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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3日—9月24日
【9月23日】
晨光像把生锈的手术刀割开窗帘时,我的指尖正抵在贺承宇突起的第四根肋骨下方。那里埋着的心脏起搏器在薄薄皮肤下跳动,像困在牢笼里的垂死蝴蝶。
"把我的心脏给你吧。"这句话在喉头滚了三天,终于混着血沫咳在他锁骨处的褥疮上。贺承宇的瞳孔骤然收缩,心电图瞬间飙出悬崖般的折线。
老张摔碎营养剂瓶子的声响清脆如骨裂。紫色液体在瓷砖上漫成诡异的星云,他蹲在地上捡玻璃碴的手在抖:"再说一遍?"
我摸着贺承宇后颈支具的金属扣,那里凝着昨夜的冷汗:"我的心脏是好的,他的心室壁瘤..."话音未落,贺承宇突然扯断心电监护导线,电极片撕开结痂的皮肤,血珠溅在我手背的癌变溃烂处。
"王云你他妈疯了!"他从未这样吼过我,起搏器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下凸起狰狞的形状,"你当我是食尸鬼?要靠啃食爱人血肉续命?"
老张突然用沾着玻璃渣的手拍X光片,我的全身骨扫描在晨光中宛如破碎的星图:"看看你这具身子!髋骨转移,腰椎溶骨性破坏,胸骨下埋着三根钢钉——"他的指尖戳在片子上,"就算挖出心脏,这破胸腔撑得住移植手术?"
贺承宇的指尖陷进我后腰的褥疮,脓血染红了他半月没修剪的指甲:"还记得冰岛教堂的誓言吗?'谁先停跳就帮对方数完余生心跳'。"他的泪砸在我锁骨下的输液港,盐水混着化疗药物渗入溃烂的皮肤。
我攥着他手腕凸起的血栓,那些在皮下游走的硬块像未爆的炸弹:"可你的心室射血分数只剩28%..."呼吸机突然发出警报,贺承宇的氧气面罩蒙上白雾,他扯下面罩吻过来,带着血腥味的喘息灌入我溃烂的牙龈。
"那就让它停!"他的牙齿咬破我下唇的癌变组织,"等最后一拍心跳耗尽,我们的骨灰会乘太阳风私奔到玫瑰星云。"
老张突然踹翻轮椅,散架的零件中滚出我们藏的安眠药。他碾碎药片的声音像在磨刀:"真浪漫啊,要不要把墓志铭写成'这里沉睡着两个傻逼,至死没学会向命运低头'?"
正午的透析液在阳光下泛着尸绿。老张第三次调整贺承宇的强心剂流速,针尖刺穿已经淤紫的血管。我盯着他颤抖的手背,那里有我们初遇时烫伤的旧疤。
"老张,"我扯住他沾着药渍的衣角,"你当过器官捐献协调员..."消毒柜的金属门映出他瞬间扭曲的脸,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心脏。
他突然掀开我的病号服,腰椎处溃烂的伤口爬满蛆虫般的缝合线:"看看这些手术疤!你全身上下能用的就剩心脏?"棉签狠狠戳进化脓的褥疮,"连这具身子都是借来的,凭什么觉得命运会施舍奇迹?"
贺承宇的拳头砸在铁质床栏上,监护仪的导线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弧:"那就让我们安静地死!"他扯开自己病号服,胸口的手术疤痕像腐烂的拉链,"而不是像解剖课青蛙一样被拆成零件!"
黄昏的抢救室,老张第五次给除颤器充电。贺承宇的室颤波形在屏幕上跳着断头台之舞,我瘫在隔壁病床上,右腿骨癌的剧痛与他的濒死心跳共振。
"准备心脏按摩!"护士的吼声里,老张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贺承宇胸口。皮肉下那颗心脏像垂死的鱼在掌心跳动,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剐走我一块血肉。
"感受下!"老张的眼球爬满血丝,"这就是你宁愿豁出命也要救的东西!"贺承宇的瞳孔正在扩散,嘴角却扯出温柔的笑。他沾着血沫的指尖在我掌心画圈,最后一笔没画完就垂落下去。
午夜的心电图纸堆满垃圾桶,老张用手术剪把它们裁成玉兰花。贺承宇的透析管仍在漏液,淡黄色液体在地面汇成小小的忘川。
我爬过去舔他手背的留置针,将偷藏的硝酸甘油片用舌尖推进他口腔。老张突然从背后勒住我的脖子,拆开的镇痛泵针头扎进我颈动脉:"想殉情?问过老子了吗?"
冰凉的药液涌入血管时,贺承宇的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老张把我们捆在一起的输液管打了个外科结:"要死也得等老子写完结局——机甲战士抱着石心爱人跃入黑洞,在奇点处炸成永恒的花火。"
第一缕阳光切开止痛泵外壳时,我摸到枕边老张留下的器官捐献协议。贺承宇的名字旁滴着干涸的泪痕,而我的心脏捐赠栏被画满血红的大叉。
床头柜上摆着老张连夜雕刻的玉兰冰雕,花瓣里冻着二十粒星空糖。融化的糖水在地面拖出银河的轨迹,尽头是贺承宇无名指上渐渐冷却的锡纸指环。
当查房医生掀开被单时,我们交握的手已经逐渐的冷却。老张站在走廊尽头,正把我们的心跳录音剪进婚礼进行曲,机械键盘的敲击声盖过了太平间推车的轱辘响。
我紧紧的抱住贺承宇,拼尽全力的去亲吻着他。身上传来的痛楚让我不禁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可是我还是要不顾一切的去亲吻他。我们不敢奢求明日的清晨,我们只想相拥于黑夜之中。
透析机的警报声里,老张把我们的病历折成纸人。他咬断心电导线的铜丝,将纸人串成北斗七星阵。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符阵时,王云石膏裂缝里突然钻出嫩绿菌丝,贺承宇的起搏器竟响起久违的规律搏动。老张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掌心还攥着滴血的冰岛苔藓。
【9月24日】
贺承宇的指尖正沿着我腰椎的钢钉画圈,消毒水的冷光里,他手腕的血栓隆起如青色山脉。我蜷缩在他挂着五袋点滴的臂弯中,听透析机发出潮汐般的嗡鸣,突然被他咬住耳垂:"王医生,今夜要越狱。"
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时,贺承宇拆开了第七支镇痛泵。他含着药液吻过来,冰凉的触感激得我后腰的褥疮渗出脓血:"这是星际燃料…"话音未落,老张的机械键盘突然砸进垃圾桶,零件在瓷砖上跳成凌乱的星图。
"轮椅改装好了,"他扯开护理帘,露出焊着登山杖扶手的轮椅,"车载氧气罐能撑八小时。"贺承宇的手突然探进我病号服,指尖在突起的髂骨转移灶上轻敲摩尔斯电码:【要死也得死在玉兰树下】。
我替他调整支具的绑带时,摸到他后颈溃烂的皮肤下埋着冰岛带回的星砂。"去年在教堂…"他的呼吸喷在我癌变的牙龈上,"你说要在我骨灰里种玉兰。"老张突然掀开我的石膏,腐烂的骨屑簌簌掉落,被月光照成银河碎屑。
贺承宇用棉签蘸着脓血在我胸口画航线图,医用胶布在溃烂的皮肤上黏成群岛:"等逃到青石镇,要把这些伤口当播种的坑。"他突然含住我锁骨下的输液港,将偷藏的星空糖推进我颤抖的齿间。
凌晨两点的监控摄像头闪着血红独眼,贺承宇横抱起我跌进改装轮椅。他胸前的心脏起搏器硌着我溶骨性破坏的胸椎,每一次颠簸都像有电钻在骨髓里搅动。
"抱紧导航仪…"他扯断手腕的留置针,血珠在月光中划出彗尾。老张踹开消防通道的门,夜风卷着我们的病号服猎猎作响。贺承宇的唇压住我癌变的牙龈,将硝酸甘油的苦涩酿成私奔的蜜糖。
当轮椅碾过住院部后门的玉兰苗圃时,我的右腿突然传来清晰的骨裂声。贺承宇跪在泥地里摸索碎骨,指尖沾满腐肉与星砂:"看,我们的春天…从骨头里长出来了。"
我扯开他支具,溃烂的胸口贴着他衰竭的心脏。月光将我们交叠的影子投在枯死的玉兰树上,像两株正在腐烂中绽放的并蒂花。老张的闪光灯在树后亮起,快门声惊落了今年最后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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