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尽头是你

　　阿尔泰山的秋意比别处来得更早，枯黄的落叶铺满山路，踩上去沙沙作响。越野车在蜿蜒的山道上行驶，两侧的岩壁越来越陡峭，上面布满了赭红色的痕迹——那是历经万年风雨的岩画，也是昆吾国起源的密码。
　　林野把脸贴在车窗上，指尖随着岩画的轮廓滑动。青铜小鼎在他怀里微微发烫，鼎身的纹路与岩壁上的图案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像两个跨越时空的老友在低语。自石人沟后，他和沈砚之间的气氛依旧微妙，却少了几分刻意的闪躲，更多了些自然的靠近——比如沈砚会顺手接过他递来的水壶，他会下意识替沈砚拂去肩上的落叶，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前面就是岩画群的核心区了。”赵小胖指着导航，屏幕上的红点闪烁得格外急促，“能量波动是之前的三倍！而且……检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一种和镇魂碑碎片完全一致，另一种……和野哥你的鼎很像！”
　　沈砚踩下刹车，越野车停在一片开阔的山谷前。谷口矗立着两块巨大的岩石，像道天然的门，上面刻着最古老的昆吾图腾——左边是个举鼎的巨人，右边是个被锁链缠绕的巨人，两人背靠背站立，脚下踩着同一个圆形图案，正是“共生咒”的雏形。
　　“这是……昆吾国的创世岩画。”林野下车走近岩石，指尖抚过刻痕，“传说昆吾国是由两位天神创造的，一位掌管‘器’，能铸造万物；一位掌管‘咒’，能封印邪祟。他们本是双生，却因理念不同而分离，直到饿魂出现，才重新并肩作战。”
　　沈砚的目光落在岩画底部的小字上，那些字比图腾更古老，像是用指甲直接刻在岩石上的：“分则两伤，合则共赢，双生之魂，缺一不可。”他的手腕突然发烫，诅咒的纹路与右边巨人的锁链图案重叠，发出淡淡的红光。
　　林小婉抱着蜡笔盒跑到谷内，小手指着岩壁深处：“那里有好多画在动！像小人书一样！”
　　众人跟着她走进山谷，才发现整个谷壁都布满了岩画，内容连贯得像一部史诗：从昆吾国建立，到祭祀兴起，再到饿魂出现，最后是两位天神合力封印饿魂的画面。而在史诗的结尾，画着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持鼎，一个带咒，正走向被黄沙掩埋的青铜城——那轮廓，分明就是林野和沈砚。
　　“这不是预言，是‘宿命’。”苏晚的声音带着惊叹，“昆吾国的人早就预见了，会有两个继承双生之力的人，来完成他们未竟的封印。”
　　岩画群的中心有块凸起的岩石，像个天然的祭台，上面放着半块镇魂碑碎片。碎片旁边嵌着块墨绿色的石头，质地与林野的青铜小鼎极为相似，正散发着柔和的光，与小鼎的光芒交相辉映。
　　“那是‘器魂石’。”沈砚走近祭台，“传说掌管‘器’的天神消散前，将自己的神魂注入了这块石头，后来被昆吾人铸成了第一只青铜鼎——也就是你手里小鼎的原型。”
　　林野刚想拿起碎片，祭台突然震动起来，周围的岩画开始发光，画中的饿魂虚影从岩壁里钻出来，嘶吼着朝他们扑来。这些虚影比之前遇到的任何饿魂都更强大，身上缠绕着红色的咒纹，显然是被“咒”的力量污染过的。
　　“是‘双生饿魂’！”沈砚举起铁棍，“它们同时吸收了‘器’与‘咒’的力量，普通攻击对它们无效！”
　　双生饿魂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将他们包围。林野的匕首砍在饿魂身上，只激起一串火花；沈砚的诅咒力量虽然能灼伤它们，却无法彻底消灭。更麻烦的是，饿魂会模仿他们的攻击方式，林野挥匕首，就有饿魂化作持刀的影子；沈砚用铁棍，就有饿魂举起石棒反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野被饿魂逼到祭台边，后背抵住岩石，“它们在学习我们的招式！”
　　沈砚突然喊道：“换攻击方式！我攻上，你攻下！”
　　林野立刻会意，矮身避开饿魂的利爪，匕首刺向它的脚踝；沈砚同时跃起，铁棍砸向饿魂的头顶。两人一上一下，配合得天衣无缝，饿魂来不及模仿，瞬间被打散成黑雾。
　　“有效！”赵小胖兴奋地大喊，“它们的模仿有延迟！你们的默契就是最好的武器！”
　　接下来的战斗，成了林野和沈砚的配合秀。沈砚佯攻吸引注意，林野绕后偷袭；林野用小鼎的光芒逼退饿魂，沈砚趁机用诅咒力量净化。他们甚至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像共用一个大脑在战斗。
　　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对赵小胖说：“你觉不觉得，他们俩的招式……越来越像了？”
　　赵小胖挠挠头：“好像是哦！沈哥的攻击里多了点野哥的灵活，野哥的动作里带了点沈哥的狠劲……”
　　林小婉趴在林墨怀里，小手在蜡笔盒上画了个圈，将林野和沈砚圈在里面：“他们像磁铁一样，会自己吸在一起。”
　　解决完最后一只饿魂，林野和沈砚都有些喘息，背靠背站在祭台边，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还行吗？”沈砚的声音透过后背传来，带着胸腔的震动。
　　“你呢？”林野侧过头，能看到沈砚绷紧的下颌线，“诅咒没反噬吧？”
　　“没事。”沈砚转过头，两人的鼻尖差点碰到一起，呼吸交缠在半空，带着淡淡的汗味和阳光的气息。四目相对的瞬间，山谷里的风仿佛都停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赵小胖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两人像触电般分开，林野的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沈砚低头整理着袖口，指尖微微发颤。
　　“那个……碎片！”赵小胖指着祭台，刚才的打斗让碎片移位，露出了底下的凹槽，“这形状……正好能把器魂石和碎片拼在一起！”
　　林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镇魂碑碎片与器魂石嵌合。两者接触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整个山谷的岩画都亮了起来，史诗般的画面开始流动：两位双生天神从分裂到并肩，从对抗到共生，最后化作一道光，融入大地，留下“器”与“咒”的种子，等待着继承者出现。
　　“原来如此……”林野喃喃自语，“我们不是继承了其中一位天神的力量，而是……我们本身就是双生的延续。”
　　沈砚走到他身边，看着岩画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持鼎者与带咒者的手交握在一起，脚下的共生咒发出金光。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野的手背，像在确认什么，见林野没有躲开，便大胆地覆了上去。
　　“分则两伤，合则共赢。”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不管是天神，还是我们。”
　　林野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青铜小鼎与诅咒纹路同时亮起，岩画的光芒顺着他们的手臂流遍全身，带来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赵小胖的平板电脑上，“已清除/总锚点”变成了“77/∞”，镇魂碑的图标亮了七分之六，只剩下最后一块碎片的位置还暗着——那是吐鲁番的交河故城，标注旁多了个红色的警告符号：“终极饿魂所在地，危险等级：最高”。
　　离开岩画群时，夕阳正沉入山谷，将岩画染成温暖的橘色。林野和沈砚的手没有再松开，就那样自然地牵着，穿过落满枯叶的山路。谁都没有提起刚才的触碰，却都明白，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就像岩画上的双生天神，不需要言语，并肩就是最好的证明。
　　越野车驶离阿尔泰山时，暮色已经笼罩大地。赵小胖在副驾驶哼着跑调的歌，苏晚在后排翻看着交河故城的资料，林小婉靠在林墨怀里睡得正香。
　　林野靠在窗边，看着沈砚握着方向盘的手——那只刚才与他交握的手，骨节分明，指尖带着薄茧，此刻正稳稳地操控着方向，像在掌控着他们共同的前路。
　　“累了就睡会儿。”沈砚的声音很柔和，“到交河故城还有段时间。”
　　“嗯。”林野闭上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高原的夜晚，马奶酒的香气里，有个人的肩膀很暖，呼吸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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