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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破，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用具。
“还有你，也不小了。单身这么多年，不能光立业不成家吧？”檀冰睁开眼，转头瞅向破：“破小子，有喜欢的女人吗？”
破有些无奈地抬起眼：“您这是想兼职当月老？”
檀冰怒了：“什么兼职，是专职!”
破只得叹了口气：“请问专职月老，我喜欢的要是男人呢？”
檀冰一怔，眨了眨眼，突然豪情万丈地板着脸承诺：“只要你喜欢，别说是男人，就是一头猪，为师也敢去上门提亲！”
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真的，你不信？”檀冰立刻挑眉瞪眼。
破无奈地拍了拍檀冰肩上的一大片罂粟魔芋叶子，语重心长：“师父，多在这药水池里泡会儿吧，不把这些东西弄下来，您去哪儿提亲，都得吃闭门羹啊。”
“说到这儿，破小子……”檀冰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这池水有用吗？我怎么觉着这些小家伙，反而越泡越茁壮了呢？”
“放心。泡在毒池中，以毒攻毒，不会错。”
“嗯，可能还是份量不够。要不你再往里面吐点口水试试？”
“……”
“你跟檀羽结婚，是为了苏檀结盟？”殷咛抱着双臂，站在高楼之巅的习习风中，脸上的表情颇为玩味。
“对，如果你想投靠檀帮，就一定不能得罪苏氏。”苏微从皮裤兜里抽出了一张名片：“这是檀帮总部鸟窝的地址。至于你能不能见到檀羽，那就要看运气了。”
殷咛接过名片：“我师兄殷子枫……”
“你走后不久，他就失踪了。”
殷咛身体一僵，静默。
“我知道的，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苏微准备转身离开，想了想又再次回眸：“还有，谢谢你。”
“什么？”
“你让我知道了……亲生父亲的名字。”苏微的背影有些阴郁，几秒后，蓦然抽身而去。
殷咛怔了片刻，方才低头看向手里的那张名片，再深深地吸了口气，独自站在风中，望着脚下灯火流动的繁华都市，努力地给出一个自我鼓励的微笑。
不就是寄人篱下吗？就算是下跪，就算是低贱，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哼，原来是想去投靠檀羽那个老不死？”一个沙哑微冷的声音，忽然自夜风的某处角落中，阴森诡异地传来。
殷咛的睫毛只轻颤了一下，人却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远望着脚下的城市。
殷十七如鬼魅般地从她身后的那片暗夜中步出，一双眼眸如磷火般幽冷：“其实只要你肯，我会既往不咎。”
“只要我肯？”殷咛直至此时，才缓缓回身看向殷十七，几秒后忽而一个讽笑：“哥哥，你觉得我会肯吗？！”
殷十七静静地瞅着她，突然一阵仰面大笑。笑了半晌方才渐渐收住，不无遗憾地道：“所以说女人啊，就如同一只永远也喂不熟的猫，你一味的宠爱与退让并不能令她心存感激，唯有暴力！唯有狠狠地拔去她的尖牙和利爪，扼住她的咽喉，才能令她献身臣服！”
殷咛低垂了一下眼帘，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指间那五枚流光射寒的魔之左翼：“那就拔吧，为什么还不出手？”
殷十七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即化作森然冷笑：“你现在有持无恐。可天一亮呢？会立刻变成一个任人玩耍的宠物。而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待，而已。”
“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两个人会巫咒，”殷咛淡定抱起双臂：“破，和紫婴魔。惹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都无法全身而退。”
“所以，你想投靠檀羽，因为他有紫婴魔，”殷十七的声音里，充满讽刺：“为让他收留你，你自然做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准备。只不过，你千算万算，有件事却绝对没有料到。”
“噢？”殷咛微一挑眉。
“檀羽根本就不可能收留你。他巴不得你死。”殷十七的身上，浮起了一丝冰冷莫名的气息。
殷咛见他如此笃定，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原本，她是想依仗着檀宫为自己说情，来说动檀羽，可貌似，这中间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殷十七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愈发笑出了一抹深深的寒意：“因为，他是一个该死的爱了我十几年的GAY！重点是，他知道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的妹妹，想想看，你要去投靠这样一个人？以他的心性，巴不得剁碎了你才能安稳入睡。”
殷咛犹疑地看着殷十七，心头不免有点怔然。
她当然知道檀羽是个同性恋。可没想到，他喜欢的居然是殷十七！如果真是这样……
等等。他爱殷十七爱了十几年？
所以那爱，应该是深入骨髓，不死不休了吧？
殷咛沉吟了几秒，忽而一笑。
如果说，她之前还没什么把握说服檀羽的话，那么现在，她倒是有了几分自信，甚至想要跃跃欲试了。
“很好笑？”殷十七的面色有些不爽、阴郁。
“万事没有绝对。”殷咛站在风中，高耸的楼上，微仰的下巴带起了几分不羁与勇气：“或许，这份令你厌恶的情感，正是我说服他收留我的筹码，也不一定。”
殷十七眉头一颦，眼神正变得越来越危险。
“怎么，还不动手？”殷咛嫣然轻笑：“那我可要走了。时间可不多了呢。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见那个人呢？”
殷十七腮帮冷硬间，突然抬手，一道细如彩丝的咒影自指上嗖地弹射而出：“你敢！“
这一弹，疾快如电，可在殷咛此时的眼里，却是稀松平常。她侧身掠影，脚下盈盈闪过，同时五道寒光霜色，于挥臂间无声无息地飞射而出，只听暗夜中噗噗几声撕裂声，飞跌出了三名正要偷袭她的毒隐人，空气中，瞬间漫出血腥的阴霾，然而那些人却似不知疼痛一般，兀自腥红着眼，向着她狂扑而来，脸上那一道道诡异的血管纹路，如可怖的面具，张扬狠绝。
殷咛扭身旋舞般地晃了一下，就落回了原地，几乎是同时，砰砰几声闷响，那些毒隐人身体直接被轰飞出了数丈开外，以她敏锐的感官，不但听到了对方的骨折声，甚至连肌肉血管的断裂挤压声，也清晰可辩。
然而，即便肢体扭曲残破，内脏已被踢碎出血，那些毒隐人却依然毫无痛觉般地歪身站起，继续强攻上来，殷咛几不可查地眯了眯眼，只因她已查觉到了殷十七手背上的那十根利爪，正闪烁着幽蓝色的光，弹了出来，显然，他也要动了。
这是想不计代价地玩轮群攻战，阻挡她的去路，待到天亮，再像抓兔子一般地把她抓回去吗？
她的动作，突然间变得异常迅猛，而此时，殷十七也已欺身而上，弹出的指爪带着烟火般缤纷的咒影附加效果，冲着她汹涌而去，殷咛恰在这时张臂收回了五枚刚刚完成一波杀戮的魔翼，眼见哥哥的疾攻而至，立刻仰身后弯，佯作躲避，不想整个人却在那一个后翻中直接翻下了楼顶天台的水泥护栏，跃身而下。
风声急掠在耳边，头发像无数的鞭子在不断地拍打着她的脸，耸立在繁华都市中的几十层高楼，为她提供了无数的阳台和窗户，她借着身体中那份骇人的力量与感知，如敏捷而迅速地一路扒着那些阳台与窗的边沿，纵身飘荡，宛如一只攀岩飞荡在丛林深处的豹猫。只几个呼吸之间，她的身影就瞬闪而逝，没入了神秘莫测的暗夜之中。
“慢！”殷十七阴沉着脸，出声阻止了那几个毒隐人欲纵身去追的企图。
“先生，”自殷十七的身后，幽灵般地现出了殷三那双雪白森然的瞳孔：“他们已经重伤，不如让我去追。”
“追？没人能追的上。”殷十七闭了一下眼，仰面，似在思虑什么。
“请先生示下。”
“既然她要去投靠檀帮，就守住那里，机会总是有的。”殷十七抽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不知为什么，殷咛这次被毒蝇变态之后所散发出的那股凌厉威压，反倒令他内心的迷恋有增无减。
身边唯唯诺诺的人太多了，就让这个尖牙利齿的小野猫张狂张狂，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她如今张狂的越厉害，将来，把她压在身下，肆意掠取的成就感，就会越强烈。
那一天，不会太远。
殷十七站在高楼之耸的猎猎风中，睥睨着脚下水泥林立的城。离开蝇巢这半年，借着殷氏绝顶的易容术，他已经通过潜伏打探，得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讯息。只要能得到那三股被释放出来的巫灵之息，哪怕只有一股，也足以弥补他失去毒蝇的巨大损失。
巫灵之息！
他眯起双眼，仰起下巴，冲着天地，给出了一个桀骜不驯的轻笑。
只要能第一时间与之合体，那么即便是紫婴魔，又奈我何？
“什么？你这是受伤了吗？”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正搞怪般地将眼睛凑在了苏微那条中枪的腿上，以嘴里不断发出的啧啧声，来表达着他的诧异之情。
“被子弹打穿了而已，干什么一惊一乍的。”苏微穿着一件睡衣，大大咧咧地半坐在床上，不以为然地将自己受伤的腿从那年轻男子的眼前移开。
“说，谁干的？”年轻男子突然间怒目圆睁，拍床而起。
苏微将他瞥了一眼，不觉带上了几分戏谑的表情：“檀大公子这是想为你家女人报仇么？”
“废话！”檀宫现出一片凛然正气：“你是我老婆，哪个敢欺负你，那就必须死！死的不能再死！”
苏微挑了一下眉头，突然满面温柔与感动地一下子扑到檀宫怀里，扭捏着作小鸟依人状：“真的吗？太好了，有老公撑腰，我是真好幸福噢，你果然能让女人充满安全感。”
话音刚落，苏微不自觉地又有了恶心呕吐感，妈的，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殷咛那死丫头，真是害人不浅。
“啊？”檀宫其实也被这样的微吓了一跳，心说这位今天是吃错药了？不过，女人能温柔一些，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吗？被女人依赖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檀宫吃惊过后，又不免洋洋得意起来，搂住苏微，心疼地摸摸她的脸，柔声轻哄：“乖，谁叫你是我唯一的女人呢？说吧，是哪个混蛋伤的你，我必定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是和羽。”苏微窝在檀宫怀里，柔声轻语。
“……”檀宫搂着苏微的双臂一僵。
“老公？”苏微抬起头，貌似疑惑地看向他。
“啊？别动别动！老婆，你怎么有白头发了啊？我的小乖乖，我的心肝肉，等等，我帮你拔下来哈。”
“我靠，你就那么怕那个金属做的死女人啊？”苏微依旧窝在他怀里，只是那低声冷问，很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嘘，什么死的活的，”檀宫先是宠溺地伸出一根手指，竖在苏微的唇上，随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鬼才怕她，咱根本就不屑于跟那种女人计较。男人嘛，要有海一样宽广的胸怀，群山一样绵延的志向，不计得失的大气，忍辱偷生的坚强……”
“你、给、我、滚！”半夜中，一声女版狮子吼，顿时响彻夜空，震得四周玻璃哗哗直抖。
凯宾韦斯大酒店钻石顶的竹林茶屋中，檀羽刚刚在一座玉石雕刻的茶海前淡定地端起一盏茶，那海浪般狂暴的“滚”字也恰在这时轰然而至，茶杯里的水不禁为之一片波光粼粼，明显是受到了声浪的波及。
檀羽不禁苦笑了一下，看着那杯茶，叹气：“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女人这种怪兽？”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男子，也跟着端起茶，优雅地喝了一口，方才透过额前垂下的银发，抬眼轻笑：“没有她们，人类怎么繁衍？”
“也是，总得有一些男人为此牺牲自己，比如檀宫那个傻小子，檀家的血脉还得靠他来延续。”檀羽的眉色之间，不经意间带出了些许疲惫。
“不光是血脉，檀帮还要恢复它往日的荣光。”银发男子缓缓地放下茶盏，斩钉截铁。
檀羽点点头，可一想到檀帮的未来，就忍不住皱起眉，思虑重重：“一蘅，少主怎么样了？”
“原本早就应该从冬眠中苏醒，只是第九实验区的研究在几个月前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突破。”高一蘅嘴角勾起得色：“还记得玻璃冰吗？那是一项国家级绝密实验,我们用万俟伤的内脏为殷十七进行了器官移植术，一方面是为了让殷家那个小丫头能心甘情愿地配合我们取血，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你也不想他死，可最重要的是，首长突发奇想，要把半死不活的殷十七当成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看看效果，结果你也知道了，殷十七居然因祸得福，因为有了巫咒，实力大增，硬是带着妹妹逃了出去。可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根据他的这次成功异变，玻璃冰的研究方向已经彻底改变，首长要求最大程度地从剩下那具冰冻尸体上去除糟粕，提炼出巫咒的神秘之力，让那位，也能从此拥有巫咒的力量。”
“噢？”檀羽瞬间的兴奋，令他目光烁烁：“如果能够成功，那我们檀帮在争夺巫灵之息的时候，机会将多出整整一倍！”
“但目前，这项研究还在人体实验阶段，至少还需要2个月才能得出最后数据和结论。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只能坐山观虎斗。”高一蘅拿起茶壶，为自己续茶：“这次首长让我来，就是要助你一臂之力，我们有紫婴魔，未必不能在破和殷十七的眼皮底下，拿到巫灵之息。”
檀羽点点头，嘴角在不经意间漏出了一抹邪恶的期待。
殷十七，如果有人抢走了你志在必得的东西，你还会对他充满不屑吗？
逐渐清冷的夜色中，一辆显示空载无客的出租车行驶在斜塔斜拉式的浐灞2号桥上。忽然，刹车灯一亮，停在了车道边，驾驶座上的司机大叔侧过身，向车窗外一个身形窈窕单薄，正在踽踽独行的白衣少女探去询问：“小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要车吗？”
少女闻声，转头回眸，一阵晚风轻轻地拂动着她额上的刘海。
司机却看得一怔。少女那修长的身段和行走的姿态，虽然从背后看很是撩人，却也并没料到，会是如此清纯瓷白的小美人儿，那水净透明的琥珀色瞳孔，那闪着浓密睫毛的大眼晴，再加上回头时那懵懂翘起的呆毛，大桥路灯的映照下，竟显得那么迷茫软萌，惹人爱怜。
“小姑娘，你……迷路了吗？”司机的声音有些压抑中的不自然，只因他身上的某个部位正在渴望中膨胀。
少女停下脚步，有些萌萌憨憨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大叔，我没迷路。”
司机咽了口唾液，脸上同时现出了一本正经的担心：“你一个人这样走在街上，太不安全了，去哪儿？我送你。”
少女的头怯怯地低下，侧影在路灯的光晕中现出令人失神的柔美：“可我没有钱。”
“没关系，不要钱。”司机拍拍旁边的副驾驶，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车里的阴影掩饰了他那双因充血而微红起来的眼。
“真的，可以吗？”少女犹豫地向左右看了看。
“上车吧。”司机强忍着□□快要爆炸的不适，推开了副驾驶那边的车门。
少女妥协了，她拘谨地坐进副驾驶的座位，双腿小心地紧并在一起：“多谢大叔，我想到……恩，等等……。”
少女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仔细看了看：“我要到凯宾什么斯。”
“凯宾韦斯大酒店？”司机故意侧身，去看少女手上的名片，贴过去的同时，嗅到了她发鬓旁一缕清凉的草木香。
“对的。”少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可是西北最豪华的六星级酒店，不远可也不近。”司机一边说，一边暗自痛苦地皱了皱眉，他已经不能忍了，虽然迄今为止，没有哪个猎物上了车还能再逃出他的手心，可是天晓得，四十多年万花丛中过，他不知搞过多少女人，居然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一个令他无法把持的小尤物。
少女显然对好心叔叔的痛苦没有丝毫查觉，她只是乖乖地将名片收起，再端端正正地坐在车里。
出租车驶离桥面，拐向一条林荫小道。然后，突然沿道一个急刹车，同时车门落锁。
少女一脸懵圈地看向司机：“大叔，没油了还是车坏啦？”
司机解开安全带，急促地呼吸，甚至带出了暗哑的喘息：“不，是我快要死了！今天不上了你，我非死不可。”
话音未落，少女的座椅靠背猛然后倒，司机合身便要扑将上去。少女大惊，连忙圈起双膝顶住他的侵犯，慌乱抵挡：“你、你要干为什么？！现在街上到处都是天网监控摄像头。你敢对我使坏，就、就不怕坐牢吗？”
司机无比得意地哈哈大笑：“不好意思，这一带根本就没有摄像头。”
少女大睁着眼，有些诧异：“怎么可能？没有摄像头？”
司机□□着点了点头。
“靠，你早说啊！”少女身体瞬间放松，撅嘴，冲他娇嗔。
几秒后，车门开了，昏迷的司机被人一脚从车里踹出，栽落在地，头破血流地躺在道沿旁，仿佛烂醉的酒鬼。
少女斯文地低下头，系上安全带，规范地放下手刹，启动出租车，然后，在街道上忽然开始了一段风驰电掣的狂飙。
很快，灯火通明的凯宾韦斯大酒店如银河般宏伟灿烂地在深远的夜色中展现开来。它像一块无比巨大、烁烁发光的银元宝，通体透白，其顶层建筑，则仿如一枚拥有58个刻面的圆形钻石，在夜色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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