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袒护
昆仑山的雪停了,但风更冷了。
晏昭靠在静室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修士。三天过去了,她的外伤好了大半,但内伤仍需调养。最让她焦躁的是,云谏至今未醒。
"别看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白辰端着药进来,"刚检查过,他脉象平稳,就是消耗过度。"
晏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这次的药没那么苦,反而带着一丝甜味。"加了什么?"
"雪牡丹的根茎。"白辰坐到她对面,"清微真人珍藏的最后一点家底。"
药力很快发作,一股暖流从丹田流向四肢百骸。晏昭活动了下肩膀,疼痛减轻不少。她正要询问云谏的情况,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敌袭!"有人大喊。
白辰脸色一变,冲到窗前。只见远处天际黑压压一片,不是乌云,而是无数御剑而来的修士!为首的十几人金袍加身,正是监仙司最精锐的"天罚使"。
"玄天上帝反应够快的。"白辰咬牙,"才三天就集结了这么多人。"
晏昭已经抓起了红尘剑:"能战的有多少?"
"算上刚投靠的各派修士,不到两百。"白辰快速计算,"而且大多带伤。"
两百对上千,悬殊巨大。晏昭握剑的手紧了紧:"云谏不能留在这,太危险。"
"清微真人已经在准备转移阵法。"白辰犹豫了下,"但你得知道...玄天上帝的主要目标是你和云谏。若你们分开..."
"他们就会分兵。"晏昭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白辰点头:"正是如此。"
晏昭望向隔壁,胸口如压了块巨石。分开是最好的战术选择,但云谏仍在昏迷,血誓相连让她能感受到他灵魂深处的疲惫。这种状态下独自迎敌...
"我去引开他们。"她突然说。
"什么?"
"我独自下山,把主力引开。"晏昭快速系紧剑带,"等云谏醒了,你们带他从后山走。"
白辰刚要反对,外面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静室剧烈摇晃,屋顶簌簌落灰。两人冲到窗前,只见护山大阵被撕开一道口子,数十名监仙司修士已经冲了进来。
"来不及了!"白辰拽住晏昭,"从密道走!"
晏昭甩开他的手:"你先带云谏走,我断后!"
她冲出静室,迎面撞上三个蓝袍修士。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立刻结阵攻击。晏昭伤势未愈,动作稍慢,左腿被一道剑气划伤。她咬牙反击,红尘剑如赤蛇出洞,刺穿一人肩膀。
"妖女在此!"受伤的修士大喊,"速来围剿!"
更多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晏昭背靠墙壁,估算着突围路线。就在这时,静室的门突然打开,一道白影闪出,挡在她面前。
云谏!
仙君的脸色苍白如纸,长发散乱,但手中的无垢剑稳如磐石。最惊人的是,他的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完全变成了金色,在昏暗的走廊里如两盏明灯。
"云谏?你醒了?"晏昭又惊又喜。
云谏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他的气息不稳,显然远未恢复,但站姿挺拔如松,将晏昭牢牢护在身后。
"叛徒云谏!"一个监仙司修士厉喝,"奉玄天上帝旨意,格杀勿论!"
云谏的回答是一道剑气,直接将那人击飞数丈。其余两人见状,竟不敢上前,只是警惕地围着他们转圈。
"还能打吗?"晏昭小声问。
云谏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别离我太远。"
两人背靠背缓慢移动,试图突破包围。越来越多的监仙司修士赶来,很快走廊就被堵得水泄不通。晏昭的掌心渗出冷汗,她通过血誓能感受到云谏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
"云谏仙君。"一个年长些的修士走出人群,"念在往日同僚情分,放下剑吧。玄天上帝承诺,只要你亲手处决这妖女,可免你一死。"
云谏的回答是举起无垢剑,剑尖直指对方咽喉:"伤她者死。"
这句话如寒冰坠地,掷地有声。走廊瞬间安静,连晏昭都愣住了。她从未见过云谏如此直白地表露杀意,那双金眸中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冥顽不灵!"年长修士怒喝,"结阵!"
十几个监仙司修士同时结印,灵力在空中交织成网,向两人压来。云谏将晏昭推到身后,无垢剑画圆,赤金剑气形成屏障。两股力量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气浪掀翻了半个屋顶,阳光倾泻而下。晏昭趁机挥剑,红尘剑如赤龙出海,刺穿两名敌人的胸膛。云谏则挡下大部分攻击,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你撑不住的!"晏昭焦急道。
云谏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借力跃起。两人冲破残破的屋顶,落在主殿前的广场上。这里已经乱成一团,清微派的弟子正与监仙司的人厮杀。
"去后山。"云谏推了她一把,"阵法在那儿。"
"一起走!"
云谏摇头:"我断后。"
又是这句话!晏昭怒火中烧:"三百年前你也这么说!结果呢?"她一把揪住云谏的衣领,"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云谏的金眸微微睁大,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取晏昭后心!云谏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无垢剑横挡。
"铛——!"
金铁交鸣声中,云谏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袭击者现出身形——正是三天前被晏昭重伤的厉尘!老家伙脸上还带着那个"罪"字伤疤,此刻狰狞如恶鬼。
"叛徒!"厉尘的雷鞭如毒蛇吐信,"今日我要亲手了结你们!"
云谏勉强站稳,将晏昭护在身后。他的气息越来越乱,但眼神依然坚定。晏昭能感觉到,他正在强行催动未愈的道心,每一秒都在加重内伤。
"别..."她想阻止,却被云谏轻轻推开。
"走。"他低声道,"我拖住他们。"
厉尘的雷鞭再次袭来,这次带着刺目的电光。云谏举剑相迎,两股力量相撞,冲击波将周围数人掀飞。晏昭也被气浪推得后退几步,眼睁睁看着云谏的白衣被鲜血浸透。
最可怕的是,他的头发——原本如墨的青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从发根到发梢,寸寸成雪,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
"云谏!"晏昭心如刀绞。
云谏没有回头,但他的声音通过血誓直接传入晏昭心底:"阿昭,走..."
与此同时,一段记忆突然浮现在晏昭脑海:三百年前的监仙司大殿,云谏跪在地上,手中紧握她送的玉佩,任凭同僚如何嘲笑也不松手;深夜的练功房,他对着那枚玉佩发呆;执行任务时,玉佩永远贴身携带...
这个发现让晏昭如遭雷击。原来三百年来,他一直...从未忘记。
厉尘的狂笑将她拉回现实:"看看曾经的云谏仙君,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为了个妖女,连道基都不要了!"
云谏的白发在风中飞舞,衬着染血的白衣,宛如一幅凄美的水墨画。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但无垢剑依然稳稳指向敌人。
"再说一遍,"他的声音轻却清晰,"伤她者死。"
厉尘被这气势所慑,竟后退了半步。其他监仙司修士也犹豫不前,有人甚至放下了法器。场面一时僵持,只有风声呜咽。
晏昭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走到云谏身旁。她的腿在流血,手臂也在发抖,但红尘剑握得死紧。
"要杀他,"她剑指厉尘,"先过我这关。"
云谏转头看她,金眸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但更多的是...骄傲。两人肩并肩站立,一红一白,一黑发一白发,却出奇地和谐。
厉尘狞笑:"好一对亡命鸳鸯!今日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他高举雷鞭,天空骤然阴沉。数十名监仙司修士同时结阵,灵力汇聚成巨大的金色长矛,对准两人。这是必杀之局,无处可逃。
晏昭握住云谏的手,十指相扣。奇怪的是,此刻她心中竟无比平静。若这就是结局,与他并肩而战,似乎也不错。
"怕吗?"她轻声问。
云谏摇头,白发如雪飘扬:"与你同在,不惧。"
金色长矛破空而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两人同时举剑,准备做最后抵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突生!
红尘剑与无垢剑突然剧烈震颤,脱手飞出,在空中交织旋转。赤金光芒爆发,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不仅挡住了金色长矛,还将它反弹回去!
"不——!"厉尘的惨叫戛然而止,他被自己阵营的力量击中,瞬间化为焦炭。
反弹的余波席卷全场,监仙司的阵型大乱。更惊人的是,双剑交织出的光网不断扩大,所过之处,监仙司修士的法器纷纷失灵,灵力被暂时封印。
"这是...情劫道的'天罗地网'?"一个年长的清微派长老惊呼,"失传三百年的绝技!"
晏昭和云谏也愣住了。他们并未刻意施展此招,完全是双剑自发共鸣产生的效果。通过血誓,晏昭能感受到云谏体内涌动的陌生力量——那是新生情劫道的真正威力,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觉醒。
"走!"云谏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拉着晏昭向后山撤退。
监仙司的人被刚才的异变震慑,一时竟无人阻拦。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主殿,沿途看到不少伤亡的清微派弟子。晏昭想去帮忙,却被云谏制止:
"先保全自己...才能救更多人。"
后山的传送阵前,清微真人正在维持阵法运转。白辰和阿蘅已经在那儿等候,身边还有十几个受伤的弟子。
"快!"白辰招手,"阵法撑不了多久了!"
云谏推晏昭上前:"你先走。"
"不!"晏昭死死抓着他的手,"要么一起,要么留下!"
清微真人叹息:"阵法能量有限,最多再传三人。"
"带伤员走。"云谏毫不犹豫,"我们另寻出路。"
白辰还想说什么,远处又传来喊杀声。监仙司的援兵到了,这次人数更多。
"走!"云谏厉喝。
白辰咬牙,扶着两名重伤弟子踏入阵法。阿蘅哭着向晏昭伸出手,却被清微真人拉回阵中。青光闪过,几人消失不见。
"现在怎么办?"晏昭看向云谏。
仙君的白发在风中飞舞,金眸扫视四周:"有个地方...监仙司找不到。"
他拉着晏昭向一处陡峭山崖跑去。那里看起来无路可走,但云谏在岩壁上某处按了几下,竟打开一道隐蔽的石门!
"这是..."
"三百年前的避难所。"云谏声音虚弱,"只有我知道。"
石门在身后关闭,将喊杀声隔绝在外。隧道蜿蜒向下,尽头是个简陋的石室,内有石床、蒲团和一盏长明灯。看灰尘积累的程度,确实多年无人到访。
云谏刚踏入石室就跪倒在地,大口吐血。晏昭慌忙扶住他,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强行催动道心...反噬。"他断断续续地解释,"休息...就好。"
晏昭扶他躺上石床,撕开衣袖查看伤势。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心口那道疤完全裂开,血肉模糊;体内灵力乱窜,随时可能走火入魔。
"别睡!"她拍打云谏的脸,"跟我说说话。"
云谏的金眸时明时暗,仿佛随时会熄灭。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是那枚玉佩,三百年前晏昭送他的信物。
"一直...带着..."他艰难地勾起嘴角,"从未...忘记..."
晏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握住云谏的手,将灵力通过血誓源源不断输过去:"撑住,求你..."
石室外的世界天翻地覆,但在这里,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长明灯的火焰微微跳动,映照着这对历尽沧桑的恋人。
云谏的呼吸渐渐平稳,但白发依旧如雪。晏昭轻轻抚过那些失去颜色的发丝,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战,他们失去了昆仑,但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跨越生死的羁绊。
石室某处传来水滴声,如同时光的脚步声。晏昭靠在石床边,握着云谏的手,静静等待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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