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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之契
匆匆出了门,他握紧怀中的匕首,终于冷静了些许。
进屋后,他没听见任何可疑的声音。她有武艺傍身,短短几息之间,不会悄无声息地被人挟持了去。
那么,有可能是幻境有他尚未了解的机制,将他们二人分开……抑或是,这不省心的家伙,不知自己乱跑去了哪里。
他目光一凝,现下从李婶家走出来的,可不就是那个小混蛋?
看到了他,她快跑几步,乐颠颠地来到他面前。
——倒还记得他之前的叮嘱,不在村里用轻功。
他的眉头不由得压了下来,兴师问罪。
“做什么去了?不过一眼没看住,人就不见了。”
陆雨迢笑吟吟道:“瞧,是好东西。”
她示意他进房间,关上门,献宝一般给他看手里的衣裳。
“李婶帮我从猎户家借来的。”
她笑嘻嘻道:“终于有衣裳换了,开不开心,谢临哥哥?”
谢临:……
冷不丁被她这样唤着,他竟一时语塞。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男一女单独出行,他不愿让他人用调侃的眼神看她,将他们当成什么私奔的小情人,便随口用了兄妹的身份,任谁看来,都是名正言顺。
谁知,却忘了最不省心的那个。
他只觉得隐隐头疼,心中淡淡郁气也被她奇特的思路搅乱,只剩下无奈。
勉强找回了些对小混蛋的怒气,谢临道:“出去怎么不说一声?”
陆雨迢喜孜孜道:“想给你个惊喜嘛。”
她仰头看他,眼睛弯了起来:“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早就快受不了了吧?谢临哥哥?”
谢临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
得了个新鲜的称呼,她倒是玩得起劲。
不过,这向来没心没肺,对什么都不大上心的家伙,竟还惦记着这些小事。那……这次就先放过她。
……
河边舀了水,两人各自简单擦洗一番,换上粗布衣裳。
入了夜,村落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天空暗蓝,繁星隐隐。
谢临将木门栓上,道:“睡吧。我来守夜,后半夜我们再出去探查。”
陆雨迢正坐在床沿,闻言便钻进了被子,拱进床榻内侧。
“一人守一半嘛。”
厚厚的被子被她拉到下巴,只露一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他,一副“你非同意不可”的神情。
他轻笑一声,也不与她争,道了声好,吹熄了油灯。
陆雨迢等了一会儿,却见他只是半倚着那张破破烂烂的木桌。此刻还未到月升之时,窗外天色黯淡,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剪影。
“谢临,你怎么不过来坐?”她疑惑道。
屋子里连张椅子都没有,他站得不累么?
谢临默然片刻,似是想说什么,却只静静坐在了床沿。
奔波一日,她也有些累了,打了个呵欠,拍拍身边的位置。
“李婶说,夜间很冷呢。你也盖上被子嘛,守夜只要不睡着就好啦。”
谢临仍是沉默着。
半晌,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的发丝披散下来,触手微凉,落在粗糙被褥上,如同清澈的溪流,在他掌心蜿蜒。
只是件人人都有的物事,有人青丝如瀑,有人首如飞蓬,无非昭示着饮食与养护的区别。养尊处优者,青春年少者,大多绿鬓朱颜,但也仅此而已了。
然而,寻常之物,与她有了关联,也仿佛拥有了不同的意味。
静夜之中,半明半昧。他听见她清浅的呼吸,仿佛就响在他耳畔。她坦荡的关切,让他的犹豫更加无所遁形。
陆雨迢见他迟迟不动,也是困惑。
“你不觉得冷么?太阳落下去以后,在被子里都有点暖不起来呢。”
终于,那在床沿坐得板直的人,似乎有所动摇,除了靴,靠坐在床头。他身上衣物与被褥摩擦,发出窸窣轻响。
破旧木床吱呀两声,很快又静下来。
被子里多了一个人,多少没那么湿冷了。陆雨迢闭了眼睛,左右翻了两下,虽然感到有些疲惫,却始终睡不着。
“现在要睡,也太早了……”
两人离得很近,他一低头,便能看到她睁得大大的眼睛。
“谢临谢临,亲一下吧?”她悄悄环住他的腰间,嘿嘿直乐。
谢临:……
心跳纷乱,无法自抑。然而,他已经没有了合适的理由拒绝。
白日里,是他拥着她亲吻,与她在草地上,沐浴着晴日,心口贴着心口,几乎要变作一个。
到了夜间,便要将她推开么?
她只会感到不解,不会明白其中缘由。
是他心中污浊,不自觉地被眼前的黑夜所引诱。而她心思澄澈,自然只当一切与白日里相同。
微凉的手向上攀,环在了他的后颈。她的唇也淡淡的凉,大约真的有些冷。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被子向上拉了拉,搭在她肩头。
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将他当作了软垫,又来舔他的唇。
他微微张口,将柔软的唇包住,要给她暖一暖。
一手环了她的腰,一手包住她的手,他将自己的热度传递给她。透过薄薄的衣裳,不难感觉到,她连身上都是凉冰冰的。
他的呼吸发烫,只想将她紧紧裹住,密密收藏在怀里,永远留在这片浓稠的黑暗之中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到手心的一双手暖和了些,这才将她放开。
陆雨迢只觉得总算不那么冷的了,高兴得很,仍是环住他,靠在他肩膀上,说着悄悄话。
“谢临,我觉得这个小屋也很好哎……要是屋顶有一个洞,还能看星星呢。”
谢临抱住她,调整了一下位置,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依我看,有的家伙脑袋里大约也有一个洞。”
陆雨迢听了这话,一口啃在他嘴巴上。
谢临笑了一声,轻柔地回敬了回去。
半晌,他分开相触的双唇,笑道:“照你的说法,房顶开一个洞,下雨漏雨,刮风透风……我说没说错,阿迢?”
陆雨迢语塞,她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就被这人揪着不放。
她眼珠一转,想起谢临怕痒。
偷袭!
她忽然袭击他的腰侧,谢临闷哼一声,不知怎么的,两人位置忽然倒转过来。
谢临伏在她耳畔,一字字似乎咬着牙吐出来:“陆、雨、迢,不许胡闹。”
他的声音有些奇异,身体也冒着热气一般,总之整个人都怪怪的。
陆雨迢虽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却隐隐感到不对,讷讷道:“好……好的,你怎么了……谢临?”
凤眸微微眯起,他利落地堵上了她的嘴巴。
……
木床轻微的吱呀声终于停歇,陆雨迢被揉捏得浑身发烫,只觉得像个面团一般,任人搓扁搓圆。
现下倒是半点都不冷了,甚至额角还出了点汗。
她窝在谢临怀里,忽然想起兄妹的事情,小声道:“谢临,你做我哥哥,怎么样?”
心脏重重一跳,他低头看她。
顿了顿,他捏捏她的鼻尖。
“这是想做就能做的?阿迢不知道,同父或同母才是兄妹么?”
陆雨迢撇嘴。她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懂?
“不是可以义结金兰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后各自手上划一刀……”
谢临失笑。
“又是话本子上看来的?”
他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低头思量。
她自幼没了亲人,兴许对此有几分好奇向往。
……那么,他又作何想?
他对她,自然不是兄妹之情。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甚至都无法再瞒过自己。但他非常清楚,她的所思所想,与自己决不相同。
她年纪尚小,心思飘忽不定,又不识情爱之念,玩心极重。
他诱以柔情,也不知能吸引她至几时。
况且,还有不怀好意之人在旁虎视眈眈。他虽是分毫不惧,却也并无十足把握。
若有了这层关系,兴许也是件好事。
思及此,他看向她,微笑道:“阿迢是想要一个兄长?”
陆雨迢摇头。
“我想要你做我哥哥。”
她仰头看他。
恰好,其时窗外月光转过窗棂,清光寂寂,照在了他的脸上。
那张暗夜中的朦胧侧脸,被银白光芒一寸寸照亮,如同云破月出,几乎不似凡俗中人。
她不由得看得痴了。
谢临也静静看着她。
月光下,她眼中亮亮的,一双眼睛圆溜溜、清凌凌,一瞬不瞬地看他,怎么看都叫人欢喜。
他低头靠近她,与她额头贴着额头。
“好。”
他轻声道。
陆雨迢没想到的是,用不着她软磨硬泡,谢临就轻易答应下来,顿时眉开眼笑。
她高兴得滚来滚去,又要下去找水碗,给两人各自来一刀。
谢临揉揉眉心,无奈劝道:“阿迢,既有此心,又何必耽于形式?”
陆雨迢想了想,赞同道:“没错,你说得极是!”
谢临轻轻叹口气。
虽然小家伙想一出是一出,好歹还算听劝。
既然改变了主意,她便又窝进谢临怀里。越想越是美滋滋,她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眼前人的侧脸。
“谢临哥哥!”
叫完了,她又嘿嘿直乐。
谢临:……
总觉得,像是吃了什么暗亏一般。
他笑着摇摇头,却见她向上一扑,双臂挂在他颈子上,毛手毛脚地乱拱乱蹭。
一边蹭,一边还不忘吧嗒吧嗒亲他两下,哼哼唧唧地叫着“哥哥哥哥”。
谢临又想叹气了。
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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