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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缘分
院中风雪好像凝固了一瞬，仿佛时间停止，风不再吹，雪不再飘。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所有人哗然！
稳居武榜首甲五十年的江湖传说苏倾宇，不是早已销声匿迹，传闻或已坐化，或已破碎虚空而去了吗？又怎会在此时出现在唐门之中？
更何况，若按常理推算，这位昔年的武林神话，至少也该有百岁了，纵然修习了什么特殊功法，能延缓衰老，也不至于如此年轻！
不，不能说是年轻。
只能说是年轻得太恐怖些了。
为首的唐天枢和唐天玑等人，意识到什么之后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猛地扭头，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不远处一直静观其变的老人。
海棠院中，白衣男子带来的无形威压沉重如实质，逼得他们这些高手呼吸维艰，五步之外，唯有唐老太爷并无感到任何异样，他望着这边，皱眉不语！
唐老太爷自然感受到了众人震惊和求证的眼神，他今年已年逾五十，若按照年龄，他应该是见过曾经名震天下的苏倾宇的，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呢？或许只有他能给出答案。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见唐老太爷微微俯身，恭敬道：“苏先生。”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普天之下，或许也唯有那位传说中的苏倾宇，才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潜入守备森严如铁桶的唐门内院，才能仅凭一掌之力，便压得唐门数十位高手抬不起头，还能无视他们的暗器和毒，气定神闲地与他们说话。
事实摆在眼前，便由不得他们不信，尤其是唐老太爷已经表态。
“还是老太爷见多识广。”白衣男子手指轻轻一弹，众人顿时感觉周身那山岳般的压制力瞬间消散无踪，他们暗自松了口气，纷纷抬袖擦去额角沁出的冷汗，有些狼狈地将深陷地面的双脚拔了出来，尽管还是很不好受，但他们个个站得笔直。
“很不错，真不愧是绝顶世家。”白衣男子似是赞许地笑了一下，往前踏出一步，“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苏倾宇。”
他立于海棠院中，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澄澈，笑容和煦。
一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做了和唐老太爷一样的举动，齐齐躬身，恭敬道：“苏先生。”
苏倾宇很满意他们的行为，双手悠然背在身后，一副无辜的语气：“早这样不就好了，我都说了，我是来解你们燃眉之急的。”
话音落下，便不顾众人异样的神色，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进去结束那小姑娘的痛苦，让她早登极乐；二，用你们唐门秘法，强行留住她一口气，让她从今往后只能坐在轮椅上苟延残喘，形同废人。”
唐老太爷神色一变，正欲开口，却被苏倾宇抬手制止。
“但我来了，我给你们第三条路。”苏倾宇傲然道：“把她交给我，我能救她。”
唐天枢闻言脸色一喜，眼中顿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急切地上前一步：“怎么救？”
“让我带她走。”苏倾宇回道，却对救治之法避而不谈。
唐老太爷眉头紧锁，准备摇头，哪怕你是天下第一，也不能就这样带走他的孙女，要救人，就必须在唐门里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救。
苏倾宇似乎看穿了唐老太爷的心思，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老太爷不必急着拒绝。我知道，你们已经派人去找药王和医仙了。可是医仙扁素问救了先帝后怕被灭口，当年从皇城里出来就和药王消失无踪，如今药王谷早已荒废，杂草丛生，这情急之下，你们根本找不到人。”
唐老太爷沉默不语，只因苏倾宇说的句句属实，罗网的人最新传回来的消息，便是找不到。
“我还知道，你请了殷长松来帮忙救人。”他挠了挠眉心：“小殷啊，修道之人，讲究天道命数，他能做的也只是用他们青城山不外传的灵丹妙药和自身真气减缓她的痛苦罢了。”
“至于龙虎山那边，还有皇城里的人……”苏倾宇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我想老太爷是不会去找的。”
短短几句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唐老太爷的心坎上。如今他对皇城里的人满怀怨愤，对那位出自龙虎山的钦天监监正，更是怨气深重！若孙女能够痊愈，他定要去找当年骗他把孙女留在皇城的人算账。
“我能问问，苏先生要将她带去何方，带去多久吗？”唐老太爷沉吟良久，终于开口。
苏倾宇想了一下，朝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先让我见见她。”
唐老太爷冲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亲自带着苏倾宇推门而入，只余唐天枢等人守候在门外。
唐天枢脸上的焦急和悲痛始终萦绕不散，在门外来回踱步，望着紧闭的房门。
房间内，床榻上的少女呼吸清浅，这是连日来她第一次不被体内那股内劲折磨，能够闭着眼睛安然入睡的时刻。
苏倾宇站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少女的睡颜，良久后，他转过身，幽幽问道：“老太爷信命吗？”
唐老太爷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活了百年的人，问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是否信命，这未免太过荒唐。他正要开口，却听苏倾宇继续说道：“瞧我这话问得，你若是不信，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孙女放在皇城，让陆斯年夫妻抚养呢？”
唐老太爷微微皱眉，心头涌起一阵寒意，怎么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这几日唐门的一举一动，知道亦瑶的伤情，甚至连亦瑶的身世都了如指掌。
“人活得久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一点。”苏倾宇勾了勾嘴角。
“好了，我不说废话了。”他负手而立，眉宇间尽是睥睨天下的傲然：“我与你孙女有一段师徒缘分，我要收她为徒。作为条件，让我带她走，我会治好她身上的伤，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孙女。”
唐老太爷犹疑了一会，问：“时间？”
苏倾宇伸出四根手指，“四年。”
唐老太爷望着熟睡的小姑娘，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谁？我是天下第一！”苏倾宇不满地挑眉：“天下第一说要收你孙女为徒，还能治好她身上的伤，换做寻常人，怕不是要感激涕零，跪地三拜了！”
怎么你一副死了人的表情，这句话虽未说出口，却明明白白写在他的眼神里。
唐老太爷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十年前，我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她的亲生父母，孙女流落在外，没有在我膝下长大，这是我心中……”
“你怎么话这么多？你现在有办法让她恢复如初吗？”苏倾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唐老太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唐门……”
“你这老头叹什么气？真是烦死我了，唐门在你手上也算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家族之一了，怎么你磨磨唧唧，还在这里犹豫不决，垂头丧气。什么宁遇阎王，莫惹唐门，阎王听了想流泪。”苏倾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唐老太爷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我舍不得！”
苏倾宇忽然笑了，拍了拍老太爷的肩膀：“都已经舍了十年了，还差这四年吗？放心吧，现在普天之下唯有我能救她，我答应你，四年后不止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孙女，更让她有能力亲自报仇。”
唐老太爷凝视着他，揣摩着他话中的意思。
苏倾宇也轻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打遍天下无敌手，号称精通各家武学，这其中总有那么一两门不足为外人道的功夫，让我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也自然能够让你孙女站起来继续学武。”
这番话如同定心丸，让唐老太爷连日来紧绷的神情松弛下来。
他深深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心中百转千回。强留亦瑶在唐门，不过是让她在痛苦中苟延残喘，让唐天枢永远活在未能护她周全的自责中，更会让整个唐门都笼罩在这片阴霾之下。
“不必问我要带她去往何处。”苏倾宇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打断他的思绪。
“四年！”唐老太爷沉声道。
“放心。”苏倾宇同样回以郑重的承诺。
“如此。”唐老太爷缓缓弯下腰，这一次不同于方才在院中那礼节性的欠身，此刻的他放下了所有的威严与骄傲，俯首弯腰，行了一个极致的敬礼：“拜托先生了！”
苏倾宇伸手扶起老太爷，微微点头。
然后抱起床榻上的少女，在她胸口处轻点穴道，随即推门而出。
这一天起，十年未曾回过唐门，仅仅归家五日的小姑娘又离开了自己的家，唐门中人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只知道苏倾宇的确履行了承诺，四年后，再回到唐门的唐亦瑶，十四岁的少女，往日的活泼灵动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眉目如画的沉静。
她站在唐门门口，衣袂飘飘，甫一抬手，周身真气流转，竟是通明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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