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在横滨写小说

作者: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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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雏人》


      《护雏人》

      【二十八日的围城结束后,萨拉热窝的这条街,只剩下骨骼。

      硝烟尚未完全臣服于重力,它们懒散地缠绕在炸碎的公寓楼骨架间,混合着石灰粉屑和某种更细微的、蛋白质烧焦后的气味。

      鸦的军靴踩过碎玻璃与瓦砾,发出单调的、碾磨般的声响。他像一道磨损的影子,沿着墙根的阴影移动,目光是冷的,扫过一扇扇空洞的窗框,如同扫视一排早已腐烂的巢穴。

      他的动作经济而准确,撬开扭曲的柜门,翻检散落的杂物。手指拂过一件残留着女人形体的连衣裙,布料下却空空如也。他面无表情地将其扔开,继续寻找任何能换取面包或子弹的东西。

      在一栋半边塌陷的民居深处,某种异样的窸窣声让他定格。不是老鼠,更轻,更……犹豫。

      他无声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身体重心下沉,贴近内侧墙壁,向声音的源头——一个被倾倒的衣柜和塌落的天花板勉强撑出的三角空间——潜去。

      那里,蜷缩着一个孩子。

      很小,裹在过于宽大的、沾满污渍的毛衣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幼猫。孩子怀里紧紧搂着一只眼睛脱线的布偶熊,抬起头。脸上没有泪痕,没有恐惧,甚至没有疑问。只有一片巨大的、吞噬了一切光线的空茫。

      鸦的视线与那片空茫对视了一秒。随即,他收起匕首,转身。

      麻烦。绝对的负资产。哭声会引来注意,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他妈的毫无意义的照顾。

      每一步逻辑都在命令他立刻离开,将这小东西留给即将到来的夜晚和寒冷,或者下一轮不知何时会降临的炮击。

      他的脚步在瓦砾上摩擦,走出五步,十步。街角吹来的风带着铁锈味,卷起一张烧焦的报纸,贴在他的裤腿上。他试图踢开,动作却在中途凝滞。

      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声音粗粝得如同砂纸摩擦。这咒骂并非针对孩子,也并非针对这该死的战争,而是针对自己此刻的犹豫——这早已被他摒弃的、软弱的本能。

      他折返了。

      在那个狭小的空间前,他蹲下身,与孩子平视。

      他伸出手,生硬地、用从旁边一具早已冰冷的士兵尸体上搜来的毯子,将那小小的身体裹紧,只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和那双过于安静的眼睛。

      然后,他俯身,用一只手臂将那团柔软的、轻得可怕的负担抄起,搂在胸前。

      他没有再看这片废墟第二眼,抱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重的“负资产”,重新没入城市破碎的阴影里。】

      战争的阴影笼罩着横滨,死亡与失去成为日常。报纸的头条总是某个组织头目被暗杀,或是哪条街道又发生了火并。恐慌、麻木、绝望,如同瘟疫般在城市的角落里蔓延。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横滨文艺评论》刊载了《终旅》的全文。

      起初,它并未引起太多波澜。人们挣扎于生存,似乎无暇顾及一篇关于绝症与死亡的小说。但渐渐地,一些东西开始发酵。

      最先是在战地医院里。一位手臂缠着绷带的港口黑手党底层成员,从同伴那里传阅的报纸上读到了它。他读着那个感官逐渐剥离、最终选择自我终结的主角,读着那句“最后一刻,我仍爱着这个世界”,这个在火并中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男人,竟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他想起自己可能随时会死,想起这片生养他却也即将可能埋葬他的土地,一种复杂的情绪哽在喉头。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却把那份报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了怀里。

      随后,在灯火管制下的普通民居里,一个失去了商店、终日躲在地下室的店主,借着烛光读完了它。

      他为自己失去的一切而痛苦,为看不见的未来而绝望。但故事里那个主角,在失去一切、甚至连感知世界的能力都丧失后,依然用那种极端的方式确认了对世界的爱意。这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羞愧,继而是一种微弱的、不甘熄灭的倔强。

      “是啊……就算这样,也还是……不想放弃啊。”他对着摇曳的烛火,喃喃自语。

      《终旅》没有提供廉价的希望,它直面的是最彻底的失去与绝望。但正是这种毫不妥协的、在深渊边缘对“爱”本身的最后确认,反而在同样身处绝望境地的读者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共鸣。

      文学评论界也为之震动。先前那些批评千羽文“过于阴暗”、“宣扬虚无”的声音,在《终旅》面前显得有些苍白。评论家们不得不承认,这篇作品在艺术上达到了新的高度,它将个人的微观悲剧与宏大的存在命题结合得如此完美。那种在毁灭中迸发的爱,虽然以死亡为结局,却奇异地带有了某种圣洁的意味。

      “在失去一切中确认一切,在拥抱死亡时言说挚爱——千羽文以《终旅》完成了一次向死而生的文学壮游。”某位颇具影响力的评论家在专栏中这样写道。

      “这是绝望之歌,亦是爱之绝唱。它让在战争中麻木的我们,重新记起了‘活着’本身的重量与珍贵。”

      千羽文这个名字,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只是这一次,伴随着的不再是单纯的争议,还有越来越多的、发自内心的敬意与推崇。他的读者群体进一步扩大,不仅限于文学爱好者,更延伸到了许多在战争阴云下挣扎求生的普通人中间。

      世人对千羽文的评价,悄然更上一层楼。他不再只是一位“引发热议的作家”,更被视为能够穿透时代迷雾、直指人心的“灵魂记录者”。

      与此同时,折笠祐羽正在对战况中出现的异常因子进行情报收集。

      “白麒麟”

      在战争期间突然出现的神秘异能者,据说他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参与抗争的“所有组织”,简直就是狂战士。

      并且,见过他的目击者无一生还,他的异能效果更是无从得知。

      直至现在,横滨四大组织里面,海外组织“Strain”的成员有八成都已经死亡。“高濑会”的头目被暗杀,指挥系统瓦解。其他的组织也在集体迈向死亡。

      港口黑手党虽然伤亡较小,但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总体上,依然是在这次战争中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折笠祐羽靠在椅背上,通过因果线俯视着整个横滨。

      找到了。

      那个拥有雪白长发的男人,他的周围是死相各异的异能者尸体。

      有头部被钝器连续殴打后面目全非的,尸体头部附近还有碎裂的头盖骨和红白色的混合物,头部完全被破坏了,身体却还完好如初。

      她能看到痛苦和恐惧的表情凝固在不完整的面部,看到捂着自己断裂的脑髓断气的苦痛之人。

      如此诸多的凄惨死相就不一一描述了。

      其他人可能会疑惑,这个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用不同的方法杀死这样多的异能者的。

      但折笠祐羽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要问为什么,就在刚才,她亲眼目睹了这场屠杀,每一个细节都存在她的脑中。

      折笠抿着唇,随意地向后仰去,平静的翠色眼瞳凝视着上方的天花板,无力地笑了。

      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

      这场憎恨,报应与疑神疑鬼共同孕育出来的血之狂骚曲。

      “该结束了。”

      女子清冷而又疲惫的声音缓缓地流出,她默默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座寂寞的石像。

      ......

      龙头战争开幕以来第56天。

      黑手党大楼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森鸥外皱着眉通过巨大的落地窗望着底下的混乱局面。

      “真头疼啊......实在不是我喜欢的局势。”

      “如果是通常的抗争,敌人一般是多数组织。他们的行动虽然危险,却可以公式化。预测并操纵他们的并非不可能,更何况现在还有顾问的预知能力。但是‘白麒麟’例外,全身都是谜团。异能力也是,目的也是,连他的所在地都是。”

      “感觉像是在和雾还是彩霞一般的对手交战呢。”

      就目前所知的情报,“白麒麟”的异能可谓是怪异中的极品了。任何一个与之战斗的异能者。都对他太过强大的异能力感到绝望而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森鸥外转身看向折笠祐羽,微微笑了,问道:“那么,关于‘白麒麟’,最近相当拼命的折笠桑收集到的情报,可以稍微给我透露一点吗?”

      “没问题。”折笠祐羽淡然地回答道。她无神的翠色眼眸望向前方的森鸥外,像是透过他在看远处的什么东西。

      “森先生,你知道要怎么扑灭石油采集场的大火吗?”

      森鸥外用手关节点了点下巴,思考了片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脸色却更加阴沉了。

      “......啊,原来如此。要引爆巨型炸弹,把火焰炸飞。”

      “是的,完全正确。阻止抗争的方法——一场更大的抗争。‘白麒麟’,他是为了终结抗争的炸药,为了终结死亡的死亡。如果没有‘白麒麟’的出现,这场抗争,会一直持续到再也无法制造出尸体为止吧。将‘白麒麟’投放到横滨的人的目的,正是结束这场疯狂的抗争,那么,他们的身份,也就显而易见了吧。”

      太宰治有些嘲讽地接过了她的话:“政府,异能特务科,是他们吧。”

      “没错。”

      “‘白麒麟’,或者可以称他为——涩泽龙彦,原本五千亿资产的所有者,他在龙头战争不久前莫名死亡,留下的遗产则引发了这场抗争。”

      中原中也抬头看向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他已经死了?那外面那个是什么?”

      “那只是一个可悲的行尸走肉罢了。”她用描述事实的口气漠然地说着。

      “那是继承了涩泽龙彦遗志的异能体,原本由政府豢养。据我猜测,他多半已经失去了生前的记忆,也忘记了他死亡的事实。至于他的异能《龙彦之间》,其具体功能为,使所处的地点被浓雾笼罩,位于起雾区的异能者会于其异能力分离,分离后的异能体则会攻击主人。这就是异能者自杀的真相。”

      多么怪异的异能力,简直就是专门针对异能者的杀器。

      森鸥外一下下地点着座椅的扶手,不明意味的表情看不出喜悲,思考片刻后他露出了危险的微笑,说道:

      “不愧是我们的顾问,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看清局势,并收集到这么多机密情报,这样的能力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真是让人惊喜。折笠小姐,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港口黑手党吗?”

      “森先生,”她翡翠绿的眸子平静无波,“以我目前展现出的能力——预知、情报收集,无论我是否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您恐怕都已经在考虑,该如何‘妥善’地安置或限制我了吧?”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不变,紫红色的眼眸却微微深邃了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温和地反问:“折笠桑何出此言呢?”

      折笠祐羽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我劝您最好不要这么做。”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

      “否则,结果绝不会是您想看到的。”

      她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直视着森鸥外,那双魔性的绿眸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看进他内心深处最精于算计的角落。

      “我对港口黑手党,对权力,对统治这座城市……完全没有兴趣。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相对安稳的写作环境,以及观察、记录这个时代变迁的位置。”

      “我不会危害港口黑手党,至少在我认为我们目标一致、或者互不侵犯的时候。”她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维持现状,保持我们之间这种……特别的合作关系,对彼此而言,难道不是最有利的选择吗?”

      说到这里,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表情变化。那并非笑容,更像是嘴角肌肉无意识地、生硬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近乎虚幻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毕竟,”她轻声补充,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强行打破平衡的代价,我们谁都无法预料,也未必承担得起。”

      那一刻,森鸥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并非来自武力或权势,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对未知的忌惮。

      他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疲惫苍白的“作家”,其危险性或许远超他之前的评估。她手中掌握的,不仅仅是情报,可能还有更可怕的、足以颠覆局面的底牌。

      中原中也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近乎威胁的姿态,心里估量着她仍旧未显露的底牌。太宰治则微微眯起了鸢色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对弈。

      森鸥外沉默了片刻,脸上那种惯有的、仿佛面具般的温和笑容终于收敛了些许。他轻轻鼓了鼓掌,打破了沉寂:

      “呵呵……折笠桑真是快人快语。”他紫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确实,维持现状,对我们双方都是最优解。是我冒昧了。”

      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的承诺,但话语中的退让之意已然明显。

      折笠祐羽见好就收,重新靠回椅背,脸上那抹虚幻的“笑意”也消失无踪,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她将话题拉回正事,仿佛刚才那段危险的对话从未发生:

      “三天后,所有组织的据点会遭到爆破,最好做好准备呢。至于‘白麒麟’,我会解决的,不过我还需要借助中原君和太宰君的力量——通过这场战争的结束大幅增加你们二位的威望,我想这也是森先生你最希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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