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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权
孙宏光被暂押至大理寺,皇帝敕令由刑部审理、太国公桓尽勉监审此案,刑部彻查赌场营运,究其本钱竟是从孙宏光手中而来,桓尽勉据实上报,皇帝又授大理寺调看兵部账目,果真是孙宏光贪污军资,中饱私囊。
皇帝收到奏本多日,今日才在朝堂上宣布,正式罢免他尚书一职,关押候审。
云倾听得胆战心惊,又义愤填膺,她出身将门,自小在边关长大,最是知晓这军资对边防要地是何等重要,战事吃紧时,那可是将士们救命的钱。
萧翎不似她愤慨,面上只掠过阴冷之意:“还有呢?”
苏让道:“此案便只进行到这儿。”
萧翎默然下来。
片刻后,才又问:“孙宏光下了台,谁顶了他的位子?”
苏让回道:“原兵部侍郎,抚远老将军的小孙子,魏徵。”
萧翎这倒有些诧异。
抚远老将军已九十高龄,乃大梁国开国功臣,其子孙后代唯魏徵一人从文,早年间进了兵部,升为侍郎尚不足一年。
他面对着湖塘,不动声色:“哦,那侍郎的位子谁补上了?”
“吏部提交历年考核要览,推荐了一个,原湘州刺史柳行舟,前日已到任了。”
萧翎微微转过头来。
苏让继续道:“这柳行舟敢想敢说,初入朝堂也无所忌惮,今日在朝会上公开上表,所提之事,乃逐鹰卫治统有失。”
萧翎这下转过了身子。
“逐鹰卫原属禁军,早年兵制改革,交由拓王殿下统领,将士军籍却一直未曾迁移出来,仍留禁军,如此权责不统,有违治军之道,亦不合政令。”
云倾在旁认真听着,她对军政有几分了解,这拓王殿下可调兵遣将,却不担其责,确实不合规矩。
“逐鹰卫人数众多,拓王手中没有兵权,亦不可充为府兵,柳行舟提出,如此种无所属的兵将,应归还兵部统一节制。”
萧翎问:“父皇同意了?”
苏让摇头:“据说,陛下当时面色难看得很,但柳行舟此议有理有据,陛下并未驳回,只说商榷后再行定夺。”
萧翎心下了然,捻着手中鱼食,又望回湖中游跃的数尾锦鲤,沉思良久,忽地一把撒向湖中,拍拍手对云倾道:“走,回房换衣,随本王听曲儿去。”
*
云倾与萧翎相处了这些时日,发觉他与坊间传闻大不相同。
说他心高气傲是真,无心权位也是真,可若说他放荡纨绔、风流成性,着实有点冤枉他了。
且不说他闲暇之余,便只喂鱼逗鸟这等乏味之事,便是私下里,也只品茶对弈、研习兵书,连酒量都差得离谱,更未有过寻花问柳之时。
约莫是他长了双多情的眼,叫人相望一眼便流连忘返,方艳闻缠身。
只唯一一处消遣之地,便是沁香楼。
那日争执过后,云倾彻底换回了喜好的装扮,萧翎也不拘着她,何况他也乐得见此,叫苏让多多给她添置几套。
云倾今日换上一身芦苇与青珌双色交织的劲衣,小手/弩仔仔细细别在腰间,愈发像回事儿。
沁香楼常日宾客盈门,午后更是热闹,一楼戏台每逢单日说书,双日听曲儿,今日正是逢双。
小二热情地迎着两人上了二楼,来了平日常坐的雅间:“殿下今日喝点儿什么?”
萧翎搁下折扇:“喝什么不重要,本王今日是专程来听曲儿的,可有茉儿姑娘的《散花赋》?”
小二一听:“殿下今日来巧了!茉儿姑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昨个儿刚好,今日正要登台!”
他又一转话音:“只是这顺序不太靠前,殿下可要耐心等等。”
萧翎不介意:“无妨,茉儿姑娘天籁之音,值得一等。”
小二笑道:“好嘞!殿下稍坐,新采的秋露白给您备着呢!”
萧翎解了腰间香囊:“赏。”
“谢殿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新茶与糕点便端了上来。
楼下鼓锣声响,已是开唱,云倾掀起竹帘朝下张望了一眼,一楼厅堂人满为患,宾客形形色色,或粗犷或尖锐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再回过头来,萧翎细润长指压着青花瓷盖,缓慢翻烫壶中茶叶,外面的纷扰似与他毫不相干。
云倾放下竹帘坐了回来:“王爷,建康城里叫得上名字的茶楼,应不止沁香楼一家吧?”
萧翎将茶壶静置在桌上,看向她奇怪道:“自然,怎么了?”
“那王爷为何次次来这儿?不会腻吗?”
萧翎去拿公杯的手一顿,瞄了眼她面色,干笑一声:“你是觉得,茶不好喝,还是楼下唱得不好。”
云倾一手撑起下巴,一手摆弄起他的折扇:“我是觉得,似王爷这般骨子里便清雅之人,应不喜这种喧闹之地,怎么对这儿情有独钟。”
萧翎将茶汤分入茗杯,水流细而不绝,声响清透,很快又被楼下的叫嚷淹没。
“三年前我出宫建府,沁香楼也是那时开张,我来凑了个热闹,觉得还算新奇,慢慢便来得多了。”
他端给云倾一杯。
云倾接过就要润润口,萧翎挡下她手腕:“烫。”
她抬眼看他,萧翎似有歉意:“你常日跟着我,只能困在这城墙之内,是不是很无趣?”
云倾微微抖了抖羽睫。
父帅离去后,她确实常常梦回从前的日子,梦到北境那片广袤的天地,仿佛永远望不着边际,足够她纵马追风过完这一生。
可世事无常,更是谁都无法预料,边塞纷扬的雪终究只停在了那个冬夜,如今回想,父帅已走了快一年。
她也许久未做过梦了。
“若是父帅知道,你救了我,定会万分感激。”云倾由衷道。
萧翎眸色惭愧。
云倾又望向窗外,建康城繁盛多姿,楼下乐声笑闹声还在不断传来,她释然一笑:“我已经没有家,能日日与王爷在一起,便觉得很好。”
腕上被人圈得更紧。
萧翎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最后只道:“下次再出来,去你想去的地方。”
云倾看回他眉间忧色,捡了块儿桂花糖塞他嘴里。
萧翎一怔,随即皱起眉,忍着没吐出去,见她趁机舔舔指尖,又揪了她手。
“前几日吃了一整筐,不许再吃了!”
云倾撇嘴:“王爷变脸变得真快。”
甜腻的糖霜粘在唇齿间,萧翎极不喜欢这感觉,拎着她手将她拎到自己这边:“那便让你好好尝尝。”
*
《散花赋》的曲子响起时,萧翎起身打开了窗子。
云倾乖乖坐在桌边,低头小口喝茶。
此曲华丽跌宕,扣人心弦,云倾想着他既是想听,便没有吵他,却见他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云倾也不想管他。
一曲结束,萧翎回身取了折扇:“走吧。”
回府路上已近酉时,街边行人与商摊都多了起来,阿瑞坐在车前驾马,听着车厢里王爷与云姑娘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不时传出几阵笑声。
前方忽然一声嘶鸣,一阵纷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带刀将士疾驰过长街,不等细看已奔到眼前,拉车的马匹受惊,仓皇之下左右踢踏,眼看马车就要掀翻,阿瑞急忙拉紧一侧缰绳,马车甩了一个弯。
车厢内,小桌上的茶具哗啦一声,萧翎拽过云倾,茶具啪地摔碎在她身前。
马车咯噔停下。
萧翎瞧了眼云倾无事,蹭地起身掀帘出来,被马车阻挡的将士们也都勒绳停了马,为首将领正转过头来。
萧翎瞧清是谁,气急喝道:“尉迟兰若!”
尉迟将军铠甲束身,眉眼极具异域容色,面上并未有过多惊吓,只在瞧见萧翎时略有波动,似是方知车内坐的是谁。
“冲撞凌王殿下车驾,末将赔罪。”
他语声不卑不亢,厚重有力:“殿下玉体可安好?”
云倾掀开窗帘,她听过尉迟兰若这个名字。
听军营里的叔伯说,他出自西域濮国皇室,约莫七八年前,大梁再次兴兵濮国,兵甲战力呈碾压之势,濮国几番战败,举国投降,丝毫未曾顾及当时还在前线殊死抵抗的尉迟将军。
彼时大梁军队主帅、如今在京的拓王殿下,在几回交战中与他惺惺相惜,最后一战本可斩将夺旗,却留了他性命。
尉迟兰若被国君抛弃,感念于拓王恩情,甘愿奉他为主,誓死追随。
云倾打量这队将士,想必这就是拓王手下的逐鹰卫了。
她猜得没错,萧翎质问道:“逐鹰卫可真是威风啊,日落时分敢在主街策马,连本王的马车都差点掀了!”
尉迟兰若高坐在马上,只垂眼瞧着凌王:“前几日在建康街头行骗之徒有了踪迹,末将奉命捉拿,跑得急了些,请殿□□谅。”
他又上下扫视萧翎一遍:“殿下既无碍,末将先行一步。”
说罢就要扬鞭。
“你站住!”
萧翎斥道:“你还真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惊了本王的马,就想这般走了?”
尉迟兰若这才蹙了眉尖,他审视萧翎两息,沉声问:“末将不是给殿下赔罪了。”
萧翎“哈”的一声:“你这算哪门子赔罪,难道还要本王仰视着你?”
两人就这般横在路中间,周遭已聚集了些围观百姓,云倾缩回马车里,想着是不是该出去劝劝,便听这尉迟将军又道:“殿下这般阻挠末将,莫不是与那骗徒有关。”
萧翎这回真怒了,拂袖一指:“你今日若不下马给本王赔礼,本王要你好看!”
一旁候命的逐鹰卫将士听凌王欺辱将军,纷纷面露不忿。
尉迟兰若只冷哼一声,直接调转马头:“殿下尽可去状告末将,军令在身,告辞!”
马鞭霹雳一声响,众将士便随他再次奔了出去。
云倾赶紧冲出车厢,将就要跳车追人的萧翎拉了进来。
“王爷息怒,您名声已经够差了!”
萧翎错愕瞧向她,再瞧瞧车内一地碎片,咬着牙道:“本王咽不下这口气。”
车外正传来阿瑞颤巍巍的声音:“王爷,咱回府吗?”
萧翎略一思忖:“不回了,去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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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翎:??你听听你这是劝人的话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