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表妹

　　过完了“十一”小长假，大家回来依然投入繁忙的高三复习。

　　节后，考试的频率更高了，然而这段日子的大考小考，都是李馨言稳居第一，姚乐退居第二。

　　——姚乐的天赋虽然很高，但大家在知识点全部掌握之后，比的就是谁更严谨和精细，谁能在会做的前提下不在细微处丢分。

　　这点上，严谨型学霸李馨言更有优势，于是，被姚乐几乎霸占了一个学期的榜首宝座已然易主。

　　“强，真的太强了！”期中考结束后，白溪自言自语地咋舌，“全部单科都是第一……上次八校联考也是第一……这种恐怖的实力如果能分我一点，我马上就能进前十……”

　　“学神，可不是浪得虚名。”沈畅同意地点着头，对李馨言的统治局面表示赞叹，“也分我一点就好了，让我也进进前十。”

　　“那等会儿我们去小卖部，买点零食送给学神，顺便沾点学神的祥瑞！”白溪两眼发光地提议。

　　随着高考临近，大家用尽各种方法提升成绩，玄学也因此变得广受欢迎。班上许多同学已经佩戴上了形形色色的幸运物，有手链，有吊坠，有钥匙扣，有贴纸……期中成绩一出来，就已经有十来个女生去和李馨言拥抱握手，“沾沾福气”了。

　　“你不是已经沾过了吗？”沈畅提醒，“一下课你就冲过去了，排在第二个，还抱了人家很久呢。”

　　“这哪有嫌多的，福气肯定越多越好啊！我不贪心，许个愿进前二十吧……”她一拉沈畅，“哎，待会和我一起去不？这回再抱久点，我进前二十，你进前十！”

　　“好啊。”沈畅一笑。

　　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白溪非常欣慰。“这就对了，女孩子还是要以前途为重，男色都是些过眼云烟……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很不错……”

　　这段时间，沈畅再没给姚乐送过东西，白溪感到很欣慰。恋爱脑同桌终于幡然醒悟了。

　　沈畅心说那当然，因为自己的活已经被薛然接手了。她看看犹在误会的白溪，笑嘻嘻地附和：“前途为重，是这个道理。”

　　“那就好。”白溪赞许地点头，同时思量着，“待会送些什么零食好呢……嗯，送些健康点的吧，蔬菜小脆或者酸奶？……辣条之类的就算了。现在啊，我爸妈都不怎么让我吃零食了，整天唠唠叨叨，说不健康，让我高考完再吃。”

　　说着扭头看向沈畅，“畅畅你呢？路老师是不是管得更严？”

　　“……哦，那倒没有。”

　　虽然路春原在她进入高三后，更注重平时三餐的营养搭配，但并没有限制她的零食，也不曾反对她有时外出下馆子的习惯。

　　“真的？”白溪很惊讶。

　　“嗯。”沈畅回想着这段日子老妈的态度，“就有时候，催我早点休息……别的没什么了……哦，还问我班上压力大不大，让我放松心态……”

　　白溪更加惊奇。“放松？这段时间不该是紧绷备战吗？高三上学期，正是动员的时候，你看我们老班整天对着大家激情演讲，现在全校都是这个氛围……路老师也是当老班的，上次我路过隔壁班，她的动员比我们老班还要激情，又是“拿出自己百分之两百的潜力”，又是“背水一战的决心”，慷慨激昂震天响……怎么就对你这么放松啊？而且你看起来不像压力很大需要小心伺候的样子嘛……”

　　沈畅一愣。是啊，现在正是全员冲刺最紧张的时候，要放松也该是高考前一个月内，时间非常临近且复习已经无法有更大突破的时候……现在离高考还有七八个月，谈放松也太早了吧！

　　什么时候该紧迫，什么时候该放松，老妈身为班主任，不至于连时间阶段都搞不清楚……

　　她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些疑惑。

　　怀着这种疑惑，她先发了个消息问姚乐——“老妈有没有催你学习啊，最近压力大吗？”

　　这段时间老哥大小考试掉到第二名，老妈肯定也是知道的。她会不会感到着急，从而督促老哥加紧呢？

　　很快，姚乐回复了：“没有啊，大姨还怕我学习压力大，让我注意劳逸结合……再就是关心我吃得怎么样。”

　　“哦是这样。”

　　“怎么了，大姨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沈畅发了个笑脸表情，“老哥加油啊。”

　　“你也是，我们都加油！”

　　——老哥那边跟自己一样。嗯，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学习就自觉，所以老妈不用多管呢？

　　沈畅之前从未注意过这点，只是享受着家里一如既往的宽松待遇。可现在经白溪一说，确实产生了一点好奇心，觉得老妈的态度还这么平静，甚至比以往管得更松了，有点不寻常。

　　晚上回到家，她洗完澡准备睡觉，见路春原还在客厅改卷，于是轻轻走了过去。

　　路春原唰唰唰打着勾叉，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沈畅过来，手中卷子一张张快速地放下去，越来越薄。

　　沈畅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她停下红笔拿杯子喝水，才轻声开口：“老妈。”

　　“怎么了，”路春原抬头，“还没去睡啊？”

　　“嗯。”沈畅坐到她身边，“还有多少改完啊？”

　　“马上了。”路春原皱皱眉，“虽然总体有提升，但很多人一变换题型就又错，说到底还是基础不扎实……看来除了练习量要加大，知识点还是要重新梳理，才能吃深吃透……”

　　说着她拿起手机看班级安排，自言自语，“这周满了，下周……还剩两个晚自习是空的，嗯，不能让别人抢了……”

　　沈畅心里小小咯噔了一下。看来白溪说得没错，老妈在她自己的班级是一点没放松……

　　她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老妈，我明天想吃炸鸡，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可以吗？”

　　路春原听了，微微一顿，尔后迅速回答：“可以啊！想吃就去呗！”说完，她欲言又止，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住叮嘱一句，“……选个干净点的店面，别拉肚子了。”

　　“知道啦。”沈畅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答应，“那……我可以吃完以后，去看个电影吗？那家炸鸡店就挨着步行街，那里有家3D电影院！”

　　路春原又是一顿，沉默片刻，终于问：“晚自习空的啊？”

　　“数学老师要来讲评。我到时请个假！”沈畅撒娇，进一步提要求，“让同学帮我听就好了……老妈，我特别想看明天那场电影！”

　　路春原沉默了更久，问：“你特别想看啊？”

　　“嗯！”沈畅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的向往。

　　“……行吧，”路春原最终松了口，“晚上注意安全，看完了就早点回来。”

　　这么爽快！沈畅自己都感到吃惊了。在她预计里，无缘无故翘掉有讲评课的晚自习去娱乐，老妈怎么也得说她几句，但居然……

　　惊愕中，她忍不住直接发问：“老妈，那你不怕耽误我学习吗？”

　　路春原神色闪了闪，咳了一声：“偶尔一次，应该不要紧……当然，你自己心里要有把握。”

　　沈畅扑哧一笑。“老妈，我们班主任天天强调争分夺秒呢！你倒好，身为他同事，背后一点都不配合，连我请假去玩都支持……要是让他听见，他非气得骂人了！”

　　路春原脸上挂不住，瞪她一眼：“你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这么多的风凉话！”

　　沈畅偏头，依旧挽着她胳膊，“我就是没想到……老妈会这么好说话。”

　　“你以为我想吗？”路春原没好气，“我只是怕……”她语气忽然迟疑，打住了。

　　“怕什么？”沈畅看向她。

　　路春原却没有出声。久久之后，她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当初发现你小姨早恋，我和你外公外婆分析了好多原因……”

　　她的声音低而慢，含着苦涩，“你外公觉得是不是学习上管得太紧了，你外婆又觉得，也可能是生活上太单调了……我们分析了好几天，就连什么时候说了她一句重话，哪天唠叨她吃零食，都翻来覆去地分析……是不是因为这个，她才会去早恋，去找外人谈心……”

　　沈畅一时沉默了，心中沉沉，像载着大石。

　　“我们想了又想，觉得都有可能，就很后悔呀……是不是如果当初少唠叨几句，不去说她，可能她就不会早恋了？”路春原望着窗外，眼眶隐隐泛红，声音更加低缓，“但是，不管什么原因，都没有办法了……不能再重来了……”

　　沈畅心里一酸，不由轻声开口：“老妈……”

　　路春原转脸，定定看向她，“畅畅。”

　　“嗯。”

　　“畅畅，”路春原语气柔和，郑重，透出些祈求，“我知道高三辛苦，你可以玩，可以吃零食……考不上重点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不要去早恋，有什么话，尽可以跟家里说……你也是，乐乐也是，我只希望……”

　　沈畅心里更加酸楚，她感到她风风火火一向要强的妈妈，在这一刻非常的脆弱。“老妈……”

　　“实在要早恋，”路春原面色踟蹰地顿了顿，补充，“也随你吧，但是千万不要和家里赌气，不要离开家里，千万千万记住了！”

　　沈畅站起来，张开双臂俯身抱住她，“老妈，你放心，这些永远不会有的。”

　　回到自己房间，沈畅沉默地坐到床上。其实，她并不认为小姨的早恋是源自什么被唠叨或是管束。如果仅是一时委屈不忿，想要找个人倾诉，那真不至于痴迷到这个地步……像小姨这样飞蛾扑火般的恋爱脑只有一种原因，她就是喜欢人家，无论学习压力是大是小，父母管得是严是宽，结局都一样——她依然会奋不顾身去迷恋他，追随他，哪怕付出前途，哪怕粉身碎骨……

　　爱情是不讲道理的。当熊熊的爱情烈焰烧光了理智，吞噬了自我，再骄傲的天才也会……

　　忽如其来地，她心头涌上了纪伯伦的那句诗：“热情不加束缚，则是自我焚烧的火焰。”

　　对了！她猛地想起了什么。那张纸条！那张匿名纸条！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未揭的谜团！

　　她呼吸一紧，拿过手机，给姚乐发消息：“老哥，帮我个忙，把薛然的文字作业弄一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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