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寿了，穿成短命丫鬟

　　镇尾破屋的晨光刚爬上窗棂，苏晚就蹲在灶边，往陶罐里添了把干柴。罐中煮着墨旱莲和五倍子，深褐色的药汁咕嘟冒泡，飘出淡淡的涩味——这是她前几日在药铺后院发现的草药，墨旱莲能染肤色，五倍子可固色，比草木灰自然，还不怕水洗，正合她意。

　　她用粗布滤掉药渣，把冷却的药汁倒进小瓷瓶——这是她从杂货铺淘来的旧瓶，瓶身裂了道缝，正好藏在床底。对着小窗透进来的光，她蘸着药汁往脸上抹，指尖打圈推开，原本白皙的皮肤渐渐染上一层浅褐，连眼角的细腻纹路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她又往脖颈抹了些，直到肤色浑然一体，才松了口气——这样就算凑近看，也只像个常年在外奔波的乡下少年，绝不会联想到侯府那个浅肤色的丫鬟。

　　收拾好瓷瓶，她把头发用粗布巾紧紧裹成小髻，扣上洗得发白的毡帽，帽檐压到眉骨。袖中的银镯子早被她藏进床底青砖下，指甲也剪得短而齐，连一点可能暴露女儿身的细节都不敢留。出门时，她摸了摸脸颊，药汁已干透，触感粗糙，和真的晒黑皮肤别无二致。

　　“回春堂”的药香早飘出半条街。苏晚刚推开店门，就见柜台后站着个穿水绿色襦裙的姑娘，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朵白茉莉，正踮脚够药柜顶层的抽屉——是掌柜的女儿林清月，前几日听掌柜提过，姑娘跟着学过抓药，偶尔来铺里帮忙。

　　“我来帮你。”苏晚快步上前，故意粗着嗓子开口，伸手够到抽屉，轻轻抽出来。林清月回头，眼睛弯成月牙，声音像江南的水一样软：“谢谢你呀，阿林哥。我爹说你认药准，果然没骗我。”

　　苏晚的心微微一紧，连忙低下头，把抽屉推到她面前：“姑娘客气了，只是熟罢了。”她不敢抬头，怕眼底的慌乱被看出——这是她逃出来后，第一次有人对她这般温和，可她连回应的底气都没有。

　　林清月没察觉她的疏离，拿起药包开始抓药，指尖偶尔碰到苏晚的手，见他立刻缩回，忍不住笑：“阿林哥，你怎么总躲着我呀？是不是我太笨，抓药慢了惹你嫌？”

　　“不是！”苏晚连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我性子闷，不太会说话。”说着就转身蹲下身分拣甘草，指尖攥着叶片，手心竟出了汗——她怕多说一句就错漏，更怕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会扯出她藏在身后的秘密。

　　林清月看着他埋在药筐里的脑袋，眼底泛起笑意。这阿晚虽肤色暗沉，可做事极细，分拣甘草时会挑出每片枯叶，称药时连半钱都不差，整理药柜更是把每个抽屉擦得发亮，比镇上那些毛躁的少年踏实多了。她悄悄把带来的桂花糕放在柜台角，轻声说：“阿林哥，这是我娘做的，你等会儿歇着吃。”

　　苏晚没应声，只分拣药材的手更快了。直到林清月帮着掌柜送走客人，他才敢瞥向柜台角——桂花糕用油纸包着，还透着热气，像极了荣安院老夫人偶尔赏的点心。心里泛起暖意，却又立刻被警惕压下去：她是掌柜的女儿，身份干净，自己却是个逃奴，绝不能连累她。

　　午后客人少了，掌柜靠在藤椅上打盹，林清月凑过来帮苏晚晒药。阳光透过药铺的木窗，落在青石板上，映得她发间的茉莉格外白。“阿林哥，你以前在乡下种药吗？”她轻声问，指尖拨弄着紫苏叶，“我爹说你认药的样子，像学了十几年。”

　　“嗯，跟着家里长辈学的。”苏晚含糊应着，翻晒药材的手没停，“长辈走了，就出来找活了。”他不敢多说过往，怕一不小心就露了马脚。

　　林清月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帮着把晒好的药材收进抽屉。路过他身边时，悄悄说了句：“阿林哥，你眼睛真亮，比镇上好多少年都好看。”

　　苏晚的脸猛地发烫，幸好有药汁遮着，看不出来。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药秤：“姑娘说笑了。”心里却像被温水浸过的蜜糕，软乎乎的——自逃出侯府，这还是头一回这般放松。
　　傍晚下工，苏晚没敢拿桂花糕，快步往镇尾走。回到破屋，他先锁上门，用温水洗去脸上的药汁，露出原本的肤色。对着小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底泛起涩意——她也想像林清月那样，光明正大地穿襦裙、戴花，可萧彻留下的阴影还在，不感轻易放松。

　　她把小瓷瓶藏回床底，又摸了摸青砖下的碎银，心里默念：再等等，等在江南扎稳了根，等再也没人记得“侯府苏晚”，或许就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