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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楚珏突然心脏停了半拍,表情迟钝。
“她辩音的能力很强,听出你的声音了。”
楚珏一脸懊悔,“可恶,我明明当时都夹成那样了。”
“没事,她是个守口如瓶的人,不会说出去的。”
楚珏按住眉心,心想没事,因为很快这些就要结束了。
楚珏烦躁地仰面躺了下来,他想了那么多,却总是有顾不上的地方。他伸出手去勾席子温的腰上的束带,“你的剑去哪了?”
“进宫人多眼杂,这把刀更合适除妖,碰巧他的主人来了开封,我便借来使使。”席子温拉开楚珏的手,解下了发带,柔顺的青丝落进了他手里。楚珏顺着头发,抚上席子温的后腰,哪怕透过中衣也能摸到他的腰椎,无需用力甚至就能摸清楚横突的形状。
八年前在何府时他没有这么瘦,那时他体型匀称线条流畅,隔着衣服也能看到手臂身上的肌肉。什么时候这么瘦了,他的骨架不小,现在反而像个衣裳架子一样。
席子温没觉察到楚珏的异样,他熄灭蜡烛,把楚珏向里推了推,“早点休息吧。”
楚珏寅时一过就爬了起来,但身边早已空无一人,一摸就知道已经离开许久了。他按住发疼的神经,唤道,“阿淮。”
“在。”阿淮冒出头。
昨夜许是没有睡好,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硬撑着爬了起来,“阿清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楚珏皱起眉,有些不耐,“不是去找了吗?”
“阿渊已经去了,昨夜一夜未归。”
“哈……”楚珏的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阿淮见状提议道,“需要我去吗?”
楚珏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也去你也去,到时候连你都找不到了怎么办?”他的声音有些愠怒。
“……”
“先去请太医来。”
“是。”
在去到太医院的时候,几个太医正在抓药。
“请大师稍等片刻,三皇子头疾发作,我先抓些药让下人送去。”
席子温转头,果然看到了昨日跟在楚珏身后的下人正站在旁侧。
“头疾?”席子温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他并不知道楚珏还有这种毛病。
“殿下这些年一直有这病。”太医直言不讳,毕竟这是宫里谁都知道的事,“偶有发作,也是常事。”
“不能根治吗?”
太医摇头,“能用过的药都试过了,如今也只能开些止痛的方子缓缓。好了,”太医将药交到小厮手上,“和往日一样,去吧。”
出了宫门,席子温和颜恩清道别,走向了客栈。刚一进门,风晔就抱住了他的大腿,“师兄,你救救我吧,外面有个男人要你师弟的命啊!”
“要你命?”席子温有些茫然,“你带渡天出去了?”
“对啊,”风晔泪眼婆娑,“我担心渡天一个剑待在房里不安全,就带出门了,谁知道刚走了没有百步。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就抓住了我,还说什么再也不会让我跑了的话。”
席子温当时走得有些着急,只告诉了他不要随身带着渡天,谁知道风晔竟然是这么理解的。席子温拍了拍他的脑袋,“还好你没什么事,不然我怎么跟风宗主交代啊。后来呢?”
“后来我跟他说,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他说,你敢做不敢当是吗?上次见面的时候不还要杀了我吗?”风晔顿了顿,“他说得好像真认识我似的,我又说不过他,我就骗他说我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还有人要照顾,结果他更生气了,揪着我的领子就要打我,吓得我趁机赶紧跑了。这几天总能看到他出没在附近,我都不敢出门了……”风晔语气哽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师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渡天呢?”
“在这里。”风晔从背后拿出包的严严实实的渡天,只露了剑柄出来。
“你那天就是这么带出去的?”
“是啊。咋了?渡天不能包着吗!”风晔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席子温震惊的是都包成这样了,何昇昌还能认出来这把剑,只能说多亏了当时和何昇昌在何府打照面的时候没带上渡天,不然当时恐怕就掉了马甲了,“辛苦你了,碧华帮大忙了。”
听到这个,风晔换上了笑脸,“那就好那就好。”
席子温把渡天收好,“我还没问你,风吾怎么说?”
风晔突然有些害羞,“哥说还可以,让我再接再厉。”
“那就行。”席子温还算欣慰,“你打算在开封停留多久?”
“再待几天吧,也没什么事。”风晔看向席子温,“师兄做什么?我跟着你。”
席子温无奈笑笑,“天色不早了,我去见个人。”
“谁啊?”
风晔跟着席子温下了楼,“师兄,没问题吗?那个人还在外面呢…”他话还没说完,对面酒楼就冲下来一个人,但风晔发现对方是向着席子温跑过来的。
何昇昌等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竟然看着有些眼熟,他停下了脚步,“你是……二哥的师兄?!”
席子温点点头,“何小将军,我们聊聊如何?”
“正好,我也要和你聊聊。”
“他是小何将军?”风晔表情震惊,小声道,“跟师弟的气质一点不像啊,我还以为他也是师弟那样膀大腰圆……”
何昇昌一脸疑惑地指着风晔,“这个人是谁?”
风晔张大了嘴,“你不认识我了?你前两天不还说要杀了我吗?”
“……你谁啊,我杀你作甚?”
“他是我的师弟,昇礼的师兄。”
何昇昌抱着胳膊打量风晔,“你也是二哥的师兄?就这……看着也没什么本事。”
“啊,我看起来很弱吗……”
席子温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何昇昌开口道,“先找个僻静的地方吧。”
新月茶楼。
何昇昌把胳膊架在椅背上,转了转脖子,“说吧,你想怎么解释?”
“我不会解释,”席子温笑笑,“蒋念章确实是我杀的。”
风晔倒抽了一口冷气,“你在说什么啊,师兄!”他疯狂地给席子温递眼神,奈何席子温并没有看他,反倒是坐在对面的何昇昌看了个彻底。
何昇昌冷笑一声,“既然你都承认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你堂堂一个正三品的大将军,为什么要帮蒋家?”
“帮他们?”何昇昌嗤笑,他探了半个身子过来,“你觉得我图什么?你又为什么杀他?”
“除奸惩恶。”
“呵。好一个除奸惩恶,我为何觉得你是在帮着太子做事?”
席子温板起了脸,风晔不以为意,“师兄刚来开封,哪里认识皇室的人?”
何昇昌看向风晔,“那你觉得他好端端地为何对一个小混混动手,还做那些装神弄鬼的事?”
风晔被问得哑了火,他对事情始末并不了解,也不再敢说话。
“我又不懂京城里那些弯绕,如何挑他下手?”
“别说那些没用的,蒋举安是怎么做的?”
“我说了你大约不信,不过蒋举安之死确实与鄙人无甚关系。”
“放屁,在场的人除了你还有谁会施法?!那鬼也是你召出来的,怎么不是你做的?”
席子温目光阴冷,“那何将军不如问问府尹大人如何?如果他愿意告诉你实情的话。你也可以想想那几天苏宅在做什么?”
何昇昌迟疑了一些,“……拜神,那又如何?”
“如果我说那不是拜神仪式,而是招鬼仪式呢?”
风晔突然敲了一下手心,“哦!我想起来了,师父说过这个,拜神和招鬼是两个相反的仪式,但外行通常看不出来。拜神用的是白面黑瞳的假面,而招鬼用的是赤面金瞳。还有什么来着……”
何昇昌想起当时的仪式确实是赤色的假面。
“白面是神仙的形象,而赤面往往是鬼怪。民间多用此来区分神鬼,若是做民间祭祀的人便能看出端倪。”
“那他们招鬼作甚?”
“为苏施雯复仇,也能借鬼手堂而皇之地杀了蒋举安。”
风晔又跟不上两人的对话了。
“那这么说他们当时就知道是蒋举安设计了苏施雯?”
席子温摇头,“他们不知,只是猜测。”
何昇昌陷入了沉思,许久后他问道,“难道是皇甫胜找你来的?”
席子温抬眉,“没错,不过他并不知我真实身份,还请何将军替鄙人保守秘密。”
“他找你作甚?”
“确认凶手是谁。”
“确认了?”
“没有,夫人死前被拔了舌头,无从得知。”
何昇昌皱了皱眉,咋舌道,“这件事里,他没有和你提起别人?”
“谁?”
“和苏施雯一起死在府上的人。”
“没有。”
“按照你的说法,只要死前能开口,你就都能通灵让鬼魂说话?”
“那叫招魂。”风晔纠正道。
席子温拍拍风晔暗示他安静点,“可以,怎么?”
“那你帮我招一个人的魂,蒋念章的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好,谁?”
“黄庭。”
时隔半年,席子温又到了江陵。不过这次不止他一个人,还跟着两个。
“我听楚珏说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是。”
楚?风晔想起这大乐好像只有一家人姓楚,是谁来着?这死脑子关键时刻什么也想不起来。
迎面一棵大树下站了一个人正在向着他们招手——是皇甫胜。
“他碰巧在江陵,我就叫过来了。你不用担心,他是自己人。”何昇昌满不在乎地说道。
“又见面了,孟道长。”
“皇甫大人。您怎么在江陵?”
“蒋家的事已经落定,我来处理一下蒋宅的收归。”
何昇昌看看皇甫胜,“你认识他?”
“当然,道长是世子的朋友。”
何昇昌冷笑着拆穿道,“朋友?真的只是友人吗,孟道长?”他特意加重了友人两个字,观察席子温的表情。
席子温被三个人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舒服,“……应该是。”
“哼。”
“不过世子会愿意告诉孟道长,他一定很信任道长。”皇甫胜尝试找了个理由。
“你见过那小子这么相信过谁?”何昇昌不屑道,“什么朋友,他们不愿意说罢了。”
皇甫胜瞬间了然,只有风晔还被蒙在鼓里。风晔暗地里戳了戳席子温,“师兄,他们说的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
“你们关系很好吗,比我们还好吗?”
席子温懒得应付他,干脆不回答。
“不过,世子和梁府的二小姐如今已经有了……”皇甫胜有些担忧地提醒席子温。
席子温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
何昇昌也烦得再去追问,毕竟已经到了黄家门口。这里是一处破落的宅院,大门紧锁着,而门早就已经破烂不堪,有被打砸过的刀痕。席子温看到这一幕感觉似曾相识,这和雁清湖遇到的那家相似,他轻轻一推门锁就掉在了地上,连两片门板都掉了下去。
“哦吼,”何昇昌吹了一声口哨,“道长厉害呀。”
席子温走进去,屋子和院子都不大,屋门前的空地就是整个房舍的正中央。他抽出剑,提醒道,“你真的确定他会在这里?”
何昇昌指着院子角落一个树桩,“他唯一的亲人就埋在那里,他不在这里在哪里?”
画好了法阵,风晔犹豫着开口,“师兄,要不我来?”
“不必,我欠下的债自己还。”席子温把风晔推到一边,他抬起胳膊上臂布满了刀疤,风晔别过了头,殷红的血落下,“……魂去来兮。”
风晔有些意外,这个招魂咒似乎和师父教的不太一样,但不等他问出口,阵法中心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将屋门和窗门吹落,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他几乎要站不住,多亏席子温伸手抓住了他。
等他看向法阵,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脖子根部几欲断绝,只是勉强一丝皮肉相连,和怨鬼不同,他双目空洞,形神呆滞。席子温开口,“你是何人?”
“……黄庭。”他说话时还有阵阵嘶嘶声。
风晔很是惊喜,“是我们要找的人!”
听到风晔的话,何昇昌和皇甫胜都很激动,毕竟他们听不到声音,只能勉强看到一团虚影。
“你是被何人害死的?”
“……蒋举安。”
魂魄似乎有了些意识,看向席子温。
“他为何杀你?”
“……检举信。”
“关于谁的检举信?”
“……楚璃。”
席子温一惊,这和他们在西京了解到的事实逐渐重合,他看向黄庭再次开口,“检举信控告的是什么罪行?”
“……贪没……军饷。”
“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二年前,幽州一战,胡洪两军被南夷围困时。”说到这里他的口角突然利索起来。
“那封信现在在哪里?”
他晦暗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席子温,“……夫人。”
那两人一脸期待地看向席子温,“他说什么?”
“他有楚璃幽州之战贪没军饷的证据,但证据在…”他看向皇甫胜,“您夫人那里。”
皇甫胜一愣,心顿时沉了下去,“我夫人的尸身……至今还没有找到。”
何昇昌摸着下巴,“你是说蒋举安在帮楚璃?”
席子温点点头,“他不会说谎。”
“那不可能,他不是楚璃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看到席子温不解的表情,何昇昌继续解释道,“蒋举安受的是永康王的恩,虽然这些年都说他吃里扒外,但以永康王的脾性若蒋真的倒戈不可能活这么久。他只能是受到指使去给楚璃擦屁股。”
皇甫胜有些惊讶,“你是说,蒋举安是太子党?”
“没错。”何昇昌抬起头,“你问他,他逃狱后为何找的是苏施雯而不是我?”
席子温问过黄庭又看向何昇昌,“他说他不信任你。因为他和你说过,但你没有采信,还把他交给了官府。”
何昇昌一时哽住,他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件事,他只记得黄庭当时被抓到去梁家军营里偷东西,回京后他就被扭送到了大牢。他本人对这件事一直十分不耻,可能黄庭辩解的时候确实说了这些话,但他当时根本没听。他也不得不相信席子温的话,因为这些事现在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皇甫胜张了张嘴,“能帮我问问我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席子温眉目微张,随后问道,“苏夫人是怎么死的?”
黄庭双目又空洞下来,“……不知。”
席子温沉默地摇头,皇甫胜眼中的微光暗淡下去。
“……是我……害死了……她。”
听到黄庭说完最后一句话,席子温眸光闪了闪,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说他对不起苏夫人。”
皇甫胜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黄庭的魂魄散去,席子温差点站不稳,风晔赶忙上前扶住他,“师兄,你应该休息一下。”
“没事,”席子温摆摆手,“我稍坐一会儿便好。”说完他席地而坐,闭目调息。
何昇昌还在思考,“倘若是蒋举安做的他为何要费力带走苏夫人的尸身?”
“要那个作甚……除非有人要他带回去。”
何昇昌抬眼看向皇甫胜,“楚运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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