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性男儿

　　原来，药王庙就在七道沟的北面。二姨太人长的好，但她的心眼儿特别小，正就是人们说的“心上不能搁事”的那种人。头一晚同丫鬟就说好了，——天亮了就到庙上浪一转儿走，结果黑地里睡下，就又睡不着了，翻过来、掉过去睡不着，反正就由不得自己，满脑子都是以前逛庙会时的情景。明明听见四更鼓也响罢了，丫鬟都呼呼囔囔睡着了，但就是没有一点儿能睡着的意思。夜已经就深得很了。仔细听：里外院子都没有一点儿声响。心里想的就是赶紧得睡，再不睡人的身子就受不住了。谁知心里越急，越是睡不着。就又后悔已经晃过睡觉的点儿了，“看来了，一旦过了时辰，再想睡个好觉，恐怕就很困难了。”一直熬到鸡儿都快叫了，才说昏昏沉沉丢了一个盹。吓醒来，日头早也爬到树梢高头了。

　　丫鬟早就把洗脸水掺好了，笑嘻嘻地端进来，“姨太太你醒了？”就那样坐到炕上没有动，“醒了，就是头里还不清生！”说完低头纳闷，振作不起来精神。丫鬟一笑，把水盆子放到雕花的洗脸架子上了，帮她掰扯：“想是姨太太思虑过盛，过了睡觉的坎儿了，所以就没有睡透彻。”二姨太感觉头昏脑胀不好受，因一仰脸，朝后抿了一把散乱的头发，很明显没有休息好，脸色也不好看，听她又说：“可不是嘛，提起逛庙会，就又想起来小时候的情形了。你们小的时候最爱玩啥？”丫鬟一笑，拿手把脸捂住了，“说起来真真的丢死人，净沟子的时候玩的就是娶新新妇！再稍大些，略微儿知道些啥了，——‘男女有别！’玩的也不玩了，谁也有了谁的干事了。”看二姨太的眼睛里有了光了。就又一笑，试探着问她：“也不知姨太太小的时候爱玩啥？”二姨太一愣，长长吸了一口气，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像是又回到了小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人就不清楚：很久以前的事，为什么到现在还忘不了呢？”

　　看二姨太下了炕，丫鬟过来，服侍她先洗脸，后梳头，接着又替她编毛辫子，最后才说漱了口。就又伺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看看日上三竿，丫鬟把早就滚好的醪糟鸡蛋汤也端过来了，外加几个热馒头，还有四小碟子菜。二姨太没胃口，喝了一口汤，略略搛了几筷头菜，一嘴馍馍也没有嚼，心里便有些不耐烦，干脆把筷子放下了。丫鬟劝她再吃上些，说是再就一嘴也咽不下去了，反过来说她：“你抓紧时间吃吧，吃罢了我们就早些儿出去浪走！”丫鬟听了，抿嘴一笑，立到桌子边上，囫囵吞枣吃罢了，碟碟碗碗收过去。没有动筷子的又叫个小丫头子端出去了。这才收拾上，服侍二姨太袅袅娜娜出了门，可巧就被王老二瞅见了，毕恭毕敬问她：“姨太太出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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