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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物
近来这些日子，老夫人找她的次数倒是愈发多了。
并非是早上的请安，那日吕嬷嬷一脸慈祥地拉着施灵双的手说：“老夫人念着二小姐，希望您有空能多去陪陪她，一起用膳也是极好的。”
施灵双起初有些担心，她特地早起梳洗打扮后按照曾经请安的时候来到了老夫人院前，却没想到那日开门的吕嬷嬷满眼惊讶：“您怎么来得这样早？”
她开门将施灵双迎进去，里面的老夫人看了走在前方吕嬷嬷一眼，施灵双连忙说：“是我今日恰好起早了，不是吕嬷嬷让我早来的。”
老夫人抿了口茶，放下茶盏：“我没问你。”
“是二小姐啊惦记您呢，刚好小厨房正在备早膳，不如二小姐就留下来一同用膳吧。”
吕嬷嬷说完，笑眯眯地走出去：“我去嘱咐小厨房多做两个菜。”
屋室内现在只有老夫人与她两人，施灵双悄悄看了眼面前老人的神色，斟酌片刻开口：“祖母，我今日是不是来早了呀，打扰您用早膳了。”
老夫人面色寻常，看不出喜怒：“还好，你以后下午来便可。”
“还有，说话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我又不会责骂你。”
施灵双点头，抿出一个很小的微笑。
老夫人看了她一会，淡淡地移开眼：“我听瑜方说，每次来请安都要比往日特意早起半个时辰。”
施灵双起初还有些不解，但在见到老夫人此刻的神色后便恍然大悟了。
原来这是在解释为什么不让她早上来的原因呢，施灵双心中讶然，面上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悦。
她甜甜地笑：“谢谢祖母。”
用完早膳从老夫人的院子中出来，刚回到自己院中，就见到红卉过来：“二小姐，大小姐要去珍品阁，您要同去吗？”
真是一波好事接一波好事，施灵双开心极了，这可是姐姐第一次主动来邀约她呢。
“我去的，你让姐姐稍等片刻。”她连忙点头起身。
等一推开院门，施灵双就见到施清元站在前方。
她两步并三步地走过去：“姐姐。”
施清元见到她和她不太端庄的举动，竟然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走吧。”
施灵双跟在她身后，望着前方总是快她一步的姐姐，想了想多迈了一步跟上她。
在施清元的目光中笑了笑，挽上她的手，直至上了马车才松开。
珍品阁是京中贵女们钟爱的一间饰品铺，用料昂贵，饰品形制精致。施灵双记得，三月底她刚回京的时候，兰氏送过来的一匣子饰物里很多都是珍品阁的。
门前马车停得不多，施灵双下了马车后没有再挽着施清元的手，只是紧紧跟着她。
这算是她头一次来饰物铺，还是和姐姐。
店面很大，几乎一眼望不到头。进屋的正前方放置了两套头面，右侧是簪子发钗之类的头饰，左侧则放着玉佩玉坠一类的饰物。
施灵双见施清元往左边走去，先是跟上，但跟上之后就不知该做什么了。
方才在马车中，施清元告诉她，马上是堂哥生辰，算上上次踏青，也合该送他一份礼物。
看着施清元认真挑选的样子，施灵双硬着头皮也低下头看着琳琅满目的玉佩玉坠。
只是她有些茫然。
送男子，生辰礼，该是送个什么形制的玉坠来着？施灵双依稀记得曾经在春申镇的时候，夫子教书的空余好像提过一嘴。
但她从来没有真正在饰物铺里挑选过这些东西，也从未经历过送礼此等事情，就连她自己的饰品也都是兰氏安排好的，无需考虑合不合规，只需要在一匣子一匣子送来的饰品中选自己想戴的便好。
施灵双目光飘忽，时不时偷看一下身侧的施清元，就在她被各种玉佩弄得头晕时，身侧的施清元也忽然不见了。
她暗道不妙，早知道刚刚直接开口问姐姐了，偏偏心中搅着不愿开口让姐姐看轻了自己。
施灵双放下手中的玉佩，转身在店铺里寻找着姐姐的身影。
施清元好像已经走到了前方，只不过被一道白色的身影挡住，她不能确定露出的那个青色衣角究竟是不是姐姐。
施灵双抬眼，顺着那道白色身影向上看，是一位及其俊逸的男子。
面如冠玉，身形修长，施灵双望着那一双清墨般的眼眸怔了怔。
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她望着那双幽深的眸子，一时竟像是被吸了进去，只是余光看见青年身后的青色衣角动了动，似要离开，施灵双一下子就顾不得会想那么多，匆忙往前走：“不好意思。”
面前的青年没动，但前方青色的衣角倒是越走越远。
她有些焦急，提着裙摆防止碰到身后的玉佩，快步从男子身边侧身经过。
“姐姐。”她略微提高了音量，前方的施清元果然站定脚步回头。
施灵双向前快走两步，终于是走到了施清元身边：“姐姐，你刚刚怎么不叫我呀？”
“我见你看得很专注，就没唤你，怎么了？”施清元皱眉问道。
施灵双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那个，姐姐。”
她的笑容越勾越大，也越来越不好意思。但施灵双一直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施清元笑着。
施清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眉目忽然舒展开，她挑眉笑了笑：“你不会挑。”
“哎呀，”施灵双小小地叫了一声，“我不会，所以才来找你。”
这番对话简直和那次踏青放纸鸢一模一样，两个人笑容渐渐消退下来后，对视一眼，忍不住又继续笑。
施灵双乖乖跟在施清元身后，认真听她讲着如何挑选玉佩玉坠。
季湛在一旁看完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摩挲着手中的玉坠，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那边的一对姐妹，走过来对面无表情的季怀瑾道：“你是为了哪个特意过来的？”
季怀瑾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殿下慎言。”
“慎言都出来了，问问不成吗？”季湛笑了。
季怀瑾不虞：“若不是因为你有要事，我不会过来。”
“我也没让你过来陪我挑玉坠啊，更何况是你主动说要来珍品阁的，明明成玉阁更近。”
季湛没理他的沉默与不快，自顾自地说：“让我猜猜，是那位蓝衣姑娘吧，你怎么认识她的？她看起来并不认识你。”
“想来我们堂堂端王世子，何时为了姑娘发愁？”季湛浑身都透露着轻松，打趣的话一句一句往外冒。
季怀瑾打断道：“大理寺的那件事，你处理好了？”
他提起正事后，季湛的神色果然端正不少：“结束了，就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证据。”
“这就是你的事了，我接下来无事的话，应该会休沐一日。”施灵双随着施清元逐渐远去，等那个蓝色的身影上到二楼后，季怀瑾淡淡地收回视线，垂目挑着面前的玉佩。
“你是分得很清楚。”季湛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但季怀瑾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没趣，顿了一会问道：“怎么突然舍得给自己休沐了？不会是因为那个姑娘吧？她瞧着挺面生，不过她身边那位青衣姑娘的背影看着眼熟。”
季怀瑾抬眼提醒道：“殿下，背面议论女子不好。”
季湛笑容微妙：“附近周围没有别人，况且我的暗卫在暗处盯着，若是有人听到了，那肯定是我们两人中有一人开口主动告知。”
这话里暗藏的试探让季怀瑾眉间压低，他眼中滑过一丝冷意，缓慢绽开一个笑容道：“若是我主动告知的话，那我会连着那份文书一并拿出来。”
季湛盯着季怀瑾片刻，收回视线转移着话题，只是脸上没了笑容：“休沐是你自己的私事，倒是我问得太多。”
“说说也无妨。”季怀瑾勾起嘴角，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是与长宜同去山平寺祈福，殿下应当知道的，我们年年如此。”
季湛被他不咸不淡地呛了一下，但又没有立场反驳，毕竟是他先挑的头，祈福这件事确实在京中人人皆知。
他缄口不言，季怀瑾也不再说话，两人同时抬手挑选起了饰物，只是不知道两人中是否真的有人在认真挑选饰物。
……
施灵双最终选了一个玉扣，她拿着精心挑选的玉扣和施清元走出珍品阁时，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店铺里大多是三三两两结伴的女子，施灵双收回视线，困惑着自己刚刚的行为。
施清元已上马车，她挑起帘子：“阿双？”
“啊，就来。”施灵双回神，快步向前上马车。
施瑜方的生辰是在皋月中旬，而在他的生辰前，施宅中还有一事。
老夫人前段时日发话，要兰氏带着府中的少爷小姐们去一趟山里的寺庙祈福。
施灵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以为是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让祖母仍心存芥蒂，但吕嬷嬷说完后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笑道：“二小姐，您瞧老夫人多挂念您。”
吕嬷嬷絮絮叨叨地又说了很多，尽管施灵双知道她说得有夸大成分，可还是忍不住疑惑地想，祖母做这些都是因为她吗？
因为她曾经的遭遇，所以希望她以后能安康，那这阵势未免也太大了。
从吕嬷嬷刚刚的诉说中，施灵双得知大伯父也要同去，几乎是整个施宅同去了。
隔壁院子的施清元听完前院门口的侍女讲述，眉毛微挑。
她挥手让侍女下去，自己蹙眉沉思半晌，禁不住转头问向一旁的红卉：“你说，祖母怎么这样看重阿双？”
施清元听前院侍女说，老夫人专门派了吕嬷嬷去施灵双院中传达消息，她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多半是老夫人担心施灵双误解了她的意思，所以让吕嬷嬷同她多说一些话。
这番细致的思虑，简直不像她认识的那个祖母了。
施清元想起来先前请安还有施灵双近些时日总是去老夫人院中的事，静静听着红卉所说的“老夫人惦记二小姐”“毕竟分隔十年”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她蹙了蹙眉，浅抿一口花茶。
“是吗？”红卉说完后，施清元声色平淡地问道。
红卉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私下里讲话也较为放松，她问：“小姐怎么想的？”
施清元沉默着，很久后才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红卉讶然地看着施清元，见到她眉间紧缩，满面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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