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一步

　　两人之间，就这样无形之中，横了一道沟壑，辛怀乐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自己还是瞒着宋琦安兼职一事，后来他也检讨了自己的原因。
　　他有些微的愧疚，既然宋琦安能够放下身段，愿意陪着他，还给他带来了许多温暖，那么自己就不应该这样做。
　　或许是宋琦安对于这件事真的很生气，后来，他试着发消息给他解释，但是宋琦安也没回过他一句。
　　那次跟崔志楠喝完酒回家的途中，他经过一个十字街的时候，看到一个地下商场入口旁坐着一个中年妇女，面前摆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小饰品，辛怀乐走进了才发现，那些大多都是用毛线织成的花花草草和小动物。
　　“两元一个，随便挑随便选。”妇女支了张小板凳，坐在一旁吆喝。
　　辛怀乐经过的时候，那妇女忙道：“孩子，买一个回去吧，摆在家里，挂在书包上都好看，挑一个带回家不吃亏！”
　　他不自觉便留住了脚步，妇女瞧他驻足，眼睛发亮了，拿起地上一个抱着萝卜的兔子举起来，“都是自己纯手工织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那些物件经过妇人那双巧手，当真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辛怀乐蹲下身，略微一番思索，想起了还在生他气的宋琦安。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但他还是从里面挑了一个种在盆栽里的向日葵。
　　向日葵花向阳开，寓意再好不过。
　　辛怀乐平时身上会带着一些零钱，正好裤兜里还有一张五元纸币，他掏出来递给她，“阿姨，我买一个这个。”
　　那妇女笑眯眯接过，打算找给他零钱。
　　“不用。”辛怀乐又拿起那个兔子，“这个我也要了。”
　　他打算好了，向日葵给宋琦安，那个兔子自己留着，这样他们一人有一个。
　　可是回去的时候，又不禁想，宋琦安家里那么富有，家里的好东西应该都塞不下了吧。
　　自己的那珠向日葵才两块钱……
　　假期一过，次日一早，辛怀乐坐着公车来到榆中，包里揣着那两个小玩意，脚步轻快，心中心花怒放的。
　　两人好几天没见过面了，辛怀乐倒有点期待见到他的模样。
　　初秋，学校的银杏叶就已经落了满地，他踱步过去走到三楼的时候，发现楼梯口站着几个人
　　辛怀乐见到他们的脸，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就想抬脚往回走。
　　“走哪儿去啊？辛怀乐。”
　　赵士凡立在上一层楼梯上，嘴角牵起一丝邪笑，幽暗的眼眸中带着轻蔑。有赵士凡的地方，付左明就会在，他靠在一侧的楼梯扶手上，屈起一条膝盖，手肘撑在栏杆上，没什么表情。
　　还有两人，辛怀乐不认识。
　　不用猜也知道应该赵士凡新的跟班，这些人在学校的人缘只手遮天，基本每班都有赵士凡的小团体，唯一不变的便是付左明。
　　辛怀乐常常形单影只，不过还是听学校里的人聊起过，付左明据说是赵士凡家里阿姨的儿子寄住在他家。
　　付左明话少，沉默寡言，对赵士凡倒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
　　赵士凡他们知道，仗势欺人惯了，没什么本事，口气倒是不小，一身利刺到处得罪人，在榆中上学的，可不止赵士凡的家里优越独大。
　　真的只是因为赵士凡家里有钱吗？
　　错了，是因为他旁边跟着付左明。
　　这就好比咬人的狗不叫，赵士凡就是那个虚张声势的狗，真正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付左明。
　　付左明可是曾经那个让榆中都为之震颤的人。
　　曾经有人看不惯赵士凡的行径，竟幼稚地跑去告发老师，赵士凡听闻后哈哈大小，笑那个人的不自量力，做个背地里插刀子的小人。
　　老师当然见怪不怪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会处理，而后就不了了之。
　　本来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毕竟赵士凡在学校里这么嚣张跋扈，令很多人都看不下去，可那个告状的人确实个胆大的。
　　事后乘着时机正好，找到了独身一人的赵士凡，赵士凡肯定不会让他得逞，不过还是导致赵士凡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
　　那时的辛怀乐才刚来榆中不久，甚至都没有见过赵士凡，只是会在课余谈论里隐约听到这个名字。
　　随之，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传遍了榆中。
　　说某班学校，因为打架斗殴，进去了看守所，但是在去的途中，意外遭遇车祸，碾断了双腿。
　　多么扯的理由，榆中的人几乎没人相信。
　　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事儿会是谁搞的鬼。
　　付左明做起事来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有办法让那些人封口，意思就是即使众人都心如明镜，也没法承认就是他，后来的人听闻之后他的事后也没人敢惹赵士凡，所以赵士凡才在学校如此横行霸道，成为榆中人尽皆知的顽劣少年。
　　辛怀乐当时还并不在意，只觉得感到可怖，还有人说那个人活该，惹谁不好去惹赵士凡，特别是还趁着付左明不在的时候。
　　这些冠冕堂皇的消息令辛怀乐噤若寒蝉，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赵士凡那群人就盯上了自己。
　　这段时间以来，可能也有上次宋琦安帮他的原因，赵士凡老实了一阵，没来找过他，如今不知是又来寻他的乐趣了。
　　他清晰地瞧见了赵士凡双眼直直盯向他，宛如水中恶龙，显然是奔着他来的。
　　赵士凡喊了他一声，“要去哪儿啊？教室在楼上呢。”
　　这一句稀松平常的提醒就像是同学之间普通的对话，辛怀乐却听得浑身汗毛倒竖。
　　他脚底下打着颤，硬着头皮抬起沉重的脚步往他们那走去。
　　不管过去了多久，他们带来的阴影都已经刻入了骨髓里。
　　眼见着离赵士凡越来越近，对方却没有任何想要让开的意思，辛怀乐自觉避开他想要从他身旁穿过去，还未来得及动作。
　　只见赵士凡冷笑一声，放在裤兜里的两只手狠狠使力将辛怀乐给推了下去。
　　“砰——”
　　辛怀乐朝着楼下滚了下去，脊背部擦过坚硬的瓷砖地板滚了好几圈，就这样砸下了楼梯。
　　幸亏，楼梯不高坡度也不抖，辛怀乐及时护住了脑袋，才不至于磕出个什么事来。
　　赵士凡缓步走下了台阶，走到了辛怀乐面前。
　　又是这样，辛怀乐又是弓着身子，倒在赵士凡面前，任他羞辱。
　　“辛怀乐啊，如今你是聪明，知道躲在宋琦安身后，你以为这样就有用了？”赵士凡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或许是这个姿势让他有上位者的快感，所以他做的不亦乐乎。
　　“你以为现在攀附上宋琦安，你的日子就好过了？”赵士凡说，“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榆中一般有两栋楼都可以走到教室，但是来往的学生经过时看到赵士凡那群人，都默默折返回去，从另一条楼道出发。
　　还有些人，远远瞧见这边的动静，靠在栏杆边看起了热闹。
　　付左明把玩着手里那部藏匿着罪恶的手机，也走了下来。
　　辛怀乐看着他们两个，不禁想到了得逞的小人，身边一般都少不了一只忠诚的走狗。
　　付左明捏捏赵士凡的肩膀，低沉道：“悠着点，在学校别这么明目张胆。”
　　赵士凡动动一侧的肩膀，拂开肩上那只手，“哎，我都还什么都没干呢。”他的嗓音年少天真，里面潜藏着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他笑了，“再说，你不是会给我兜底吗？”
　　付左明眼波流转，最后什么都没说。
　　赵士凡重新看向了地上的辛怀乐，弯下腰来。
　　“这几天你忙的很啊，听说你在兼职，怎么？你那个妈不给你饭吃啊？”赵士凡早就听说辛怀乐还有个母亲相依为命，而且知道辛怀乐是个寄住在别人家的吸血虫。
　　他高傲惯了，对此更加颇为不齿。
　　辛怀乐瞳孔放大，提起一口气，话还没出口。便听赵士凡道：“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猜猜？”赵士凡突然饶有兴趣起来。
　　辛怀乐当然什么话都说不出，赵士凡也不会给他说话的时间，“宋琦安那个傻逼我不多说，我不动他。”
　　“但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他表情突然又狠戾起来，“还敢狗仗人势。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赵士凡扬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辛怀乐闪身想要躲过，下一秒，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禁锢着自己下巴那道力突然消失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宋琦安立在了他面前，再转头一看，赵士凡四面朝天躺在了地上，面容紧皱成了一块。
　　“宋琦安！”赵士凡气急败坏道：“你竟敢踹我！”
　　宋琦安一眼都不分给他，看着辛怀乐道：“还不起来？”
　　辛怀乐动动身子，痛感袭来，眉目蹙起，又栽了回去。
　　宋琦安见状伸出一只手想要扶他起来，辛怀乐一愣抬眼看他，他又迅速撇过了脑袋。
　　“你要让我的手举多久你才会起？”宋琦安道。
　　辛怀乐这才赶忙扶住他的手起身。
　　“竟敢无视我？”赵士凡被踹到在地后，付左明及时过来扶他起来了。
　　起身后仍是喋喋不休：“宋琦安，这儿根本就没你什么事，你三番五次来挑衅我，是什么意思？”
　　只听面前那个面容清俊的少年悠悠道：“谁说没我什么事儿？你不分青红皂白欺负我朋友？问过我了吗？”
　　“朋友？”赵士凡似乎听到了笑话似的，“你还有朋友？”
　　看了眼辛怀乐，赵士凡笑得更大声了，“你说，辛怀乐是你朋友？一个乡下来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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