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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体征的急剧恶化与最后的赌注
顾夜寒摔门而去后，病房里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凝固般的静默。林晚晚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空洞地睁着，仿佛灵魂已经被那最后一番残酷的话语彻底抽离、碾碎，只留下一具还在微弱呼吸的躯壳。
张妈跪在床边，老泪纵横，一遍遍地低声呼唤着她，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老人的心脏。她能感觉到，少夫人这次……是真的被彻底击垮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逐渐透出一点灰蒙蒙的、了无生气的光亮。黎明将至，却带不来任何希望。
突然，一直僵卧不动的林晚晚猛地抽搐了一下！身体剧烈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可怕的、像是破风箱被撕裂般的嗬嗬声！
“少夫人！”张妈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过去按住她。
林晚晚双目圆睁，眼球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因为剧痛和窒息而急剧放大！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胸口和喉咙，脸色在瞬间由死灰转为一种可怕的紫绀！
“呃……嗬……”她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只有绝望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从喉咙深处挤出！
“医生！医生！救命啊！”张妈发出了凄厉的尖叫，疯了一样地冲向紧急呼叫铃，拼命拍打着！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楼层！
几乎是同时，病房门被猛地撞开，值班医生和护士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看到林晚晚的状况，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剧变！
“急性呼吸衰竭！喉头水肿！快！准备气管插管！肾上腺素静推！”医生声嘶力竭地吼道，扑到床边。
病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极度混乱的抢救状态！各种仪器被迅速推过来，冰冷的金属器械闪烁着寒光。
“血压测不到了！”
“心率掉到40！室颤！准备除颤！”
“瞳孔对光反射消失！”
林晚晚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抽搐、弹起，又重重落下，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的鱼。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心跳曲线，疯狂地乱颤着，发出连绵不绝的、催命般的尖锐警报！
“200焦耳！充电！所有人离开！清空！”
“砰！”
身体再次剧烈弹起。
“没有反应！继续！300焦耳！”
“砰！”
……
一次又一次的电击，强大的电流穿透她瘦弱不堪的躯体，却仿佛石沉大海，无法唤回那急速流逝的生命力。
“静脉通路塌陷！建立骨内通路！快！”
“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最大剂量泵入！”
“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60%！50%！”
医生护士的吼声、仪器的警报声、药物安瓿被掰开的清脆声、心脏按压时胸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疯狂而绝望的死亡交响乐！
张妈瘫软在墙角，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个被无数双手按压、电击、注射，像破碎玩偶般被折腾的少夫人，她捂住嘴，发出了压抑的、濒死的呜咽，眼泪模糊了整个世界。
“王主任！快叫王主任！！”有人嘶吼着。王主任几乎是飞奔着冲进病房，看到林晚晚的状况，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扑到床边，接过除颤仪电极板，亲自上手。
“360焦耳！充电！”
“砰！”
身体再次无力地弹起，又落下。监护仪上，那条疯狂的心电波形，在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后，猛地拉成了一条笔直的、毫无生机的直线！
“————”
刺耳的长鸣声，如同最终的丧钟，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所有正在进行的抢救动作，都瞬间停滞。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条象征着生命终结的直线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无力回天的绝望。
死了？
就这样……死了？
张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昏死了过去。
王主任的手还握着除颤仪，微微颤抖着，他看着病床上那个双目圆睁、瞳孔彻底涣散、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沫的年轻女人，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席卷了他。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
“等等！”一个紧盯着另一台胎儿监护仪的护士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几乎变调的叫喊，“胎儿！胎儿心率还在！140！很稳定！他还在动！”
这声呼喊，像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瞬间惊醒了所有人！
王主任猛地转头，看向那台被忽略的仪器屏幕——代表胎儿心跳的曲线，依旧强健而稳定地起伏着，与母体那条死亡直线形成了无比诡异、无比震撼的对比！
孩子！孩子还活着！在母亲心脏骤停、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的情况下，那个小小的生命，竟然还在顽强地存活着！
“继续抢救！！”王主任的眼睛瞬间红了，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几乎破了音，“为了孩子！不能放弃！心脏按压不要停！肾上腺素静推！准备紧急剖宫产！通知儿科ICU和新生儿抢救室最高级别待命！快！快！快！！”
最后的希望！最后的赌注！赌这个母亲用生命守护的孩子，能够创造奇迹！
已经停滞的抢救再次以更加疯狂、更加激烈的态势展开！心脏按压以近乎摧毁的频率持续着，更多的药物被推入，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手术刀！”
“吸引器！”
“快！暴露子宫！”
没有人再去顾及那些无菌原则，没有人再去考虑那些常规流程。这是在和死神赛跑，从死神手里抢夺一个渺小的、却无比顽强的生命！
王主任亲自操刀，手起刀落，动作快如闪电，精准而决绝。
鲜血涌出。
组织被分离。
……
当那个浑身沾满血污、瘦小得令人心碎、却依旧在微弱动弹的小小婴儿被迅速取出，移交到严阵以待的新生儿科医生手中时——
“哇——”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如同小猫哭泣般的啼哭声，骤然响起在充斥着死亡和绝望气息的抢救室里！
虽然微弱，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沉重的阴霾！
孩子活了！在母亲临床死亡的情况下，他活了下来！
“成功了！”有人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儿科医生团队立刻将婴儿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保温转运箱，连接上便携式呼吸机和监护仪，如同护送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火速冲向手术室外等候的新生儿ICU团队。
抢救室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病床上，那个胸膛依旧被机械按压着，却再也没有任何生命回应的、冰冷的身躯。以及监护仪上，那条固执的、笔直的死亡直线。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疯狂，都只是为了救下那个孩子。对于母亲……他们已经回天乏术。
心脏按压缓缓停止。
除颤仪被关闭。
所有的抢救药物停止输注。
王主任站在原地，手术刀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林晚晚那张苍白如纸、却异常平静安详了的容颜，看着她那双至死都未能完全闭合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无尽哀伤和牵挂的眼睛，这位见惯了生死的医生，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声音嘶哑地宣布：“记录时间。产妇林晚晚，临床死亡时间，凌晨5点17分。”
死因：胃癌晚期多器官功能衰竭，及急性呼吸心跳骤停。
死亡诊断：孕18周+4天。
最后的赌注，赢了孩子，却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一场以命换命的惨烈牺牲，终于，落下了它最血腥、最悲壮的帷幕。
空旷的抢救室里，只剩下仪器断电后残余的滴答声，和医护人员压抑的低泣声。
窗外，黎明终于彻底到来，灰白的光线透过窗户，冷冷地照在病床上那具失去了所有温度的躯体上，和她那只至死都紧紧攥着的、藏着童年信物和无数未言之语的拳头上。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关于错误、牺牲与永别的，漫长而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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