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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与假
我和鹿野回到会馆的住所后,心照不宣地各自洗漱准备休息——这一天忙得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实在是累得够呛。
我一头栽进柔软的床垫,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仿佛沉入了一个水系深渊,在梦中被无形的暗流裹挟着漂荡。或许是因为在梦里,我并没有感到窒息或难受,只是不习惯这种全身湿漉漉、像是长时间泡在泳池里的感觉。
唔——
我像是呛了水一样难受地咳醒过来——
睁开眼,窗外已是黄昏,我竟然睡了一整个下午。
伸伸懒腰,感觉睡饱了之后脑子清明了不少,四肢反应也快多了。
走出房间,鹿野早已醒了,正靠在沙发上刷平板。电视机还开着,播放着午间新闻的重播:
“让水清起来,让草绿起来,让天蓝起来,是我们市局的重要发展目标之一……”
“醒了?”她抬眼看向我。
“嗯,晚饭想吃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怕她不好意思点菜,又补了一句:“就当庆祝一下。”
“嗯。”鹿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拘谨,大方提议道:“上次的小炒黄牛肉?”
“行啊,我就觉得你会喜欢吃湘菜,再来个麻辣子鸡,外婆菜炒蛋,煲个莲藕汤,完美!”
“好,等下我再去开几瓶啤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鹿野声音也轻松了不少。
我刚打算换衣服出门买菜,一扭头却瞥见客厅另一边坐着个不速之客——
郁江。
“你跟来做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哎呀不是说那个庆功宴吗,我折腾一天也饿了,蹭顿饭呗。”郁江嬉皮笑脸地打哈哈。
之前魔鬼训练时,鹿野在理论课上说过:
妖精本就是天地灵气凝聚而成,死后只会散失生灵,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会有尸体留下。
“我们这可没墓地。”我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哎呀,是吃饭的饭!我在明港谷行动中也出了力啊,冒着生命危险带大家找到兰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总不能真让我饿着肚子走吧!”
对,差点忘了!
就是这个死郁江坑我们去找兰枻的!
“你还好意思说苦劳?!”我瞪他一眼。
就连平时不屑这种争执的鹿野也转过头,冷冷地瞥向郁江。
“哎呀别紧张别紧张,我真没有而已啊,吃完饭就走!”郁江似乎怕我们不信,还竖起三指:“我发誓!”
“是么。”鹿野语气凉凉地应了一声。
算了,我也没心思与郁江纠缠,整理好衣服准备出门。
哎呀领导,您要出门买菜是不是?”郁江饿虎扑食一样凑过来:“我跟您一起去呀,帮您拎拎袋子!”
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算盘。
有了上次被坑的经历,我对他哪敢不提防。
“您放心,这里是会馆,我可不敢动手脚。”郁江搓着手堆笑说道。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
鹿野站起身来说:“我跟你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响了。
她神色一正,接起电话:“喂?”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鹿野说:“好,我现在过去。”
挂掉电话,她转向我:“师傅和小黑听说我们的事了,过来看看。我得去传送门那边接他们,等下我们再汇合。”
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坚持让她陪我买菜了。
“好,等会见。”我点点头。
到了菜市场,我在摊位前挑挑拣拣,装了一小袋鲜红的辣椒,递过去问:“老板,这些多少钱?”
“两块五!”卖菜的大娘利落地过秤,麻利地递给我:“您拿好!”
我刚接过袋子,郁江的手就突然伸过来要抢——幸好我反应快,瞬间侧身躲开了。
“你干什么!?”我立刻警惕地盯着他。
“哎,真没恶意,”郁江苦笑着摆手,“就是想帮您拎拎东西嘛。”
“昌又儿的事我先不说,但松丰茂那顿送上门来的‘午餐’,你放着没动——是有人不让你吃吧?”我语气平静,却直指要害。
“哎呀,领导果然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您~”郁江笑嘻嘻地回应,语气轻佻却不否认。
“兰枻威胁你不准动松丰茂的尸体?”
“嗯,松丰茂曾救过兰枻一命,两人的关系好着呢!”郁江收敛了些笑意,“我要是吃了他,兰枻岂不是要生吞活剥了我。”
“陈溪大人,您看我的秘密都告诉您了。您能不能夜告诉我——”
“兰枻那条木雕项链,究竟是喜爱哪里找到的?”
这个郁江,死皮赖脸跟着我果然有目的,现在图穷匕见了。我腹诽。
“可以啊,但你得再拿出点诚意。”我又提高了点筹码。
“陈溪大人想知道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郁江立刻上套。
“嗯,其实我想问的还挺多的……比如,兰枻为什么针对鹿野,又为什么没向我下手?”我托起下巴思考。
这个疑问在鹿野中咒时就在我脑海里冒头了,到现在也没能解答。
“小人斗胆猜测一下,是因为您扮演了松丰茂的角色。”郁江说:“他怎么舍得对‘松丰茂’下手呢?”
“展开讲讲。”我挑眉。
“其实当年的救命之恩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也大概知道一些。”兰枻说:
“当年兰枻断了我的粮食,我就重伤了他——”
“是松丰茂挡在兰枻前面,不让我杀他。”
“但松丰茂只是普通人类吧?”我疑惑:“血肉之躯,他怎么抵挡你,能在你手底下救人?”
“当年十个他们俩加起来都打不过我!”郁江摸摸鼻子:“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就放过他们了。”
我沉默,没有表示。
“哪成想今后添了这么多麻烦。”他嘟囔着。
“哪里好玩了?”我对郁江这种草芥人命的态度有些不满。
“呵呵……明明自己才是最弱的那个,还妄想保护别人,这么可笑的事情,不好玩吗?”
“人类总是这样。”
“你很了解?”我没好气的问。
郁江嘿嘿笑着:“哎呀为了未来人妖共存的和平世界,小人也在试着理解人类的行为逻辑嘛。”
“等等,所以你说的我‘扮演’了松丰茂,是说我也同样很弱,还在那逞强保护鹿野?”我脑子里一灵光。
“哎呀不愧是陈溪大人,反应就是快。”
“那鹿野呢,鹿野在兰枻眼中岂不是照仿了他自己。”
“哈哈哈哈好玩就好玩在这啊,兰枻和人类在一起久了,竟然沾染了人类的情感……”
什么感情?
“——是嫉妒啊。”郁江自说自话:
“他失去了松丰茂,鹿野大人却还有属于她的‘松丰茂’挡在身前。”
“水咒的滋味可不好受,下这么狠的手,兰枻一定嫉妒死鹿野大人了吧。”
竟然是这样!
“所以她就给鹿野施咒,害得她那么痛苦?”我立在身侧的双手立刻攥紧。
就因为这虚无缥缈的羡慕?
我心中仅存的那点对兰枻的怜悯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为了任务报告,我还是慢慢引导郁江说有关松兰二人的信息。
“你研究过人类的情感是吧,那你最后搞没搞清楚兰枻和松丰茂在情感上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郁江一脸懵:“朋友呗!”
“男朋友?”我打个比方。
“不是女的才有男朋友吗?”
“当然不是,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是妖精,不懂你们人世间那些情情爱爱,不是很正常吗?”郁江倒是不客气,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悟性着急。
是啊,妖精又怎会懂得人类那般纠缠深刻的心动与执念。
鹿野……她也会是这样吗?她是否也……
正当我思绪飘远之际,一道轻松的询问将我拉回现实:
“那现在,陈溪大人能不能告诉我那项链是哪里找来的了?”郁江挠了挠头:“小人实在是好奇啊。”
“这个嘛……”我晦暗不明地笑了一下:“你之前找过昌又儿那里,但毫无所获,所以觉得很奇怪吧?”
“哎呀呀被陈溪大人一下子看穿了。”郁江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
“那条项链是假的,我做了个仿制品给他,就这样。”我无所谓地说。
“你这不是骗人吗?!”郁江急了,也不左一个“大人”,右一个“您”地尊敬我了。
“那要看,他想找的究竟是那条木头本身,还是和松丰茂的羁绊了。”
“如果是前者我无话可说。”我停顿了一下:“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了。”
兰枻无处安放的思念,终于有了寄托。
所以,项链是真是假,早已不再重要。
“兰枻也挺可笑的,为了一条项链疯魔成那样,结果连真假都分不出来。”
“不——”我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这一点都不可笑。”
那不过是,忍受寒冬的小女孩,划破火柴照映的春天。
郁江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少了几分轻浮,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所以……假的也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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