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们都重生了，除了我

　　银蝶的翅膀颤了颤。

　　下一瞬，幻化成一个钟灵俊秀的少年，深灰色的瞳孔呆滞而迷茫，没有丝毫情绪。
　　眼睛在看到桑夕的身影时，才变得生动。

　　“你究竟是谁？”桑夕再次开口。

　　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
　　为什么能压制她身体中的戾气？
　　那些莫名的画面，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桑夕的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严肃，眼神审视而陌生。

　　少年眨了下眼睛。
　　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他温柔地注视着桑夕，周身萦绕起淡淡的灵力，如同一阵柔和的轻风，将桑夕包裹其中。

　　桑夕的愤怒凝滞了一瞬。

　　但灵台中那些陌生的画面，如同受到刺激一样，不受控制地，不停地回放。
　　随着画面不停地重叠，原本清净的灵台中，一缕极为微弱的戾气，以极快的速度扩散。

　　桑夕的眼尾染上血色。
　　眼神被愤怒填满。

　　她看着面前没有回答的少年，往前一步，用覆盖灵力的手掌，覆在了少年白净的脖颈上。

　　“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每次戾气上涌，在灵台中留下的画面，都被你掩盖！那画面，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因为无法呼吸，脸上染上绯色。
　　看向桑夕的目光，却依旧温和包容。

　　似是过了许久，一直和桑夕对视的他，像是败下阵来，轻叹一声，开口道。

　　“如果一个人的一生，都在被至亲之人伤害，利用完最后的价值，然后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桑夕手中的力气，下意识松了点。
　　而少年还在继续开口道。

　　“若是这个人有重来的机会，你觉得是手刃仇敌重要，还是平安无忧的过完一生重要？”

　　“当然是手刃仇敌。”桑夕声音果决而坚定。

　　血仇不报，仇恨永远都不会消失。
　　又怎么可能会平安无忧？

　　少年听到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
　　他垂眸看向远方，神情依旧温柔，但眼神中却满是无奈。

　　桑夕的灵台，再次被戾气填满。

　　黑暗山谷中，方洛天那憎恨又阴沉的眼神，在她灵台中挥之不去。
　　像是被点燃的鞭炮引线，让灵台中的戾气膨大扩散，甚至侵蚀她的理智。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那画面她从未经历过，却觉得那样的熟悉？

　　桑夕掐着少年脖颈的手，慢慢松开，戾气冲击灵台带来的刺痛，让她下意识蜷起身体，原本怒气的表情被痛苦填满。

　　她用力地思考为什么。

　　被黑色戾气填满的灵台，在戾气流转间，渐渐地出现了很多画面。

　　黑夜中，一把匕首划开她的心口。
　　动作凌厉地取走了她的心头血。

　　如仙如幻的秘境中，一堆人围住她。
　　将她一步步逼落悬崖。

　　满是灵宝的山洞中，几双魔爪伸向她。
　　神情贪婪地觊觎着她的灵根。

　　……

　　一个又一个的画面，一副又一副的场景，都在直白而凌厉地讲述着同一个事情。

　　她被人伤害，她被人利用。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一瞬间，内心深处的戾气，如同恰逢甘露的种子，藤蔓一般迅速生长扩散。

　　她缓缓地站起身子。
　　眼中只余下戾气。

　　她看向面前的少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拔剑攻击，招招狠厉，带着极致的怒火。

　　“铮！”

　　少年躲闪，剑刃刺中墙壁，发出嗡鸣。

　　剑刃反弹的力度，让桑夕的身体往后踉跄了几步，但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余光刚一看到少年的身影，就再次攻击，招招凌厉，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

　　少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但神情却看不到丝毫诧异。

　　这画面，他早有预料。

　　仙尊这一脉的传人，承载着修真界的命脉，享受着无数尊荣的同时，也背负着极大的责任。

　　她们必须至纯至善，心怀大义。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修真界的命运，会因为仙尊飞升而改善，而不是走向毁灭。

　　所以，每代仙尊传人的血脉中，都有禁制。

　　一旦仙尊传承人内心被仇恨填满，血脉中的禁制就会被激发。
　　失去理智，被愤怒控制，直至毁灭……

　　少年看着不停攻击的桑夕，眼神温柔带着怜惜，他尝试用灵力压制桑夕身体中戾气。

　　但，失败了。

　　在他因为昏睡，没有将桑夕灵台中熟悉的画面彻底压制时，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那画面如同一把利刃。
　　直接撕开上一世的记忆。

　　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压制……

　　眼看着桑夕的攻击变得愤怒而无序，那凌厉的攻击，有好几次都落在了桑夕身上。

　　少年的眼神变得坚定。

　　他用灵力困住桑夕，阻止她所有的攻击，下一瞬，直接带着桑夕进入了四象镜中。

　　来到了四象镜第三层。

　　此时，第三层的传承并未打开，面前是一扇白色的门，并没有打开的迹象。

　　而且因为桑夕周身的戾气。
　　四象镜在隐隐的排斥桑夕。

　　少年见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将手掌放在白色的门上。
　　动用所有的灵力，破开了房门。

　　门开的瞬间，灵脉中原本变成灰色的灵石，瞬间碎成粉末，而少年的身影也变得透明，唇角溢出一口鲜血。

　　但他扶着桑夕的手，依旧很稳。

　　他抬手，轻轻擦拭去唇角的鲜血，面无表情地看着四象镜的第三层。

　　没有任何传承出现。
　　四周空荡荡的。

　　他以血为引，灵力为笔。
　　画了一张繁杂的符箓。

　　刹那间，原本风和日丽的四象镜内，瞬间暴风凌冽，原本碧绿的青草瞬间枯萎。

　　四象镜发出悲鸣。

　　少年的神色变得更加凌厉，脸色逐渐苍白透明，可动作却更加快速。
　　周围渐渐弥漫起一层血雾。

　　血雾中，一道金光闪过。

　　四象镜停止了悲鸣，原本枯萎的青草，恢复了生机，第三层也出现了几个大字。

　　“凝心静神”。

　　这是属于第三层的传承，是少年亲自为桑夕打造的，他看着桑夕渐渐恢复的神志，开口道。

　　“之后如果戾气紊乱，就来四象镜第三层打坐，这里可以压制戾气。”

　　桑夕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神，闪过迷茫。

　　她记得，她刚刚分明在灵脉中质问少年，但转眼间，就出现在四象镜中。
　　她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年，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但还没开口，就听到少年说道。

　　“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刚落，身体彻底变得透明，然后就消失在四象镜中。
　　飘过的风中似乎留下轻轻的一句。

　　“我叫陌白……”

　　桑夕下意识伸手，可什么都没有抓到，整个四象镜中，只剩下她一人。

　　她垂眸看向空空的掌心。
　　眉头微蹙。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明显的感受到，身体中的戾气消失不见。
　　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轻快，灵魂清明。

　　回忆起灵台中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整个人都被无端愤怒和仇恨困住，差点失去理智。

　　她思考着那些画面……

　　她非常清楚记忆中，她从未去过那昏暗无光的山谷，自然不可能看到方洛天那无端仇视的嘴脸。

　　可那画面却又像是刻在她记忆深处。
　　无论如何，都不能抹去。

　　这画面，为什么会出现？

　　桑夕眉头紧蹙，既然无法从少年这里得到答案，或许她可以问问画面中的另一个主人公。

　　方洛天。

　　*

　　过了两天。

　　在心头血的滋养之下，桑承欢的身体已经好转，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根药材，命令随侍弟子将药材熬成汤药。

　　然后就出发去了凌山峰。

　　她提前算好了时间，到凌山峰时，刚好遇到了练剑回来的桑夕。

　　桑承欢立刻热情地迎上去。
　　殷勤地递出手帕。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桑夕站在原地，表情疑惑。

　　她们有亲近到这个地步？

　　桑承欢无视桑夕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从随侍弟子的手中，接过汤药，便开口道。

　　“我听说姐姐今天练剑耗费了很多灵力，便特地带了补药过来，给姐姐补补身子。”

　　说完，便将汤药递了过来。

　　但，桑夕没接。

　　她表情奇怪地盯着眼前的桑承欢，上下打量了几眼，确定她并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
　　这才疑惑地盯着那装着汤药的餐盒，冷淡地开口。

　　“我们，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吧。”

　　桑承欢当即就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毕竟我之前顶替了姐姐仙尊之女的身份，姐姐生我的气理所应当。”
　　“但姐姐就算生我的气，也不应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桑夕：？？

　　桑承欢她听不懂人话？

　　桑夕直接转身，不准备再和桑承欢废话，但她刚动一步，桑承欢急忙拦住她的去路，语气有些焦急地开口。

　　“姐姐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父亲和哥哥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哦，所以呢？”桑夕冷淡开口。

　　桑承欢顿了下，“前几天我昏迷后，父亲和哥哥非常焦急，还特意为我取来心头血疗伤……”

　　心头血？

　　桑承欢此次的目的是这个？

　　桑夕不再着急离开，反而停下脚步，耐心地看着桑承欢，并催促道。

　　“然后呢？”

　　桑承欢没料到桑夕是这个反应。
　　但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的发挥。

　　“那心头血世间仅此一份。”

　　桑夕点头，然后眼神催促。

　　桑承欢：？？

　　桑夕竟然不好奇？
　　不想知道什么心头血会只有一份？

　　桑承欢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压下心中那一点的憋屈，继续开口道。

　　“所以姐姐一定要爱惜身体，不然像我一样昏迷的时候，父亲和哥哥也没办法再拿出一份心头血救你。”

　　桑夕开口，“放心吧，我没你那么弱。”

　　桑承欢被噎住。
　　多看了桑夕两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的桑夕并没有变化，但她却有种感觉。

　　桑夕好像变得更鲜活了。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但之前的桑夕总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一样。

　　桑承欢晃了下头。
　　忽略这个想法。

　　“就算姐姐的身体比我好，但也要注意身体，这个汤药姐姐还是收下吧，可以补充灵力。”

　　桑夕的视线，移到了食盒上。

　　这么执着地想要把汤药送给她，这汤药一定有问题。

　　“这药里有毒？”

　　桑夕下意识说出了心声。

　　桑承欢的脸僵硬了一瞬，但却没像之前生气时，发脾气离开。

　　桑夕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汤药一定有问题。

　　桑承欢递食盒的手都僵硬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随侍弟子们，落在她手上的视线。

　　神情有些尴尬，故作委屈道。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害姐姐。”

　　说完这句，没给桑夕反应时间，就急匆匆地又开口说道。

　　“不过这汤药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喝的，十方丝这种灵药虽然可以迅速补充灵力，但是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对于心脉受伤，尤其是失去心头血的人来说，却是毒药。”

　　桑夕瞬间明白桑承欢的目的。

　　这是在借汤药害她的同时，还想要告诉她，她的至亲之人为了救桑承欢，偷走了她的心头血。

　　居心叵测，敲骨吸髓。
　　简直是可恶至极。

　　见桑夕没有反应，桑承欢还用关心的语调开口道。

　　“不过这点副作用，对于姐姐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姐姐的心脉又没有受过伤。”
　　“用这个汤药给姐姐补充灵力，再好不过了，姐姐快收下吧。”

　　桑夕抬眸看向桑承欢，还没说话，就看到余光中走来一个仓促的身影。

　　那个真正失去心头血的人。
　　她的哥哥——桑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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