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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次日，尤锦一因受伤告了假，故而起的晚了些。
所以林祭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用早膳。
林祭施礼过后径自靠的近了些，垂眸说道：“今日早朝，赵怀兴自行请罪，称自己巡查不利，致贼人入府烧杀掠夺，好在执金吾在出乱子之前将贼人尽数斩杀，只是可惜，最后几名黑衣人自知逃生无望，便自绝于尤府，未能留下一个活口。”
尤锦一手中的筷子在空中一滞，那赵怀兴竟将黑衣人的死揽在执金吾的身上，也算是间接帮了她。
如此一来，她会武一事算是瞒下来了。此事既已闹到皇帝面前，无论是谁，短时间内怕也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陛下如何处理的？”
“天子脚下出现此事，陛下必定勃然大怒，念在执金吾动作迅速，算得上功过相抵，所以不赏不罚，以示公正。”
尤锦一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点点头，示意林祭退下。
经此一事，尤锦一几乎可以断定一件事，每日陪她练剑的面具男是萧乾元，而新上任的廷尉赵怀兴则是他的人。
否则毫无干系的赵怀兴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她，敢冒欺君之罪，帮她隐瞒会武一事。
虽然说欺君之罪，只要君不知，便算不上欺君。
只是，如今便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她也不是害怕皇帝知晓此事，只是若她会武一事人尽皆知，便会多许多麻烦事。
思及此处，日后得寻个由头露一露自己习武这件事。
尤锦一刚用完膳，见一婢女贴耳同银钿说了什么，银钿脸色骤然一变，她挥了挥手让那婢女退下，方才说道：“小姐，二殿下此次未递拜帖，人已经在府门外等候。”
与先前箫羿清来的时候不同，银钿对于他的到来渐渐的也没有那么欢欣：“小姐，可是要回绝？”
“罢了，”尤锦一起身，打算亲自去迎，“他堂堂皇子，如今站在我们府外，说不过去，我亲自去迎。”
本来要求他的帖子，为的是不想见他，如今事已成，她也不好用此事说什么。
她方出府门，箫羿清已经迎了上来，他眉头紧锁，眸色沉得如同化不开的墨，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焦灼。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衣襟，似是已经看到她的伤口，眼睫不受控的轻颤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般。
“今日早朝才听闻你因伤告假，伤到哪里了？”
尤锦一缓缓摇头，侧身将箫羿清迎入府中，嘴角上扬：“不是什么重伤，不妨事的。”
“前有王充此等贼人，如今又有明目张胆入府烧杀掠过之辈，奉京城如此不太平，廷尉府却是该好好整治一番。”
他伸出双臂护着她走下台阶，发表着对巡查不严的廷尉府有很大的意见。
哪里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斥责廷尉府，分明是想借助此事将赵怀兴拉下廷尉一职，而后举荐自己的人。
“谁也不曾想到天子脚下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多亏了赵大人来的及时，否则锦儿一介女子，恐怕早已是刀光剑影中的亡魂。”尤锦一脚步一顿，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又迅速咬住下唇吞了回去。
箫羿清捧起她颤抖的双手，指腹带着温热的力道，缓缓摩挲过她冰凉的指尖：“府中没有自己人确实不行，我即刻将我的暗卫调过一批来，护你周全。”
尤锦一刚要蓄满泪水的眼睛，瞬间褪去点点珠光：“羿清哥哥，不是锦儿要拒绝，实在是没有理由接受。先前抓拿采花贼时，陛下已经指派了不少习武的女官，也正因为她们，锦儿才仅仅只是肩膀受伤。若此时让陛下知道你的暗卫入府护我，岂不是打了陛下的脸？”
瞧着他的神色，尤锦一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她的声音陡然婉转，像鸟雀的羽毛轻轻搔过耳膜，勾的人神思恍惚：“还是说，羿清哥哥放心将那些暗卫放在我身边？他们可毕竟是男人呢。”
她眉眼中似含着若有若无的笑，长睫轻颤，在眼下投下浅浅的暗影，衬得那双眸子勾魂摄魄。
箫羿清在这抹淡笑中沦陷，像羽毛轻扫过心尖，痒得人喉头发紧。
尤锦一笑着看他脸色微变，果不其然，箫羿清不再强求。
入得厅堂坐下，银钿等人奉上酥山，箫羿清面前换上了日常的点心，瞧着尤锦一面前的酥山，再看向自己面前的点心，只觉心中一片柔软。
箫羿清端起茶水，浅饮一口，目光扫过银钿等人，放下手中茶盏若无其事道：“今日怎么不见楚竹？”
往日，每每同他一起时，因他不喜，所以只要他在楚竹必定不在。尤锦一咽下一口酥山，灼灼的看着箫羿清：“羿清哥哥向来不喜欢她，如今倒关心她的去向。”
箫羿清登时一愣，好像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我不是不喜欢她，”这么一说好像又有些不妥，“我也不是喜欢她，”接踵而来的解释越描越黑，他忍不住叹气，“你遇到这么大的事，有她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我让她替我去一趟寒山郡。”尤锦一捧着手中的酥山大快朵颐，对于派楚竹前去寒山郡毫不避讳。
箫羿清又是一愣，本以为她会想办法遮掩此事，心中不由染上一丝希冀：“好端端的怎么去寒山郡？”
他低头饮茶，遮掩自己的心事。
尤锦一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手中的酥山还剩大半，她已没了兴趣，将它置于案上。
“近几日睡得不安眠，时常梦见兄长，他只看着我流泪，也不说话。身上的盔甲满是污血，好像被困在什么地方不能挣脱。我心中不安，便命楚竹前去寒山郡拜祭一番，若是能寻得兄长生前之物也是好的。”
“原来如此。”箫羿清低着头，盯着手中的茶盏出神。
“羿清哥哥，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箫羿清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慌乱，低头将茶水一饮而尽，银钿上前又为其添置新的茶水。
尤锦一目光微转，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也不知道荣南的大军围困兄长之时，可曾给过兄长生机，”她似想到什么一般，激动的站起身，眸中似有星辰初绽，清亮的光芒自眼底流淌而出，“羿清哥哥，你说我兄长会不会还活着？”
“不可能。”箫羿清的反应比她还要大，非常确定尤思礼已经死了，即便并未见到他的尸首。
似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妥，他沉下声音，起身行至她的面前，安抚道：“若他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回来寻你，你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尤锦一眼中闪着光的星辰顿时灭了下去，嘴角一撇，泯灭的星辰似要坠落，骇的箫羿清弯下身，不知所措：“你，你别哭呀，你明知我最怕你哭了。”
确实，自他第一次将她从那冰冷的河水中救上来的时候，见她哭的花枝乱颤，他便手足无措，冷硬的轮廓瞬间软化，连呼吸都乱了方寸。
那时，他任由她靠在怀中痛哭，每次她哭的差点喘不上气的时候，他的心没理由的跟着一紧，像被剑刺中，不见血只觉疼。
尤锦一啜泣着拉起萧羿清的衣袖，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珠：“若是兄长在的话，我也不至于被别人欺负了。”
“谁欺负你了？”萧羿清微微俯身，瞧见那晶莹的泪珠没入自己的衣袖中，留下深色的印记。
尤锦一哽咽到呼吸一颤：“我，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那黑衣人个个凶神恶煞，说奉命要取我性命，我只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究竟是谁要杀我呢？”
她忽闪着无辜的大眼，很是费解。
在她的注视下，萧羿清目光下意识的有些闪躲，讲话也有些吞吞吐吐：“或许，是他们搞错了。锦儿，你有没有想过，不要管那个女子衙堂了，安心等我娶你不好吗？”
尤锦一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她缓缓摇头，声音染上一丝哭腔：“羿清哥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嫁你？”
“我不在乎，只想知道你想不想嫁给我？”
“自然是想的，可是……”尤锦一仰头看向萧羿清，“可是羿清哥哥你的婚事不是你说了算的，即便你要娶我，贵妃娘娘会同意吗？”
萧羿清沉默不语。
“羿清哥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嫁给你。”
萧羿清激动之余，显然忘记了她肩膀上的伤，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锦儿你……”
“嘶！”因疼痛，尤锦一身体微缩，肩膀上的衣裳因为她的躲闪滑至肩下，露出骇人的伤疤，惊得萧羿清立刻松了手。
退却一步的萧羿清立刻上前，紧紧盯着她肩膀上的伤口，胸腔颤动，似是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这就是你说的伤的不重？为何不包扎？”
尤锦一微微侧身，将滑落的衣裳穿戴整齐：“大夫说这样的天，包扎时间若是过长，恐会留下伤疤，提醒时间长了，需要将伤口晾晾一下，我刚刚拆了，你便来了。”
她说的委屈，甚至不敢看他，萧羿清心疼与怒火交织，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微微叹气，将她额前的碎发拢至耳后：“放心，有我在。”
萧羿清说的坚定，像是在许诺。
“羿清哥哥，你一直都在。”
萧羿清温柔的目光轻柔的落在她的眉眼上，粗粝的指腹自她的耳后转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着她细嫩的脸庞：“嗯，以后只会是我。”
懵懂无知的尤锦一呆愣愣的瞧着他，似要再说什么，他的指腹瞬间抚上她的嫣红的唇，阻止要张嘴的她。
“等我。”
他的视线看向指腹下柔软的触感，喉结微动，随即他转身快步离去，仿佛若再不走，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尤锦一望着他消失的身影，先前柔弱的样子不复存在，手中的锦帕用力的擦过自己的唇，厌恶之色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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