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远能靠近

　　自那以后，莨芊怡与博彦、乐为彻底失去了联系，偶尔在幽深寂寥的夜，难免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越静的时候，思绪像水池开了闸一样流出来。

　　这天好久不联系的齐佳佳打来电话。

　　“芊怡，你是和博彦分手了吗？”齐佳佳的疑问带着难以置信，惊讶到忽视了时差直接在国内深夜的时间打了电话。

　　“嗯，分了有一段时间了。”芊怡仅存的一丝睡意冲的荡然无存。
　　电话那头默不作声，像是在消化这些预期之外的信息。

　　“嗯，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博彦被着你劈腿了，可在想你的风格是不会让自己置身于这种情形。”
　　齐佳佳始终相信莨芊怡不是恋爱脑。”

　　“那女生在校网上都快刷屏了，说什麽两个人去南方的城市一起开始做生意，相当于青梅竹马一起成长之类的，每天发的文案肉麻的很，啧啧，博彦这品味真是一言难尽。”
　　齐佳佳还是直言直语。

　　芊怡心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般，只是片刻，欲言又止的次数太多，现在连开口的念头都已经没有了，分手从来不是临时起意的决定。

　　“是吗，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们很久没联系了，而且。。。这个小姑娘一定有她的长处吧，听说家境应该不错，博彦也能轻松些。”
　　莨芊怡从别人嘴里听到博彦的近况，突然释怀了。

　　“我看他怎么像落荒而逃啊，他早晚会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跟我讲讲。”
　　齐佳佳在电话那头听不出乐为情绪的变化，甚至异常的冷静，但她知道无论是谁心里不可能毫无波澜，她希望作为朋友成为莨芊怡的输出口。

　　芊怡依旧平静的简述着分手的过程，时间地点人物，像是阐述着别人的故事，事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负遇见，不谈亏欠。

　　“博彦也就算了，乐为算是怎么回事，在国内不好好照顾，还搞背刺这一套，她真的要被那个叫韩元的男的搞得心里畸形了吧，我要在国内一定和她打一架。”
　　齐佳佳几乎是怒吼着。

　　“算了，从此不再往来，彼此相安无事吧。佳佳，谢谢，其实这样的谈话我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说出来果然轻松了很多。”
　　阐述中更像是莨芊怡的自我告诫和安慰，自己说给自己听后发现很多事情都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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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莨芊怡忙着适应研究生的生活，不愧是全国赫赫有名的专业。莨芊怡没想到从研一就开始忙碌起来，本以为生活回归校园的平静，没想到更大的风浪冲击着莨芊怡。

　　那天莨芊怡依稀记得阳光泼辣地穿过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把细密的尘埃都照成了跳舞的金粉，还有桌上那几道精致却早已凉透的家常菜。

　　莨芊怡妈妈难得照顾每一个人的口味，下厨做了糖醋排骨、清蒸鲈鱼、锅包肉等等不经常做的菜。

　　空气里漂浮着一种虚假的、甜腻的宁静，像一层薄薄的、快要绷不住的糖衣。

　　莨芊怡放下刚从实验室带回来的厚厚一沓文献资料，指尖还残留着打印机的微热和油墨的气息，那是属于芊怡安稳世界的熟悉触感。

　　莨芊怡拉开椅子坐下，塑料椅脚与地板摩擦，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锐响，突兀地划破了那片精心维持的暖意。

　　“哎呦，爸，妈，今天菜挺丰盛啊。”芊怡拿起筷子，试图戳破这凝固的甜蜜。

　　父母隔着桌子对坐着，父亲的目光胶着在面前那碗没动过的米饭上，母亲坐得笔直，像一尊上了釉的细瓷人偶，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骨瓷茶杯边缘。

　　“小芊，我和你爸……决定了。”母亲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用尺子量过。

　　莨芊怡夹向排骨的筷子悬在半空，排骨红亮的糖醋汁滴落下来，在洁白的瓷盘里洇开一小团刺目的污渍。

　　“什么？”
　　莨芊怡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飘，带着实验室里熬了一夜后的干涩。

　　莨芊怡妈妈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倾身，从旁边那个未留意过的黑色文件夹里，抽出一叠雪白刺眼的纸。

　　纸张边缘锋利，划过空气时带着细微的“唰”声。她手腕一抬，那叠纸便稳稳地滑过光滑的桌面，停在碗碟旁边，像一块突兀的、冒着寒气的冰。

　　--《离婚协议书》。

　　“所有的积蓄？那个门市是是我的名字你都不肯放过？”
　　莨芊怡用力吸气，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勉强挤出几个字。

　　莨芊怡妈妈没有回应，明显是心虚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莨芊怡，你研究生在读，不是小孩子了，总该学会独立了。”芊怡妈妈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真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山的父亲动了。他猛地抬起头，挤出一个嘶哑不成调的音节。

　　“好。”

　　那一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带着滚烫的绝望和彻底放弃的灰烬，狠狠砸进凝固的空气里。

　　莨芊怡仿佛看到了他这么多年的疲惫，或许这样对于他们来说是种解脱，纵然这解脱的代价有些太大。

　　莨芊怡跟着父亲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父女先搬到空置的小房子。

　　莨芊怡收拾着房间，看见父亲接了一通电话，放下电话他沉默着，在凳子上坐了一下午，像一尊被风沙侵蚀了千年的石像，起身都能听见摩擦的艰涩声响。

　　莨芊怡没去打扰，到了点自己便直径去厨房开始做晚饭。

　　“嗯，小闺女，你那个阿姨来电话了，你妈妈让她来劝和，说她不想离了。”

　　芊怡父亲在饭桌上吞吞吐吐的说着，估计这就是下午接的那通电话吧，房间里的灯光勾勒着家具沉默而陌生的轮廓。

　　莨芊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有的愤怒、不甘、委屈、还有那残存的一丝微弱到可悲的幻想都破灭了。

　　“爸，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这次希望你不要再顾及其他人包括我，只遵从你内心，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我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和拖累。”
　　纵使满腔怒火，莨芊怡决定还是尊重父亲，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芊怡爸爸停顿良久，窗外城市的霓虹在傍晚淅淅沥沥的冷雨里彻底失了筋骨。
　　“乖女儿长大了，爸爸知道了，快吃吧，我女儿做的饭是最好吃的。”

　　时间过得很快，莨芊怡的父母并没有重新在一起，博彦和王若终究是在一起，乐为和韩元分手了，仿佛所有青春的记忆都成为碎片，随风飘散。

　　而煦泽仿佛在地球的另一端重拾这些碎片。
　　纽约的冬夜，像一块吸饱了墨汁的厚重绒布，沉沉地压下来。

　　他拉开左手边最底层的抽屉，手指探进去，摸索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方角，他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出来。

　　他打开皮夹，里面空空如也，除了那张照片，是在香港的时候捡到莨芊怡的照片。照片被妥帖地插在透明的塑料夹层里，占据了整个夹层空间。

　　煦泽君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莨芊怡的笑脸上，他以为自己早已在冰冷里淬炼成了坚冰。可此刻，在这张笑脸前，那层坚冰，猝不及防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煦泽君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指腹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仿佛要透过这薄薄的纸片，抓住那个早已消散在风中的夏天。

　　“莨芊怡。。。我们还有多久能靠近。”

　　一个名字，沙哑得不成样子，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窗外，暴雪依旧。但他已经准备好回国的行李。

　　他会在哪里“偶遇”她？机场？还是。。。他们高中曾经最常去的那家街角咖啡馆？

　　煦泽君反复推敲过每一个字眼，眼神里应该包含多少恰到好处的思念和克制。

　　他模拟过她可能出现的反应。冷淡的点头？漠然的擦肩？无论哪一种，他都准备好了应对的台词。

　　“莨芊怡。。。”他喃喃自语，指腹下的照片仿佛微微发烫，“这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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