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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意
第二天，顾决果然“安分”了许多。
他依旧早早来到教室，依旧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周身那种刻意针对周屿舟的、欠揍的气场确实收敛了不少。他没有再故意把胳膊肘越过“三八线”，也没有冷不丁地用笔帽捅人，甚至周屿舟不小心把橡皮滚到他那边，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没像以前那样嫌弃地推回来或者说出什么刻薄话。
周屿舟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和平”还有点不习惯，偷偷瞄了顾决好几眼，心里嘀咕：
这家伙转性了？还是因为昨天的事良心发现了？
然而，有些深入骨髓的习惯，似乎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
上午的数学课，老师讲着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题，周屿舟听着听着，昨晚没睡好，可能是因为过敏难受，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的后遗症就上来了，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脑袋也一点一点地往下耷拉。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模糊，即将坠入梦乡的边缘时——
“咚。”
旁边一个硬硬的、带着熟悉力道的胳膊肘，非常“自然”地、精准地撞在了他的肋骨上。
“！”周屿舟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捂着被撞疼的地方，怒目看向罪魁祸首。
顾决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课本和黑板上，只有那只“行凶”的胳膊默默地收了回去，指尖蜷缩了一下。
周屿舟气得牙痒痒，但又抓不到证据说对方是故意的，只能把这口气憋回去，恶狠狠地瞪了顾决的后脑勺一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课。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周屿舟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张宸早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冲出教室不知道去哪撒欢了。
他看了看旁边，顾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
太好了！天赐良机！
周屿舟心里欢呼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立刻像一滩软泥一样趴倒在桌子上，双臂一枕，脸一埋——世界，清净了！终于没有人打扰他补觉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教室里异常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和远处模糊的喧哗。这种环境最适合睡觉了。
周屿舟几乎是在几秒之内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甚至还做了个模糊的、关于不用学数学的美梦。
就在他睡得正香，嘴角可能还挂着一丝可疑口水的时候，两个女生怯生生地走到了他们座位旁边。
“那个……同学？打扰一下……”
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周屿舟毫无反应，睡得昏天黑地。
“同学？周屿舟同学？”
女生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周屿舟极其不耐烦地在梦里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烦人的苍蝇，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唔……别吵……”
“我们想问问……你知道顾决同学去哪里了吗？”
另一个女生鼓起勇气问道，“有点学生会的事情想找他……”
被连续打扰清梦，周屿舟的暴躁值瞬间飙升。他猛地抬起头，眼睛还因为困倦而睁不开，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脸上带着极度不爽的起床气，看也没看是谁，就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不知道！！别问我！！”
吼完，他根本不管那两个女生是什么反应，像鸵鸟一样重新把脑袋重重地砸回胳膊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几乎是下一秒，轻微的鼾声就又响了起来。
两个女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躁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吐了吐舌头，没敢再问，赶紧悄悄地溜走了。
空荡荡的教室角落里，只剩下周屿舟一个人，沉浸在无人打扰的补觉幸福中，至于顾决去哪了、要干嘛，关他屁事！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他睡觉！
期末的气氛如同逐渐收紧的绳索，各科老师都在争分夺秒地赶进度，课堂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
午休铃一响，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饿狼般冲向食堂。
周屿舟和张宸随着人流往外走。
张宸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咦”了一声：“今天顾大佬咋没影了？平时不都等我们一起吗？”虽然通常是一起走，但顾决基本不说话。
周屿舟也注意到了。
从上午第三节下课开始，顾决就好像很忙，一下课就没了人影，连午休都不见人。
他心里有点说不清的异样，但嘴上还是满不在乎：
“谁知道他，爱干嘛干嘛去，关我们屁事。赶紧吃饭，饿死了。”
两人在食堂匆匆解决了午饭。
周屿舟心里那点关于顾决去哪了的疑问，很快被饥饿和食堂嘈杂的人声冲散了。
吃完饭回到教学楼，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周屿舟想着还能趴着睡个午觉，便和张宸一起往教室走。
刚走到教室后门，周屿舟的脚步就顿住了。
只见顾决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他自己的座位旁。
而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正是上午那个试图叫醒周屿舟问顾决去向的女生之一！
那女生微微仰着头，手里拿着一本练习册，正指着上面一道题，脸上带着羞涩又期待的笑容，在和顾决说着什么。
而顾决，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招牌冷漠，但却微微侧头听着，目光落在练习册上，并没有立刻走开或者拒绝。
他甚至伸出手，接过女生递来的笔，在练习册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公式，低声解释了几句。
女生听得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顾决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掩饰不住的好感。
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在周屿舟看来极其刺眼的“学霸互助”图景。
周屿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了上来，烧得他胸口发闷，喉咙发紧。
顾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会给女生讲题了？平时对自己不是惜字如金就是冷嘲热讽吗？怎么对别人就这么有耐心？！
一种混合着被区别对待的愤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细微却尖锐的酸涩感，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动作极大、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拉开自己的椅子，制造出刺耳的噪音，成功打断了那两人的“学术交流”。
然后，他看也没看那个女生，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直接把后背甩给两人，声音又冷又冲，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讲完了没？我要睡觉了！赶紧起来，别挡着我光线！要问题回头再说！”
他的语气又冲又无礼，完全没给那个女生留任何面子。女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局促又尴尬，脸颊涨得通红，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连忙拿着练习册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顾决也被周屿舟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弄得愣了一下。
他看着周屿舟那个写满“我不爽别惹我”的后脑勺，又看了看那个仓皇离开的女生背影，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屿舟趴在桌上，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阵莫名的火气而砰砰直跳，脸颊也气得发烫。
他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才顾决和那个女生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有顾决那副“耐心”讲题的样子！
烦死了！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又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旁边已经拿起书的顾决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重的冷哼，然后再次把脸埋了进去。
整个教室后排的气压，因为周屿舟这通莫名其妙的火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张宸站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眼睛瞪得溜圆，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又极度兴奋的吃瓜表情。
舟哥这反应……不对劲啊！非常不对劲！
周屿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更找不到理由发作，憋得相当难受。
就在他跟自己生闷气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低笑。
是顾决。
他看着周屿舟这副气成河豚、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非但没有被他的坏脾气影响，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那紧绷的、写满不爽的背影，此刻在他眼里，莫名又和某种闹脾气的小动物重叠了。
“怎么了？”顾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逗弄意味，语调比平时稍微上扬了一点，“谁又惹你了？”
周屿舟听到他这仿佛无事发生的语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能怎么说？说“不准你给别人讲题”？
还是说“你刚才笑得太碍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自己都觉得离谱！
于是，他只能更用力地用后脑勺对着顾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更重的“哼！”，肩膀也绷得紧紧的，用实际行动表达“不想理你但我很生气”的复杂情绪。
顾决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模样，眼底那点笑意更深了。
他忽然想起之前不小心碰到周屿舟时，对方反应很大的样子比如撞头那次，似乎……特别怕痒？
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顾决伸出手，趁着周屿舟毫无防备，精准地、快速地在他侧腰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掐了一下。
那里果然是周屿舟痒痒肉的密集区域！
“嗷——！”周屿舟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从桌子上弹了起来，整个人瞬间破功，那点强装出来的怒气瞬间被剧烈的痒意击得粉碎！
“我靠！顾决你干嘛！有病啊！哈哈哈……别碰我！！”
他一边控制不住地大笑，一边手忙脚乱地躲闪，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脸颊也因为这番折腾和刚才的闷气而变得通红。
他越想憋住笑，就显得越狼狈，又是扭动又是拍打顾决的手，嘴里骂骂咧咧，却根本止不住笑声
刚才那点莫名其妙的醋意和火气，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笑到九霄云外去了。
顾决看着周屿舟笑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低笑出声，虽然很快就收敛了，但眼底的笑意却久久未散。他适时地收回手，没再继续“攻击”，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周屿舟喘着气恢复平静。
“你……你……”周屿舟笑得浑身发软，瘫在椅子上喘气，指着顾决，想放狠话，却因为气息不稳而显得毫无威慑力，“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顾决挑了挑眉，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却莫名欠揍：
“哦。随时恭候。”
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之间那点诡异的低气压瞬间烟消云散。周屿舟虽然嘴上还在骂，但心里那点别扭好像也随着刚才那通大笑发泄了出去。
他揉了揉笑酸的肚子，又瞪了顾决一眼，但这次的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算你狠”的无奈，而不是真正的怒气。
前排偷偷观战的张宸，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
舟哥啊舟哥，你这辈子算是被顾大佬拿捏得死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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