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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破坏此地规则而来,被同化的人不该再被称之为同伴
她跟着管家穿过厚毯般蔷薇花海,走入城堡中。
越是靠近,越是震惊。
这个台阶是黑曜石雕刻的吧,截面似玻璃,踩上每一阶的声响有着不同的音阶,上个楼梯都像自带钢琴伴奏。还有这个扶手,细腻光滑,触感油润,她瞪大眼睛,这不会是象牙吧,这么粗吗!
长廊铺着暗红地毯,脚步落下的回响被吞噬,墙面被涂抹成鹅黄的色泽,黑木雕刻的画框一字排开,宫廷风格的画像有着相同的笔触,画中人物有着类似的色彩——在这个国家并不算常见的黑发和血色的瞳孔。
某种预感闪现,她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
那个女人要来了吗!
灯光随着门缝扩大,照亮她的面庞。长桌的尽头,雍容而苍白的青年抿了口红酒,酒水在她的唇色前变得暗淡无光。
餐桌两侧几乎坐满了人。
王雨微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人吗?
端庄的身姿,华丽的礼服,脖颈断面是光彩耀目的红宝石,大马士革玫瑰插进截面中央镂空的圆洞,紧密簇拥的花朵构成了头颅。
令人生理反感的浓香扑面而来,金属般锋芒毕露的腥气,蜂蜜让它变得浓稠,给人以血腥的联想。
那是用尸体做的花瓶吗?
还是单纯的艺术品呢?
她的大脑陷入空白,令人后背发毛的恐惧,还有无论如何都难以克制的好奇。
直到餐桌尽头的女主人放下高脚杯,抬起血色的眼眸,“落座吧,雨微,这是专门为你留的位置。”
王雨微沉默了半晌,迈开脚步,这张餐桌质地玉白光滑,点缀以鎏金,低调奢华,却无法再吸引她的目光,她的余光停留在那些以玫瑰作为头颅的“人”上,企图从光洁细腻如白瓷的脊背、手腕处淡蓝色的血管看出些许端倪。
“德拉科女士,晚上好,”她落座,掌心汗湿,“您传唤我,请问是需要我去做什么吗?”
“这些艺术品如何?”
王雨微顿时松了口气,“非常美丽,女士。”
她拘谨地拿起刀叉,“女士,我能不能也吃点?”
“自便即可。”德拉科淡淡地回答,她拿起手边的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而后目光停留,似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夜之间,三名贵族惨死家中?你的动作倒是比我想的更快,这很好。”
王雨微一边嚼嚼嚼一边真情实感地疑惑。
我也没做什么凶残的事情啊,为什么大家一看到类似的事情都觉得是我做的。
“这次真不是我做的,”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而且不应该是四名贵族吗?怎么变成三名了?”
“是今日的最新情报,算起来总共死了七个,症状均是睡梦中突发心梗。”德拉科的语气像在和她讨论今年领地的收成,带着不得不在意的无趣,“贵族们惊恐过度,今夜赫立厄斯区所有的教堂都被他们包场用作祈祷。”
包场教堂祈祷吗?
那很有钱了。
说到教堂,王雨微放下刀叉,“德拉科队长,我有情报想向您汇报。”
听完后,德拉科沉默了很久,她敲打桌面的食指停在半空,许久没有落下。
王雨微的心也悬浮在了半空,心想,是不是不该把这个情况告诉她,我会不会被批评、穿小鞋?说出来不到一分钟她就已经在后悔了,别管诺兰不就好了吗,干嘛非得多这个嘴。
“管家。”
她心脏骤停。
德拉科:“你去准备一把糯米。”
王雨微:?
“不过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把糯米能解决的了,”德拉科对已经转身的管家说,“再准备一把柚子叶吧,厚一点的,打人砰砰响的那种最佳。”
她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我想知道诺兰队长性情大变的原因?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是否想过,为什么是我与诺兰负责执行此次回收任务。”德拉科的下巴陷在披肩的貂毛里,“我出身于西方星系古老的贵族家族,而诺兰的父母俱是神职人员,相较于其他人,我们与带有宗教属性,以古兰星中世纪欧洲为基石的内侧世界相性更佳,出现排异反应的概率更低。”
王雨微拳头一碰掌心,恍然大悟,怪不得德拉科队长是贵族大小姐,诺兰队长是神父。
?
那为什么我是乞丐?
因为我没有固定资产吗!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我有存款啊,736.5星币存款怎么不算固定资产了!
“往常的任务中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德拉科说,“由于认同内侧世界的规则,即使拥有明确的自我认知,仍会受到精神异变源的影响。那并非性情大变,而是开始与所扮演的角色融合,即被内侧世界同化,成为构成规则,维系规则的一部分。”
王雨微愣住了。
认同规则?
认同什么规则?
认同女人生而有罪?认同女人的美色是引起犯罪的根源?
世界的声音被抽干,只有怒气“轰”地一声冲入脑中的声响分外清晰。她想,不该如此轻易地放过他的,早知如此,当时就该......
“所以你的汇报确有必要,雨微。”德拉科使用刀叉的动作带着老派贵族的优雅,餐具的银光映在她的眼睛里,似晃动的寒光,“我们为破坏此地规则而来,被同化的人不该再被称之为同伴。”
王雨微摘下十字架耳饰,放入空托盘,神情肃然,“我明白您的意思。”
“关于下一步,你可有计划?”
如果说中世纪的欧洲是内测世界存在的基石,那么教权与王权的关系始终在动态演变。
前期,教权从属依附于王权,为统治者提供合法性支持。中期,教权凌驾于王权之上,教皇甚至有权废黜国王。
王雨微想起自己在探听消息时,了解到的“黑公主”故事。
据传闻,现任国王曾有一个十分宠爱的情妇,那是一个来自东方的美人,有着风情万种的面容和如云般的乌发。
不久后,她诞下一个女孩,国王视之为掌上明珠,可册封公主时,教皇却称,“这个女孩黑发黑眼,是天生的女巫,她的存在会为国家带来不幸。”本该听命于国王的宫廷侍卫涌入殿中,强行终止了册封仪式。
“神经,那个小孩又不是突然黑发黑眼的,”王雨微身边的年轻女孩黛安愤愤不平,“人家生来就这样,出生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现在要当公主了,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开始叫了。”
希娜抬起眼角,不带笑意的成熟面庞是烟视媚行的冷艳,“单纯倒霉而已,在那位国王陛下想要裁撤教会区行政建制的档口,就算她是和教皇大人一样的金发碧眼,也会被说成是不详的征兆。”
那位“黑公主”,是教权和王权争斗的牺牲品。
“我认为,构建信仰并不困难,因为饱受苦难的人们自会寻找精神寄托,相信神的合理性与道德性,相信按照教义生活,每日潜心祈祷,终有一日能获得幸福和救赎。”
她想起丽兹的眼泪,头破血流的女孩从信仰到厌憎,也只用了一瞬间。
“破坏信仰更是容易,教会是神的代理人,只要让教会为人们带来不幸,让神给予的不再是安慰,而是新的苦难,信仰就会不攻自破。”
她想起被教皇称作不详的可怜公主,教徒们愤怒至极,在王宫外群聚,高喊着要烧死她。最后是她的母亲饮下毒酒,用自己的死换来她的一条命。
而那位母亲的死能够平息事端,也只是因为国王对钟爱情妇自尽的默许,再一次成为王权在教权前退让的缩影。
“规则的破坏,在下层体现为群众信仰的崩塌,而在上层,体现为教权与王权的斗争。”
“我会加速信仰的崩坏,破坏教权统治的群众基础,”王雨微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神情坚定,“我会作为暴力机器,为您打击教权扫清障碍。”
德拉科勾起唇角,弧度大到夸张,这个厌世淡漠的女人瞬间变成了食人的鬼。
血的气味缓慢从王雨微的皮肤下渗出,温暖微甜的味道让她的心脏变得活跃起来。
“同时激化上层与下层的矛盾,彻底将现行的宗教规则摧毁。”餐刀刺入象征神明心脏的食物,果酱似鲜血涌流,“属于人的世界,不需要神明的存在。这就是我的计划。”
一瞬被拉得很长,寂静的空间响起寥落的掌声,“真是出人意料啊……原来真正的变数在这里。”
仆人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入,盖着的圆罩打开,珠宝武器一应俱全。
“这些东西,任需取用,梵洛迦家族会站在你的身后,以四大家族之首的权力为你的暴力背书。”
德拉科褪下披肩,露出锻炼得宜,苍白劲瘦的肩膀,她不觉得冷了,欲望让鲜血沸腾,热气在眼下漫开红晕。
“保持记忆的装置同时也是存在认证设备,具备紧急逃生功能,一旦感知到生命指数快速下降,就会分泌止血喷雾,带着佩戴者脱离内侧世界,返回发射舱。”
“所以不必有任何的顾忌,”德拉科的瞳中亮起两团幽森的火光,“尽管放手去做,我会为你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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