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时再见

作者:心清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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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齿轮与星轨


      林衔月回到家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将背包随手丢在床边,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懒人沙发里,摸出手机盯着那张对折的纸条看了两秒——

      江浸月给她的二维码边缘有些起皱,在台灯下泛着微弱的反光。

      她点开扫描界面时,拇指无意识地蹭了蹭屏幕,像是要擦掉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手机"滴"的一声轻响,跳转页面的加载图标转了三圈,一个深蓝色背景的群聊界面突然铺满整个屏幕。

      「星轨观测小队(7)」

      群公告用星空emoji装饰着:

      ?观测装备清单?

      ??严禁带苏见星自制零食??

      成员列表里,江浸月的头像是一幅手绘的弦月图案,笔触细腻得能看出铅笔的颗粒感;苏见星的头像则是某个音乐厅的剪影,角落里露出一截小提琴琴颈。

      林衔月的视线继续往下滑,在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时突然停住——

      沈栖迟的头像是一张失焦的夜空照片,右下角隐约露出半个齿轮的轮廓,边缘已经有些褪色。

      "果然......"她小声嘀咕,指尖悬在头像上方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没点下去。

      就在这时,群聊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煎饼卷星星(苏见星):@全体成员下周六英仙座流星雨,青峰山天文台集合,装备自带,宵夜我请。

      消息刚发出去,底下立刻炸出一串回复。

      日安水青(周晏清):[微笑]附议,但拒绝再吃你带的"仰望星空派"(上次那玩意儿差点让我真去仰望星空了)

      叶间藏月光(叶疏桐):+1,建议换成烧烤,否则我带着中提琴离家出走。

      弦月与超新星(江浸月):欢迎新成员@林衔月~(撒花)

      林衔月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Shmily(沈栖迟):哟,稀客啊

      她的拇指僵在屏幕上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足足五秒。

      窗外不知哪家的风铃被夜风吹响,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她突然回神,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Milchstra?e(林衔月):被拐来的,现在退群还来得及吗?

      发送键刚按下去,沈栖迟的回复就跳了出来:

      Shmily(沈栖迟):晚了,上了贼船就得认命[猫猫叼玫瑰.jpg]

      "......"林衔月对着那个贱兮兮的表情包翻了个白眼,顺手点开群文件。

      列表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英仙座流星雨观测指南》《星轨拍摄参数设置》,最底下却有个格外突兀的文件夹——

      「青峰山天文台设备修复日志」

      她点开文件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私聊消息从顶部弹出:

      弦月与超新星(江浸月):看到群文件了?周六一定要来哦,有惊喜^^

      林衔月盯着那个意味深长的笑脸符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桌上那枚金属片。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沈栖迟今天在物理课上转笔的样子——

      那支中性笔在他指间翻飞时,阳光正好穿过窗户,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跳动的光斑。

      "到底在搞什么......"她喃喃自语,目光移回手机屏幕。

      群聊里苏见星正在刷屏烧烤菜单,沈栖迟时不时插科打诨,而江浸月发了一张星轨合成照片——

      深蓝色的夜空里,无数光痕交织成齿轮的形状。

      林衔月突然发现,照片左下角的时间水印,正是沈栖迟上周请假的那天。

      午休时分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林衔月坐在靠窗的角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摊开的《星轨摄影指南》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她指尖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坐标计算——

      金属片:北纬32°15'30",东经118°47'15"

      天文台:北纬32°15',东经118°47'

      误差不超过0.5度。

      她咬着笔帽,目光落在扉页江浸月留下的那句话上:"星星会为守夜的人停留。"

      字迹清秀却带着力道,最后一笔微微上扬,像是一道未完成的抛物线。

      "研究得挺认真啊。"

      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同时一片阴影笼罩在书页上。

      林衔月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那股淡淡的薄荷混着阳光的气息,整个学校找不出第二个人。

      "你挡我光了。"她头也不抬,故意把书页翻得哗啦响。

      沈栖迟低笑一声,单手撑着桌面俯身凑近。

      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套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领口露出一截银链。

      随着他倾身的动作轻轻晃动。"这么冷淡?好歹我们也是朋友。"

      林衔月终于抬眼,正对上他垂落的视线。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轮廓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却让他的表情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她注意到他右耳耳骨上多了枚小小的齿轮耳钉,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你最近请假,"她压低声音,"就是去研究这个?"指尖点了点便签上的坐标。

      沈栖迟挑眉:"哪个?"

      "齿轮,坐标,天文台。"她一字一顿,"别装傻。"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沈栖迟直起身,环顾四周后突然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木椅腿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引得管理员老师往这边瞪了一眼。

      他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放在桌上——

      一枚和她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属片,只是边缘的齿轮纹路走向相反。

      林衔月下意识去摸自己背包侧袋,确认那枚金属片还在原处。

      "天文台的赤道仪坏了,缺失关键齿轮组。"

      他用指尖推着金属片在桌面转了一圈,"这上面的纹路,是修复的关键。"

      林衔月皱眉:"所以你在找这个?"

      "嗯。"他突然伸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书本,"不过现在发现,可能不止是修复设备那么简单。"

      阳光偏移了几分,终于照亮他半边脸庞。

      林衔月这才发现他眼下一片淡青,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什么意思?"她不由自主向前倾身。

      沈栖迟忽然凑近,洗发水的柠檬香气瞬间笼罩过来。

      他压低声音时,声线里那种惯常的懒散消失了:"天文台的穹顶下面,有个地下室。"

      林衔月的呼吸一滞。

      "里面有个老式机械钟,齿轮结构和这个——"

      他轻轻弹了下金属片,发出清脆的嗡鸣,"完全吻合。但最奇怪的是......"

      窗外突然传来篮球砸在水泥地上的闷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沈栖迟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转向窗外。林衔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苏见星正抱着篮球往图书馆方向张望,脖子上还挂着那把小提琴形状的U盘。

      "周六。"沈栖迟突然站起身,椅子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把金属片收回口袋,阳光下那枚齿轮耳钉闪闪发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扔在桌上:"别总咬笔帽,铅中毒会变笨。"

      林衔月盯着那盒糖,包装纸上用钢笔画了只戴眼镜的猫,和她上次在他物理试卷上画的如出一辙。

      等她再抬头时,沈栖迟已经走到图书馆门口,抬手和苏见星击了个掌。

      阳光透过玻璃门在他们身上流淌,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林衔月慢慢拧开糖盒,酸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发现盒底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是沈栖迟龙飞凤舞的字迹:

      「PS.地下室的门,要用两枚齿轮同时开启」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夕阳已经将整个教室染成蜜糖色。

      林衔月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余光瞥见沈栖迟倚在后门框上等她。

      他单肩背着包,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耳骨上的齿轮耳钉在夕阳下泛着暖橘色的光。

      走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说笑声,有人抱着篮球从窗外跑过,带起一阵裹挟着樱花香气的风。

      沈栖迟的指尖在门框上轻轻敲着节拍,是《小星星变奏曲》的旋律。

      "周六,去吗?"他问。

      林衔月拉上书包拉链,抬眸看他:"你希望我去?"

      沈栖迟笑了,阳光从他身后斜斜地切进来,将他的轮廓描摹得格外清晰。

      他站直身子,双手插兜朝她走来,鞋底与地板摩擦发出懒散的声响。

      "当然。"他停在她课桌前,微微俯身,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散漫,眼神却很认真,"没你在,多无聊。"

      林衔月轻哼一声,把最后一本书塞进包里:"行吧,勉为其难。"

      沈栖迟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发梢,替她摘下一片不知何时落在头发上的樱花花瓣。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林衔月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你头发上沾了东西。"

      他捏着那片花瓣在她眼前晃了晃,嘴角噙着笑,"这么紧张干什么?"

      "谁紧张了。"林衔月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她抓起书包起身,"走了。"

      沈栖迟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一矮,偶尔重叠。

      "喂,"沈栖迟突然快走两步与她并肩,"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两枚齿轮吗?"

      林衔月脚步不停:"不是说开地下室的门?"

      "嗯。"沈栖迟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金属片,对着夕阳看了看,"但更准确地说,是两个坐标的交点。"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却不容挣脱。

      林衔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拐进了空无一人的物理实验室。

      夕阳透过玻璃窗将整个房间染成金色,实验桌上凌乱地摊着各种器材。

      沈栖迟松开她,从讲台上抽出一张白纸,三两笔画出一个简易的坐标系。

      "你的金属片指向这里,"他标出一个点,"我的指向这里。"

      又标出另一个点,"但真正的关键——"

      他用笔将两点连成一线,延长线最终落在一个画了星形标记的位置,"在这里。"

      林衔月凑近看,发丝垂落下来扫过纸面:"这是......"

      "天文台地下室的中心点。"

      沈栖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也是我爷爷二十年前最后一次观测的位置。"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林衔月抬头,发现沈栖迟的表情难得地褪去了那层玩世不恭,露出下面藏得很深的执着。

      "所以周六......"

      "所以周六,"沈栖迟打断她,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语调,"记得穿厚点,山上冷。"

      他顺手把那张坐标图折成纸飞机,从窗口掷了出去。

      纸飞机在夕阳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落在樱花树下。

      林衔月望着窗外发呆,突然感觉头顶一重——

      沈栖迟把校服外套按在了她头上。

      "走了,明天见。"他摆摆手,转身往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又回头,逆光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耳钉还在闪闪发亮:"对了,记得带齿轮。"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消失。

      林衔月抱着还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闻到上面淡淡的柠檬香混着阳光的味道。

      窗外,那颗纸飞机静静地躺在樱花堆里,露出半个星形标记。

      周六的夜晚,或许会有流星划过天际。

      而某些深藏二十年的秘密,也终将在齿轮咬合的声响中,重见天光。

      周六傍晚,林衔月站在青峰山脚的公车站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侧袋里的金属片。

      山风裹挟着松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的发丝吹得纷飞。

      远处最后一班登山巴士正缓缓驶来,车灯在暮色中划出两道昏黄的光柱。

      "就知道你会提前到。"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衔月转身,看见沈栖迟单手插兜站在三步之外。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冲锋衣,耳骨上的齿轮耳钉换成了哑光的黑色,整个人像是融入了渐暗的天色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的登山包——

      侧面挂着望远镜和三脚架,金属部件随着他的走动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巴士"嗤"的一声停在站台前,车门缓缓打开。

      沈栖迟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女士优先?"

      林衔月白了他一眼,却在抬脚上车时发现台阶太高。

      她刚要使劲,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肘。

      "小心。"沈栖迟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尖。

      她迅速抽回手臂,头也不回地往车厢里走:"多管闲事。"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最后排坐着个打瞌睡的老伯。

      林衔月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沈栖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旁边,登山包搁在腿上发出"咔嗒"的轻响。

      "其他人呢?"林衔月望着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问道。

      "天文台集合。"

      沈栖迟从包里掏出保温杯递给她,"江浸月带着设备先上去了,苏见星......"他顿了顿,"据说在准备惊喜晚餐。"

      林衔月接过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

      她拧开盖子,浓郁的巧克力香气立刻溢了出来。

      "热可可?"

      "加了三块方糖。"沈栖迟歪头看她,"上次看你喝咖啡加了那么多糖。"

      林衔月的手顿在半空。

      那是两周前的事,她没想到他会记得。

      巴士开始沿着盘山公路缓缓上行,窗外的景色逐渐被茂密的树影取代。

      沈栖迟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调出一张地形图:"天文台有三个入口,我们要走的是最隐蔽的那个。"

      他放大图片,指向建筑背面的一处通风口,"从这里下去,直接通往地下室。"

      林衔月凑近看,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为什么这么麻烦?"

      "因为——"沈栖迟突然压低声音,"正门有监控。"

      车身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林衔月猝不及防往前栽去,额头差点撞上前座。

      沈栖迟迅速伸手挡在她前面,她的脸颊堪堪擦过他的掌心,触感温暖而粗糙。

      "坐稳了。"他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这段路况很差。"

      夜色完全降临,巴士像是驶入了一片漆黑的海洋。

      林衔月小口啜饮着热可可,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窗玻璃映出两人的倒影——

      沈栖迟正低头调试腕表上的指南针,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而她自己的表情,在晃动的光影里显得模糊不清。

      "到了。"

      巴士停在半山腰的观景平台。

      沈栖迟背上包,率先跳下车,转身朝她伸出手。

      林衔月犹豫了一秒,还是扶着他的手腕下了车。

      山间的空气凛冽清新,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繁星。

      沈栖迟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前方蜿蜒的小径:"跟紧我。"

      林衔月刚要迈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引擎声。

      那辆巴士竟然调转车头,开始往山下驶去。

      "等等!"她惊呼,"末班车怎么......"

      "放心。"沈栖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明天早上才有下山的车。"

      林衔月僵在原地:"你是说我们要......"

      "在山上过夜。"

      他终于转身,手电筒的光从下往上照着他的脸,勾勒出狡黠的笑,"怎么,怕了?"

      夜风吹动树梢,沙沙作响。

      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啼叫。

      林衔月深吸一口气,大步追上他:"谁怕了?带路。"

      沈栖迟的笑声融入夜色。

      他们一前一后走入密林,手电筒的光束在崎岖的山路上跳动。

      像是一颗坠入凡间的星星,正朝着山顶那座沉默的天文台缓缓移动。

      而在他们头顶,银河正无声地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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