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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
已经算不上新的小电驴也惨遭折磨后,终于回到了小院里。
徐翠翠和蓁蓁已完成好布置:
一眼看去,黑黢黢的室内摆着成堆涂色呆板、形状怪异的拼接瓷偶。
徐青君很难说这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好在室内很快亮起柔和的灯光,共进班的投影仪开始运作,在轻柔的哼唱声里,朝白色幕布投下一张张幻灯片。
是她和蓁蓁的照片,间或夹杂着小姥姥,徐碧瑛,甚至极偶尔能看见宁淮的身影。
徐翠翠今日在家翻箱倒柜一整天,可算又找出来少许老照片。
现在以姐妹俩为主角的照片按照年纪交替着往后放,若非图像质感不同,恍惚瞧着都要生出这是同一人的错觉了。
到两人七八岁的年纪,就换了共进班三人平日里拍的照,二宁和两霸的身影也开始频繁出现在其中。
都是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的琐碎生活小事,或者犄角旮旯的野趣,叫人看了,便觉万物生动可爱。
哼唱声悄然退场,换上轻快的曲调伴奏。
有点耳熟。
徐青君靠在一边门框,凝神细听,发觉这是小姥姥从前当摇篮曲哼给她听的那支小调,但比从前、也比去年那一版,更活泼欢快。
显然,宁简又对它进行了次大改动。
宁简靠在另一边,侧目打量她的神情,果不其然要比平常柔和几度。
他心头大定。
忽略某些具有巨大进步空间的手工作品,本次策划,很成功。
这次,蓁蓁对仪式感的追求变了个样。
去年她要折腾人,今年她只折腾物。
……虽说也变相折腾了人。
众人在她的指挥下屋里屋外忙碌,将桌椅板凳、水果点心、投影幕布、以及几个大小不一的玩偶全搬去外边,共同赏月。
宽敞舒适的椅子,全给套了衣服的玩偶一家子坐了,人只能坐着冷板凳吹着凉风看蓁蓁钦点的电影。
徐青君心不在焉。
人的座位和玩偶的座位是一一对应的,她身后一只手编毛线熊穿了件印着“姐姐”字样的套头衫,在姐姐熊旁边,另有一只很旧但保存完好的毛绒熊妈妈。
熊妈妈一只耳朵颜色不一样,还是对鸳鸯眼。
那是小青君从前的“杰作”。
将小青君送回青山镇后,徐碧瑛就像自在畅游外太空的探测仪,信号若隐若现。
小孩很想她,但无力将人打捞回来,心情很低落。
徐翠翠不忍心,向来节俭的人,买回来店里最大的一只毛绒熊,对着样子绣出“徐碧瑛”三个字,从此小孩有了夜夜相伴的熊妈妈。
也许是知道家里有个假的,叫真正的徐碧瑛生了气,她都不肯回来。
小青君拿起剪刀拆了熊耳朵,撬了熊眼睛,隔两天,又因为不舍拖着独眼熊找上小姥姥求助。
她弄丢了人妈妈,不能再没有熊妈妈。
“哇啊!”
“哈哈哈!菜你就多练!”
忽如其来的一声惊呼打断徐青君的神游,神思归位,她立即站起身,警惕打量四周。
什么危险也没有。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至少对某些人来说,有很恐怖、很可怕的存在。
徐青君无言和荧幕上的鬼脸对视,又转头看吓到掉下座位的小宁,以及板凳另一头跌下去的妹妹,沉默了。
蓁蓁本在一边指着宁简,笑得前仰后倒,不料姐姐忽然起身,叫她也摔了个屁股蹲儿。
她只是小小报复一下大侄子说她拍照不好看罢了,报应怎会来得如此快。
世事真难料。
可惜有些事不是靠练就能得到进步的。
比如宁简见“鬼”时的胆子。
不然以他多年阅读观影的经历,早就练就一颗无所畏惧的大心脏了。
偏偏某些人,又菜又爱。
夜深人静易伤感。
但今日夜虽深,人却吵闹得很,耳边不时有惊声怪叫和欢声嬉笑,再大的伤感,也被搅扰成啼笑皆非。
宁简起初时展臂将“姐姐”捞进怀里,但熊姐姐是小姥姥很多年前织的小禾苗,个头小小一个,没能带来十足的安全感,他又捞来小姥姥赶制的“哥哥”,两只熊在他的臂弯里紧紧挨挤在一起,抱了满怀。
影片结束后,衣服皱巴巴的哥哥姐姐终于得以回到原位,四只玻璃眼珠共同谴责某个始乱终弃的小宁。
小宁只埋头飞快切出片尾花絮,播放去岁中秋录下的祝福。
头一个是徐翠翠。
小姥姥的心愿很简单,就希望大家伙能在一块儿热热闹闹。
下一个是宁淮,因为宁小舅舅远在他处,蓁蓁特意和他视频追问感想。
然后是蓁蓁。
“我想要很多很多漂亮裙子,还有好多蛋糕、甜点、巧克力……”
视频里美美编了发的小姑娘十根手指头用完了,又拉过小姥姥的手继续贪心地往下数。
视频外扎着马尾的蓁蓁望花望树望明月,最后在大家善意的笑声里,假作谦虚道:“七岁的蓁蓁可真贪心,还是八岁的蓁蓁好哄,只要每种来一样就行。”
而且,裙子和蛋糕很好,但现在相较而言,她更喜欢枪子儿和乐高。
大家笑作一团,蓁蓁羞不过,拉着小姥姥躲去旁处说悄悄话了。
宁简上回逮着徐青君追问,结果轮到他自己,也很简短:“很喜欢青山镇的家,希望这里能一直有我的家。”
最后是徐青君,视频里外,宁简都在说:
“小禾苗。”
徐青君偏头看身边人,听见他问:
“你的心愿达成了吗?”
她指尖捻着不留心薅下来的绒毛,答:“一半一半。”
至于怎样对半分,宁简目光扫过坐歪了身子的熊妈妈,心中已有答案。
他笑了笑,说:
“真巧,我的心愿也只达成了一半。”
小青山仍有他的家。
可他不知道这个家的大门,能否一直向他敞开。
小青山的崛起大业进展良好,和他忧思愈盛不同,徐青君较之从前,心情倒松快许多。
今夜的氛围也太合适。
现在面对未来更有底气的她,看着幕布上那双对未来充满的忐忑的眼睛,也生出几分感慨来。
“老有老的忧,小有小的愁……谢谢你,小宁,”她已不像从前那般,想到徐碧瑛就只有满心怨怼了,“我明明比你大,竟还要你来开解。”
徐青君带点笑意,说。
婆娑的树影晃得宁简脸上明明灭灭,他一双眼睛幽幽的、深深的,盯着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心上也像挂了个小钩子。
他又伸手捞来姐姐哥哥,将两只毛线熊放在两人中间对比,说:“哥哥明明比姐姐大,总得有点担当嘛!”
“就你歪理多。”
邪恶的喉结滚了滚,用哄诱的语气顺着前话道:
“菩萨,你真要谢我的话,不如叫声‘哥哥’来听听。”
徐青君伸出一只手揉乱他的头发,她慢吞吞嘬了口橙汁,才悠然开口:“臭小子,你现在皮是越发痒了啊?”
想来是听不到了。
宁简嗓子发紧,怕话多了露怯,只低笑一声。
正遗憾着,却见徐青君转过头来,粲然一笑,拖长了调子,戏谑道:“谢谢你啊,小宁哥~”
宁简脑子嗡了下。
身旁唆唆的风吹叶声,楼上祖孙俩低低的絮语声,山下清亮顿挫的歌唱声,似乎全都消失不见。
今夜月光太刺眼,照得他眼前只余明光熠熠。
他慌忙火急从躺椅上弹跳起来,匆匆往隔壁院里去,头也不回地招呼。
“哎,我突然想起来社团还有个会,先走了啊。”
身形颇狼狈。
徐青君不由搓着手指,摇头失笑。
“毛毛躁躁。”
另外,宁简的头发长起来,又变回了从前的手感。
社团是否有会,旁人无从知晓。
然而获得了久违摸头的小宁,实实在在快烧起来了,不只是脸和耳朵。
自年前大翻新以后,老宅新热水器再没出过问题,但宁简今日依然洗了个冷水澡。
紧急降温结束,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拉开窗帘,瞥到天空高悬着的一轮润白圆月,却无端想起张笑容明媚的脸。
宁简倒抽口气,猛地合上帘子,捂住脸,面色几变。
刚歇下的花洒又开始营业。
好一阵,兜头浇着凉水的人认命地闭了闭眼,手往下探。
水声又停,宁简偏头擦去额角的水渍,不意间同镜中人四目相对,看着镜里那张眉目含情的脸,他不由咬牙切齿:“你真是个畜生,宁简。”
昨夜里多少有些逾越,怎么好随便对小孩那般揉人脑袋呢。
徐青君暗自懊恼,晨间很是观察过一阵,确认不会和宁简撞见,才放心大胆出门下山去。
昨夜太……太无耻了。
宁简无法撑着打了折扣的厚脸皮,没事人一般往徐青君跟前凑,等听见小电驴的滚子骨碌碌轧过青石板铺就的路,才磨蹭着起床去隔壁同小姥姥和蓁蓁告别。
“这就走了?”徐翠翠有些诧异。
按照常规看,臭小子应该会拖着时间等徐青君回来再告别,或者干脆越过她们,直接找到月亮湖去当面交代。
今儿倒出奇,竟托她代为转达。
夜里两孩子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她眼一闭一睁,就闹掰啦?
爱门翠翠徐端着手机,满脸沉重,思考是不是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对,又或者她今早出门迈错了脚。
“嗯,收到消息,学校有点急事要处理。”
面对小姥姥,宁简扯起谎来,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徐翠翠不懂学校里那些事,便不多纠结,忙道:“那你赶紧去,别耽搁了学习。”
现在也是她的学习时间,再不久,她就要进行驾考了。
她到底上了年纪,比不得年轻人记性好、接受快,只好私下多花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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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镜照4.0
畜生畜生在哪里?
月下湖水明如镜,小宁不敢抬头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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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码字还得音乐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