩,但他内心始终在拉扯、撕裂、自我矛盾,这说明他因为爱你已经在心灵层面上超越了自己的阶级和时代,这是兼具了人性的、父性的巅峰意志。”

      “其实你若能更懂事些,将身段放得再低些,把嫡长兄侍奉周全,协助家族生意蒸蒸日上,你父亲又怎会不欣慰?”

      “等熬过这段艰难岁月,你在你父亲心中的分量必然水涨船高,届时父子齐心,废嫡立庶、宠庶灭嫡,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李小五怔了,原来父亲竟在看不见的角落背负着这般深重的挣扎,他要用这副血肉之躯,在嫡庶礼教的刀山火海里为他杀出一条路来。

      比起自己渴求膝前承欢的浅薄心思,父亲的爱就如同那盘浸泡着花生米的陈醋,酸涩里藏着绵长的回甘。

      “竟是如此么。”李小五叹息。

      他当然可以做到更懂事些,可是一想到他多存活一日,父亲的内心便要受到强烈拉扯一日。

      他眸子闪过一道精光,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李小五缓缓起身,在父亲和嫡长兄诧异的目光中,他走向灶台,拿起那把平日里用来切烧饼的锋利菜刀,金石碰撞的哐当声刺痛他的耳膜。

      “小五,你要干什么?快把刀放下,你手不稳,待会儿划伤了怎么办?”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父亲他关心我了呢。”李小五对那个声音说,他更加坚信父亲那些对他深藏的爱意,被爱着的感觉真好。

      李小五脸上带着凄美的笑容,刀刃划破喉管的瞬间,他向前栽倒,温热的血汩汩渗出。

      李小五的眼睛圆睁,视线定点在父亲的草鞋上,视线逐渐模糊,脸上僵硬的笑容却分外璀璨。

      “真正的爱,是让父亲从拉扯撕裂中解脱。”

      “作孽啊!”父亲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还以为李小五要做什么,原来是要死,吓他一跳。

      “要死也不挑个好时候,这么晚来这一出,老子明儿还要出摊卖饼呢!”

      说着,他弯腰扯住李小五的脚踝,像拖死狗似的往灶台旁堆柴火的角落拽去,粗布裤子在血泊里拖出长长的红痕。

      老爷子手法粗鲁近乎在李小五身上撒气,没办法,任谁突然得这么一个活,都不会有太好的心情。

      在李小五拿起菜刀的时候跳到一旁的李大五也松了口气,他倚着门框冷笑,正用小手指指甲盖剔着牙缝里的羊肉丝,他嫌弃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一边嚼着剔出来的羊肉丝,一边骂道:“死了倒干净,省得总惦记不该他的东西。等明儿扔去乱葬岗,就说是暴病而亡,省得影响我赘出去。”

      夜色渐深,嫡亲的父子俩渐渐平息了骂声,甜甜地睡下了,明天依然是努力为生活奋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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