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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礼部尚书府后院的四方亭中,书画挂满,琴筝合奏,没有花团锦簇的花卉,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迷人的清香。
这香味不浓烈,时有时无,像个钩子,引人去仔细嗅闻,而后不觉沉醉其中。
礼部尚书黄昌隆闭眼躺在铺满画卷的地上,被岁月费劲雕刻过的面庞显得红润异常。
旁边趴在石桌上的礼部侍郎陈大人和靠在亭柱上的裕和郎原大人也是如此,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那神情就像苦苦求道半生者终得飞升般,欢悦欣喜。
四方亭四面环水,清静异常,湖风拂过撩起画卷的嗔怒,清雅的弦音渐歇,似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亭中的三人慢慢睁开了双眼。
礼部尚书黄昌隆缓缓坐起,一脸意犹未尽:“这次的忘忧,不愧是上品,真想就这样一睡不醒算了。”
“是啊,这效果和之前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人到暮年能体会到登临仙境的感觉,此生无憾。”原大人站在一旁长叹一声,附和。
而陈大人却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说话含含糊糊:“那还得黄大人府上仙乐地加持。”
说着晃悠着站起身,走到一副挂画前,一脸狂喜激动:“你们猜我刚刚见到了谁?”
“谁?”另两位异口同声。
“南大家,我见到了南大家,我还被他老人家夸奖了一番。”
陈大人哈哈大笑,“这钱花得值。”
“确实值,这好东西你哪来的?”原大人从那股飘飘然的劲中脱离出来,起身坐到石桌边给各自斟了杯清茶。
“那得问我们黄大人。”陈大人扶着长须,意味深长。
黄昌隆笑笑,没有开口解释,但懂的人自懂。
“看来还是韩町的功劳。”原大人了然,感慨:“韩町现在在黑市可真是混得如鱼得水啊。”
“这有什么不好吗?”陈大人笑问。
是啊,千金难求的忘忧,他们却不费力气就能享有,能有什么不好,这可好的不能再好了。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娘娘,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秦枫眠没有管身旁冬月嬷嬷的劝言,而是定定地看着破败墙根中冒出来的一枝寒梅。
那梅红艳的花朵破败,纤细的枝干也已被白雪压垮,根须尽露,弯垂着苟延残喘。
果然,任何颜色在冷宫都不会长久。
秦枫眠上前将红梅连根拔起,递给冬月嬷嬷,“处理了吧,半死不活瞧着碍眼。”
“皇后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
“什么人?”原本要离开的冬月嬷嬷,急忙快步到秦枫眠身边呵道。
一早便在的邱与还从墙头一跃而下,拉下脸上的黑色面巾。
“邱与还?”秦枫眠眯眼,“你来做什么?”
邱与还将面巾塞进怀中,慢悠悠道:“许久未见,来看望娘娘。”
“假惺惺。”秦枫眠冷哼一声,不买账。
既是如此,邱与还与她本也没什么可寒暄的,于是开诚布公:“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些疑问需要娘娘帮忙解答。”
“邱与还,你别是脑子抽风了吧。”秦枫眠将她从头扫到脚,“以你我之间的关系,本宫为什么要解答你的疑问。”
说完冷笑一声,直接下逐客令:“冬月嬷嬷送客。”
对于秦枫眠的冷待,邱与还早已料到,要是可以她也不想和秦枫眠有任何交集,奈何秦枫眠身上有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轻笑了声:“娘娘别急,娘娘可听说近来京都被炒成天价的溪里忘忧,这溪里似乎是晋国公手下的商牌,娘娘可知?”
原转身打算进屋的秦枫眠闻言,脚步不停,“家中诸事宜皆是家父做主,本宫不清楚,你不要白费心思在这打探。”
“是吗?”邱与还拉长了声音,“那祁御天娘娘可认识?”
此话一出似是触碰到了关键,秦枫眠嚯地转头,可瞬间似是又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掩饰性地抬手轻摁眼角,嘴硬道:“祁御天,本宫听都没听过。”
“这样啊——”邱与还缓缓走到秦枫眠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娘娘说不认识便是不认识,不过——”
她话锋一转,意味不明:“娘娘在这冷宫的生活倒不似传闻般落魄艰苦,没看错的话,桌上可是来自鱼跃国的彩织锦?”
秦枫眠顺着邱与还的目光看去,瞳孔一缩,只见面对大门的圆桌上赫然放着一条彩织锦制成的黑色抹额。
“若我没记错,彩织锦乃鱼跃国独有,月羌目前尚且只有前年鱼跃国上供的两匹,一匹制成了皇上的常服,一匹存于国库,娘娘身处冷宫这又是从哪来的呢?”
“本宫用什么,无需向你报备?”秦枫眠强自镇定,“况且你说这是彩织锦就是彩织锦了?这不过是一根最平常不过的绸带。”
“平常绸带?”邱与还将这几个字放在嘴里重新咀嚼了一遍,对秦枫眠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叹为观止,闷笑几声。
眼见秦枫眠目光越发不善,她也不想兜圈子,上前贴近秦枫眠的耳边,意有所指道:“原来娘娘偏爱男子抹额样式的绸带,与还受教了。”
秦枫眠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把她吞吃入腹,正欲开口反驳。
这时却从冷宫大门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转头望去,就见随安带着德善公公站在那。
邱与还心下一惊,面上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两步,作揖行礼:“皇上。”
身旁的秦枫眠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还是冬月嬷嬷小声提醒后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屈膝道:“皇上。”
随安漆黑的眼眸扫过两人头顶,视线来回间最后锁定在邱与还身上,问:“邱大人为何会在冷宫?”
邱与还心思几转,才一板一眼道:“回皇上,臣先前从北营回城的路上遇到刺杀,那刺客武功高强,臣与其交手了几个来回,那刺客见无法得手便转身要逃,臣是一路追着刺客到这。”
秦枫眠听闻此话,顿时警觉到邱与还在故意泼脏水,立马出声反驳:“邱与还,你别血口喷人,本宫根本就不知道刺杀,更没有窝藏刺客。”
“娘娘别急,下官只是实事求是。”邱与还继续一板一眼。
随安将她全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没见到外显的伤口,再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猜测这所谓的刺客可能是假,她来冷宫恐是在试探秦枫眠什么。
于是轻皱眉头道:“好了,都先起来。”
转头对德善吩咐:“去后殿看看。”
德善正要领命退下,却被邱与还打断:“皇上,让臣去吧,那刺客身形臣更熟悉。”
“这——”德善身形顿住,看向随安。
“不行。”随安还没说话,秦枫眠跳出来反对,“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嫁祸本宫!”
话虽这么说,但秦枫眠脸上的神情分明不是怕她陷害,更像是怕被发现什么。
邱与还左眉轻挑,看来后殿确实藏了东西。
于是她故意开口道:“皇上,娘娘若不放心,让德善公公跟着臣便是。”
“好了。”随安没有理会她俩人的掰扯,一锤定音:“德善去。”
没一会的功夫,就见德善从后殿碎步走出,“禀皇上,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但是奴才发现了这个。”
说着将之前邱与还看到的黑色抹额递给随安。
随安没有接过,仅是瞥了眼接着示意德善将其拿给秦枫眠,神情难辨喜怒:“你有何要说?”
“臣妾不知皇上想听什么,这只不过是一条蒙眼绸带,臣妾近日难以入眠,这冷宫的窗户纸破洞,挡不住亮光,臣妾便做了这条绸带借以入眠。”
秦枫眠见德善只是拿着绸带出来,脸上的紧张神色一下子缓解,镇定地狡辩。
一旁的邱与还见此若有所思,思索间一个不经意地抬眼却正好撞上了随安探究的目光。
自从上次随安夜宿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当然这其中也有她刻意为之。
虽然不知随安近来为何态度大变,但中秋拒绝花牌,鱼跃国和亲一事都是既成事实,她不想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剃头担子一头热,相比而言乌三息一事更加重要。
她收敛思绪,平静地回视,嘴巴却在故意添油加醋:“但下官瞧着这绸带像是京都现下正流行的男子抹额样式呢。”
“本宫身处冷宫,对此并不知情,这样式只是本宫的喜好。”
“好,娘娘好品味。”邱与还率先移开视线,上前拿起德善手上所谓的遮眼绸布,指着正中间一颗拇指盖大小的蓝萤石,问:
“既是遮眼用,又为何要缝一颗坚硬的宝石在正中间,万一晚上睡觉咯着娘娘的眼睛可如何是好。”
面对邱与还的不依不饶,秦枫眠活像只被猛兽逼到死角的白兔,下唇都被贝齿咬出血来,眼一闭,惨然一笑道:“智勇无双的邱大人硬要扣给本宫黑锅,本宫即使有百口万言怕也无用。”
好一个以退为进,看来秦枫眠也不全然没有脑子。
但到这她的戏份也差不多唱够了,邱与还没有接着开口,本来这场戏就是她临时起意,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不过是随安一句话的事。
可随安并没有开口,反倒是从前头开始一直没说话的德善公公,突然插话:“皇上,老奴瞧着先前进宫的安平侯二公子头上就有一条相同样式的抹额。”
德善公公点到即止,随安循着他的话回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按理说虽然没有抓到抹额所有者,但如此明显的事实摆在面前,秦枫眠私通外男一事也算板上钉钉,可随安今天来冷宫的目的并不在此。
因此他对此事轻拿轻放:“此事真相如何皇后心中有数,朕今天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说着看向德善,德善会意,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推开盖子,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根鲜血淋淋的人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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