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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第二天,王传宁不见了。
整个新兵营里没有这时不时嘚瑟的火星人出现,大家都觉得好安静。
校场里没有了调皮的口哨声和叉起腰狂妄的“哈哈哈”,靶场没了令人惊讶赞叹的枪声,食堂里少了他和兵王勾肩搭背、气壮山河的高谈阔论,连训练场都像是缺了戏台,没人上去抽风。
梁瑜琪和室友们面面相觑,都感觉到有些失落,连带着丁天仇都有些不适应。
“玩消失呢?不至于啊,”丁天仇嘟囔着,瞅着坐在花坛边上的杨忠宝,“按理说不能,这不还没得逞呢。”
今天没有王传宁的笑话可看,大家训练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飞行器还在呢,估计人没跑远。”
长官们和新兵营的战士们天天好奇地往停机秤上走,去围观王传宁的飞行器,更有甚者想去拉门,趴窗往里看,想试试能不能进去。
王传宁对此毫不在意。
“可能出营去玩了吧,他总说当兵没意思,纳闷我们为什么要干这苦差事。”
“那他为什么还要在咱们军营里待着啊?”
“人不说了吗?选妃。”
“那他现在走了,是选上了,还是没选上啊?”
“估计一个都没看上吧。”
梁瑜琪也很好奇,甚至自我怀疑,难道自己落选了?可一想到自己竟是没被看上的,拳头更是硬了,很想揍那黄毛。
可王传宁在的日子,训练是很有意思的,他听到室友们都说现在的每日训练乏善可陈,毫无趣味,只杨忠宝一切照旧,没有发半句牢骚。
他偷偷瞄了眼杨忠宝,发现后者正沉默地整理着训练装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据说训练时崴到了脚,现在不得不停下跑操。
Omega战士们训练时,他只能在一边台阶上坐着,一边的脚肿得老高,穿着没系带的运动鞋,闲来无事,捧着下巴发呆。
他怔怔地看着校场中央的军旗,蓝底白星,四叶花瓣。往上推了推眼镜,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叶花瓣的下面,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小小的,正在发着光。
不远处的Alpha战士陆离,手在背后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一步一步,靠近了他。
“那个,杨忠宝战友,你好,”他轻咳了一声,很怕打扰他似的说,“我这里有一个飞行器,是我参赛时制作的东西,做得很差劲……我听说你是机械工程专业出身的高材生,不知道能不能帮我点拨一下?”
杨忠宝缓缓转过了头,高度数眼镜将陆离的紧张与慌乱尽收眼底,包括不规律颤抖的嘴唇和通红通红的耳朵。
“可以。”他回答道。
陆离将手上的“拙作”拿了出来,是一金色虎皮状机械外形的东西,看着像是一只蟾蜍。
“这是我做的跳跃虎飞行器,采用的是涡轮推进装置,原本设想是能实现短距离的快速跳跃飞行,可实际做出来后,效果差强人意,不是跳不起来,就是飞行方向完全不受控制。”
陆离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这跳跃虎放到地上,启动开关。
噌、噌两声,这东西向前爬行蹦跳了一下、两下,接着,把整个虎头甩在了一边,身体则更是七零八落,露出了虎心虎胆。
“……”
杨忠宝努力控制表情不要笑出来,可低垂眉眼时的浅淡笑意,还是被陆离准确捕捉到了。
“让你见笑了!”他拘谨地说,连忙向前给他的飞行器收尸。
“拿给我看看。”杨忠宝道。
陆离连忙转身给了他所有零件。
杨忠宝接过跳跃虎,仔细端详起来,手指轻轻触碰着各个部件,感受着其材质和连接方式,又时不时抬头看看陆离,眼神中带着思索。
这人咋这么笨呢,这么笨,也能进新兵营?
可一想,又不是所有军种都像他是技术出身。
过了一会儿,他用最容易为人所理解的话语,开口说道:“从你的整体设计思路来看,方向是对的,不过在涡轮推进装置的安装位置和角度上可能存在一些问题,这会影响到它的平衡和飞行轨迹,而且一些部件的材质选择也不合适,像这个加速器,你完全安反了,导致动力传输过程中有很大的问题……”
陆离听得眼睛发亮,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低头快速地记录着。
杨忠宝有些怀疑他能不能听懂,问道:“你是什么军种?”
“陆军,”陆离回答道,“我是土炮专业出身,对这个机械制造,纯属爱好。”
杨忠宝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恍然的神情,怪不得做得这么稀碎,不过能有这样的爱好并且尝试制作,实属难得。
他把手臂朝他的方向平举:“扶我起来,去器械室。”
“好的!”陆离诚惶诚恐,用防止踩到蚂蚁的力气将他小心翼翼搀了起来,接着问道,“你可以踩我脚背上我驮着你走,你愿意吗?”
杨忠宝沉默了一会儿,显然不愿意,只是以陆离的手臂当拐杖,一蹦一蹦地跳到了器械室。
到了里面之后,杨忠宝坐在了操作间上,一会儿让陆离给他拿这个,一会儿让陆离给他拿那个,陆离忙前忙后,像个小跟班一样,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和期待。
杨忠宝拿起工具,开始对跳跃虎飞行器进行大改造,Alpha做东西普遍重视外观忽视内部构造,他先把那负重不轻的外面钢甲熟练地拆卸下来,又重新挑选合适的材料进行安装。
他细长白皙的手指在机械间灵活地穿梭,拎着锤子和钢钉铁板一通乱砸,将那跳跃虎原本的零件全部打散,但在陆离眼中,他仿佛在弹奏一首美妙的乐章。
“你希望这个跳跃虎,最后能呈现出什么效果?”杨忠宝做了一半左右时,歪着头问他。
“……能跳跃几下就行了。”陆离挠了挠头,“我做的总是蹦跶两下就散架了,没少被王帅嘲笑。”
杨忠宝面无表情。
“哎你还不知道吧,王传宁说他还有个小名,说是人如其名,叫王帅。”
杨忠宝嘴角微抽。
“好了。”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杨忠宝将这跳跃虎举高,直接打了个响指,弹射起飞。
这有着老虎形状的灰色铁器,嗖的一下冲到天花板上,在陆离傻眼的片刻,又原地一个拐弯,像是螺旋桨一样,调头飞出了12楼的窗外。
陆离看得目不转睛,连忙跑到窗口,看到他的跳跃虎,不是,现在应该是飞天虎,化作一颗时速极快的小点,消失在视野尽头,飞向遥远的天际。
陆离激动得双手紧紧抓着窗框,兴奋地大喊:“小虎,你还回来吗?!”
“……”杨忠宝后悔没给安上对答小程序。
“杨战友,您简直太厉害了,这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陆离高兴地转身冲了过来,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您这手艺简直绝了!”
“五分钟后返回,你在这接着吧。”杨忠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从这以后,每天陆离都在Alpha战士休息时间,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望向杨忠宝时,眼中满是崇拜。
“今天您的贵脚好些了吗?”
围在小宝身边的战友们听得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我看看我们小宝的贵脚,嗯嗯,好像消了一些了哈哈哈!”
“陆战士,我看您的贵脑今天有些抱恙啊!”
陆离当即涨红了脸,被他们的笑声惊得连退两步。
他不善于跟Omega攀谈,但又特别想跟杨忠宝说两句话,所以每次来没话找话,都特别搞笑。
“多谢关心,”杨忠宝回答,“今天好多了。”
“嗯!”陆离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转身慢吞吞走了。
“这就是咱们不识趣了,”梁瑜琪笑道,“咱们快走,他有话要跟你说!”
“哎……”杨忠宝没等说完,梁瑜琪已经抓着这块儿的战友们全都撤退了,不一会儿,果然陆离又悄悄地来了。
“你这机械制造技术是在大学里学的吗?真是太牛了,以后我想多跟你取取经。”陆离手里拿着飞天虎,坐在他的身边,一副意犹未尽,爱不释手的样子。
“我感觉你这技术都能跟王帅一较高下了。他上回参加我们科技创新比赛时,就是搞了个能飞天遁地的飞行器,一会儿功夫,那东西就飞得到处都是,我们整个班里所有人制作出来的东西,都追不上他。长官们还很生气呢,说他那东西有监控摄录功能,在营里乱飞是违法的,可要王帅把它取回,王帅却说‘你们先找到再说吧!’至今,我们都没找到。”
“是一颗金色的五角星吗?”杨忠宝问道。
“是啊!你见过?”陆离左右张望,“在哪儿?!这玩意可是我们营里的安全隐患,我们找了好几天!”
杨忠宝指着那遥远的矗立在旗杆上的军旗:“那个一眨一眨的,就是了。”
“啊!”陆离站了起来往那儿看,很快抚掌叹道,“还真是它!”
说着,忙不迭地去找长官,指着那军旗比比划划。
长官很快将军旗降下,摘下那在窥探的金星,嘴里骂骂咧咧。
“王帅这熊玩意!故意落我们军旗上示威是吧?!”
“是啊!咱们不降旗还就拿不下他了!”
蔡心蕊好奇问道:“小宝,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东西我们都进行地毯式搜索了,都没在任何角落里发现,你怎么会看到它在那么高的军旗上呢?!”
“……”杨忠宝低着头,没有出声。
每次他从军旗下路过时,都感觉高处的一只眼睛像是动了动,所以他才总往那上面看。
有时他坐在花坛里跟那军旗对望,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对自己眨眼。
……像王传宁一样轻佻。
“噢噢,是军事机密不能说啊,”蔡心蕊看他沉默了半天不说话,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拿下来就好了,作为奖赏,这个东西给你了!”
杨忠宝一听,连忙背着手在身后,像是不愿接这烫手山芋。
“你拿着拿着!”蔡心蕊非要追着他,把它放进手心里,并悄声说,“你把它拆了,看看火星技术跟咱们比,到底差多少。这个……是我们重大的研究项目!”
杨忠宝只得把它接住,回到宿舍里,跟它面对面,沉默良久。
第一件事,就是拆了它的摄像头。
很快的,王传宁回来了,这是他离开新兵营的第四天。
“谁把我的小星星拆掉了?!”
他明知故问,在讲台下面抱着手臂巡视一众新兵营战士,时不时瞥向杨忠宝,故意抬高声音。
“谁拆了我的飞行器,哼哼,谁就得做我老婆!”
战士们一听,哄堂大笑。
“喂喂喂,火星王子,你跑哪儿去了?”
“我们营里还有你的王妃人选吗?不会是去外面挑了一圈,又跑我们这儿找了吧?!”
“说的是什么胡话!”王传宁哼声道,“我是临时有事出去看看,你们以为我跟你们似的这么清闲,每天跑跑步、摔摔跤、练一练枪就完事了?我可是国务繁忙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忙你的国务了?!”
“当然是我留在这里的东西被人拿跑了,”王传宁大声道,“谁拿的,谁就下课以后找我,过时不候!”
“王传宁,你是老师吗?!在这耀武扬威的!”谭章长官拎着电棍闯了进来。
王传宁拔腿就跑,这无聊的战术理论课程,他是一句都不想听。
在门外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站着看了半天,却见杨忠宝一瘸一拐地出来了,看都不往他的方向看,跟着梁瑜琪他们一起走向食堂。
“喂!”他几步过去,拦住了杨忠宝。
“喂什么喂,你这狂妄无礼的黄毛!”梁瑜琪不知道为什么,感到非常生气,“你上回说来我们这儿选妃,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然后又看不起我们似的,一句话不说就跑了,你以为我们是什么,菜吗?!让你随便挑选!”
“我当然要挑我的菜啊,你们难道不是吗?况且我已经挑好了。就是……”
杨忠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想捂着头赶紧钻到地缝里,或者能变成他制作的任意一款飞行器,一下子冲到太空去,永远消失不见。
“他!”
王传宁冷酷地指向了杨忠宝。
众人当即一起扭头看向了他。
……杨忠宝好想去死。
“啊,是小宝!”梁瑜琪惊讶得几乎浑身一颤,当即脸色发白又发青,扭头看向了杨忠宝。
“……”杨忠宝有一瞬间天灵盖都发麻,连忙说道,“是他一厢情愿的,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我不愿意的!”
“行了行了你们都撤,”王传宁摆手道,“你们没看出来他因为了我的离开,都自残了吗?”
众人更是一愣,喃喃道:“自残、小宝自残……”
“我没有!”杨忠宝涨红了脸,举起了拳头,连忙大喊。
“你把脚都弄伤了,还不是想我想的!”王传宁指着他的胖脚,“你看,都肿成猪蹄了!”
“我没有,没有……”杨忠宝急得要哭,特别是发现一直搀扶着他的梁瑜琪,不知道为什么,手松开了,让他一个人金鸡独立。
他心里惴惴不安,只是紧张地望着梁瑜琪,而梁瑜琪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正在站着发呆。
“好了好了!”王传宁蹙眉道,“你真是胆小又拧巴,有啥害臊的,这身边人一多,你更不敢实话实说了。”
说完,赶紧转身走开,怕走慢了一步,杨忠宝要哭出来。
新兵营就管得这么严吗?
王传宁一直怀疑杨忠宝对他的抗拒、回避和所谓的“不喜欢”,是新兵营不让谈恋爱,他又是排头兵,想要做榜样。
不然也不会一边否认,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梁瑜琪看。
难道说排头兵谈恋爱了,就得被刷下来,第二名上位?
这水星军队在于黑子的管理下,真是世风日下,忒不人道,简直没有人权。
回到宿舍里,室友们纷纷问他去哪儿了。
“去我爸那儿待了几天。”
其实是有意空着三天,让杨忠宝感觉到心里落差。
我是不是追得太猛了,所以这小Omega把我当舔狗了,而忘了我是尊贵的火星王子殿下。
可这么单方面晾了三天再回来,却发现小宝的脚扭伤了,他又很后悔,何必呢,想我想得都走神了,本来体能就不咋地,这下还跛脚了。
正坐在床上胡思乱想,陆离回来了。
“王传宁,你那个金星是被我摘下来的!”
陆离摊开手心,一颗闪耀着金光的金星模拟铰孔摄录飞行器,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这家伙竟然让它飞我们伟大的军旗上,真是太狂妄了!”
王传宁接过星星,神情一怔,随即反应道:“不可能,你怎么知道它在军旗上,它只识别一张人脸,而且你怎么会拆它的摄像头,这东西你根本打不开吧?!”
“反正你别管了,就是我干的,”陆离脸色有些严肃,“总之你不能在战友们面前,说谁拆了谁是你老婆这样的话了。”
“……为什么?”王传宁十分警觉,冷冷地看着他。
“因为……对别人影响不好。”
“对你的影响不好?”
“我一个Alpha当然不怕,反正……你不能这么随便乱说。”
陆离始终没有说出杨忠宝,因为那天拆星的事,只有他和杨忠宝以及蔡长官知道。
但以后难免有旁人知道。
“累死我啦,今天跑二十公里我差点儿瘫痪……哎,你回来了。”
“你跑哪儿去了啊?”丁天仇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现他脖子梗得溜直,以前这种状态,都是要打架,“干啥啊,一回来就气不顺吗?”
“没什么。”王传宁努力压了压火气。
出去三天在父亲方缇那里,他已经把在杨忠宝这里碰壁的事,告诉了父亲。
“咱们火星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有什么说什么!可没想到他那么拧巴,竟然不肯承认喜欢我!”
他气得去踢医疗设备,方缇立刻起身抬脚踢他。
“你不要太得意了!这里不是火星,没人对你千呼万唤叫你殿下,让你天天找不到北!你有什么招人稀罕的,”方缇嗤道,“在我看来,你可不是良配!”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老爸私奔?!”王传宁不服气,“你还不是看上了他俊美的容颜!”
“……光俊美没用,还得会甜言蜜语哄我,爱我,”方缇转身将培养菌从显微镜下面拿出来,仔细看,“你在那继续高傲,只会一败涂地。”
王传宁何时学过甜言蜜语,又可曾对谁阿谀奉承过?连亲爱的弟弟贝儿都是他的小跟班和小狗腿,他对任何Omega,都没有假以辞色过。
可杨忠宝近视度数有800多度,一旦真的看不清自己多么俊美,那可咋整?
他思索三天,决定卷土重来,甚至告诫自己,戒骄戒躁,尽快把杨忠宝哄骗过来。
夜深人静,宿舍的灯光已然熄灭,四周一片沉寂。
陆离躺下后不久,借着窗外洒进来的微弱月光,小心翼翼地、仿佛呵护心爱的宠物一般,将一个泛着铁灰色金属光泽的小型飞行器,从贴身的口袋里珍重地掏了出来。
他轻轻摩挲着它冰冷的表面,然后将其稳妥地安置在自己的枕边,让它与自己同床共枕。
就在这片黑暗与宁静之中,飞行器上一闪一闪的微型探测与识图监测灯,却隐隐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萤火,悄然出卖了它的真正发明者。
那是杨忠宝惯用的高精尖“探囊”技术,其设备的精密程度与复杂功能,远远超出了民用产品的范畴,甚至能够达到严格军用级别标准。
王传宁噌的一下从下铺拔地而起,忽然釜底抽薪似的接连抽掉了上铺陆离的数张床板,陆离还在莫名其妙时,就跌落了下来,飞行器跟着虎躯一震,也跟着他掉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陆离一个鲤鱼打挺才没摔下来,而是矫健地跳到了地上。
“我要揍你!”
王传宁对他一个土炮专业出身的陆军猛汉,悍然挥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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