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债

作者:苦水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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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2 章


      运气不好,碰到连环红灯,徐庭岸干脆调出家里监控,看游舟在床上躺着。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而睁眼,时而闭眼,一动不动,躺得板板正正。
      跟看动画片似的上瘾,徐庭岸险些忘了还在路上。

      这段时间在秋水湾,会议全部线上,文件能电子签的都电子签,必须手写的都由陈嘉信送到门口。

      车停在天寰门口,他刚关掉视频,陈嘉信就递给他一叠需要签字的文件,他边走边签字,字如游龙舞风。

      一上电梯,门还没完全合上,陈嘉信就迫不及待旁敲侧击,说徐庭岸这段时间不来公司露面的事情在天寰传开,引起不小讨论,有人私底下阴谋论,猜测徐庭岸被绑架胁迫,屏幕后面的男人根本不是徐庭岸,而是AI捏的假人,说得有鼻子有眼。

      电梯抵达,徐庭岸刚好签完字,把文件往陈嘉信胸口一拍,径直往会客室迈步。

      陈嘉信讪讪一笑,连忙跑来给他开门。

      会客厅里,解川一身黑色缎面衬衫,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听见开门转头看来,面上似笑非笑,带点邪性。

      桌上有一份疑似合约的文件,徐庭岸扫一眼,在解川对面坐下。

      他开门见山:“解总有什么条件?”
      没正眼看解川,自顾自点了支烟,没抽,夹在指尖。

      解川将桌上文件一推,“我这边有些兄弟,年纪上来成家了,想要安稳点的生活。”

      徐庭岸这才瞄一眼文件。
      “两百多号人。”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天寰家大业大,寰宇前不久拿了批新货,我这些兄弟好巧不巧都会使,能抗能打,不比安保公司的差。”

      徐庭岸知道解川这一要求是出于什么目的,解家发家比徐家还脏,现在仍然不干净,他要转型,手底下一大帮人不可能直接丢了,否则以前混社会讲的义气都成了笑话,更何况解川上位离不开这些人,他要卸磨杀驴,没那么容易。

      只听这一件事,那文件上后面的,徐庭岸不用看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嗯,就这个?”

      果然,又听解川讲:“我刚收购的两家企业准备合并上市,也想沾沾徐总的光。”

      徐家虽然以实业起家,但最动荡的年份过去后就盯上金融领域,老爷子尤为看重,也插手不少,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徐庭岸在国外那些年大刀阔斧砍了天寰不少分公司,带着大笔资金进入金融业,雷厉风行,时至今日,控股三家持牌投行,几乎垄断珈州内和大陆赴岛首次公开上市业务。

      解川不是科班出身,当然是哪家名气大就用哪家,只不过有嫌隙在先,怕徐庭岸怀恨在心,有意针对,提前打声招呼,并不费解。

      “没了?”

      “没了。”

      徐庭岸弹开钢笔笔帽,三两下在一式两份的文件上签好字。

      解川拿走一份,“徐总爽快人。”

      眼见解川就这样想走,徐庭岸眯了眯眸:
      “裴植。”

      解川顿步,半回首:“早跑了。”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解川回正上身,含笑的神情消散不见,满面阴沉。

      徐庭岸目送解川离开,在会客室独坐许久,忽地笑了。

      他摸了摸塞在西裤口袋里的两张纸,叫陈嘉信拿胶水到办公室。

      之前在家就想粘上,但秋水湾那里之前没住人,只是让人送去常用的东西,疏忽了胶水,一时间找不到就搁置了。
      现在来公司正好有机会,顺便就带来。

      他小心翼翼地对齐裂纹,冲着要让这张薄薄的信复归原样去。

      其实压根不是信,半年前徐庭岸拿到手时就只是一张纸,又薄又透,信封都还是他叫人买的。

      长时间紧盯着一处,眼睛疲劳不堪,他歇了会,不由自主想到游舟,干脆把监控调出来,想着一边看一边粘。

      床上没有人,不在休息,岛台没有,没在喝水,厨房只有阿姨在煲汤,徐庭岸神色凝重起来,又调出卧室外面的监控,客厅没人,大阳台也没人。

      徐庭岸手上力气加重,信纸被抓得嘎吱响,心里慌,直接喊阿姨:“他人在哪?”

      阿姨听了吓一跳,擦擦手上的水,说就在里边休息。
      徐庭岸让她去找,自己也调出监控回放拉进度条,一分钟前,三分钟前……

      阿姨一听知道不妙,急慌慌跑出来,在床边阳台绕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跑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阿姨敲了得有十来下,越来越急促,徐庭岸看不下去,“直接开门。”

      监控看不见洗手间里面,只见阿姨开门,刚走进去两步,突然大叫,脸色惨白。
      “徐先生,徐先生!”

      ……

      “是疤痕体质吗?”

      “不是。”
      他看过游舟前胸后腰,之前花刺和人皮扣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不像是会留疤的体质。

      “他腰后面的疤痕估计是反复愈合反复抠破不停增生形成的,要考虑改形切除,术后得趴着休养,但他右手刚做手术复位上了夹板,不好趴着,就没同时手术。”

      医生翻着病例,“手也是他自己弄的吧?”
      徐庭岸没说话。

      医生又问:“知道他为什么想不开吗?”
      徐庭岸仍旧不语。

      医生叹气:“知道原因就行,把问题解决了,好好开导开导。”
      他将黑笔插进大衣口袋,合上病例,最后留下一句:“院里有心理科室,严重的话还是带去看看。”

      徐庭岸目送医生离开,站在病房门口,房门半开,方便他看见里面的情形,但他只是倚在门框上,没有进去。

      病房是莉达的vip病房,当时救护车朝着另一家医院去,徐庭岸看医生急救后血已经止住,就让送来莉达,免得再转院。

      徐庭岸揉着太阳穴。
      稍一回想,便感到肝胆俱裂般的疼痛,好像他还处在阿姨的喊叫声中。

      那时候阿姨满面惊措,扒着洗手间门,打着哆嗦指着里面,喊:“游先生自杀了!”
      “他——他把自己的手腕咬破,都快咬成肉糜了,趴在浴缸边上,浴缸里全是血!”

      而他眼前一白,身边像是被抽了真空,一点氧气都没有,完全呼吸不上来,游魂般听着自己开口:

      “先放水简单冲一下他手腕大部分血,再拿一张毛巾压在伤口上,用力压迫止血,我现在打急救电话。”

      阿姨那句“他把自己手腕咬破”如同掐不断的音频反复回荡在他耳边,尖锐如针,刺得他耳膜阵痛,又像是针尖挑着神经末梢,头痛欲裂。

      头颅撕裂般的疼痛中,他想:

      对了,现在对了。
      令他惴惴的,令他惶惶的,终于发生了。

      徐庭岸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果然他对游舟了如指掌。

      他认识游舟……快八年了吧?

      三年半前的夜晚,游舟披着一身雨,拎着廉价的皮箱进入他的别墅;

      六年前大洋彼岸的地下街区,游舟在尘土飞扬中翻身越过他开到接近一百码的超跑。

      但都不是他和游舟的初见。

      他第一次见到游舟,是七年前在北美一个狭窄的旧城区。
      老爷子施压,让小李必须带他去医院,小李试着介绍了几个顶级医生,徐庭岸均置之不理,最后小李摆烂地一脚油门把徐庭岸带去了旧街区。

      有一个铁皮棚子,沿着墙斜下来,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年轻人,看长相还很青涩,正打着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眉头一皱:“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说好的供货,你现在加价……”

      小李下去交涉,花了不少时间,直到一张白布隔出两个空间,一条丝线缠到徐庭岸腕上,徐庭岸才明白小李搞的什么鬼。
      他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年轻人诊了许久也没出结果,听着似乎还小声念叨什么,徐庭岸对治病没想法,对中西医不在乎,对悬丝诊脉倒还有点兴趣。

      他故意上下拧动手腕,不多时,白布对面传来一声:“流利圆滑,喜脉……?”
      小李当即炸锅,拆了线让徐庭岸上车,说这是个庸医,枉他打听这么久。

      车窗防窥,年轻人看不见徐庭岸,但徐庭岸清楚看见年轻人撩开白布走出来,神色困扰,食指挠挠头,又摸摸耳垂和侧脸,活生生的抓耳挠腮。

      小李破口大骂,徐庭岸倒没有生出什么芥蒂,毕竟是他使坏,反而还觉得有意思。
      那是他见过游舟最生动最有色彩的时候。

      他从没跟人说过,当时他就产生了欲望,心理上的。
      只是暗想,如果有人能治好他的病,那个人一定是游舟。

      后来游舟送上门,他花了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试图复刻那一瞬间。

      可惜始终没有成功。

      也对,他以为游舟连他身体上的残缺都接受,也该接受他精神上的残缺,但游舟骗了他,那么对他真实本性的排斥也不足为奇,真是好笑他对游舟演的这一出戏深信不疑。

      以至于明明是他一心想要看游舟喜怒哀乐,但最后情绪动荡得如同一池被搅乱的湖水的却是他自己。

      如果这是一场先崩溃就失败的比赛,那么游舟大获全胜。
      他的一切狼狈都献给了这位多情又薄情的胜者。

      不甘像是一颗梅果,只是心里乍然闪过,便令他唇齿发酸,徐庭岸忍不住想,游舟不是绝情的人,为什么单对他无情?游舟为情自杀,怎么是为游婳?
      怎么能是为游婳?

      空落落的双指碾了碾,最后还是没有抽烟,只是双目放空看着对面的窗户,喃喃:“是在报复我,对吧?”
      一定是。

      必须是。

      “徐庭岸。”

      游舟的声音响起,气若游丝,飘进徐庭岸耳中,令他呼吸凝滞,当即回神,快步走到床边,准备措辞,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游舟续上:
      “你知道最多失眠多久会坚持不住吗?”

      徐庭岸默然,薄唇紧抿,心里隐隐有种揣测,使得他不敢言语,只是升起病床,好让游舟坐起来。

      “六个月。”

      游舟将头搁在床头,肩膀被枕头抵着,他的头只能微微上仰,而眼睛不得不遥遥向下看,眼皮半遮。
      “我试过了,六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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