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铭

　　紧赶慢赶，祁妍终于在八点之前到达宣汉市第一监狱。

　　车子停在监狱大门左边的树荫下，驾驶座上的人左手拿着肉松面包，右手捏着纯牛奶喝得正香。因为赶时间，祁妍从子州出发就没吃过东西。

　　还有三分钟，祁妍吃完东西下了车把垃圾顺便扔进了树下的垃圾桶里，然后就靠在车头前等着监狱里的人出来。

　　八点整，狱警把铁门打开了，一个女人穿着不合身的衬衣和褪色的褐色长裤走了出来，脚上的鞋因为脚后跟合不上只能趿拉着。

　　接近十年的时间，女人的肤色也养白了些，头发为了好打理剪成了清爽的短发。久违的自由却让她一下无所适从，她站在门口眼神恍惚着不知道该去哪。

　　“简姐姐，我来接你了。”

　　朝她走来的女人她从来没见过，但是此刻门前除了她们也没有其他人了。

　　“你是在叫我？”简琳钰疑惑地看向祁妍。

　　“我是祁妍，我姐让我来接你，她暂时走不开。”面容精致的女人站定在她面前，熟稔地笑着。

　　“你姐是？”

　　“祁婉。”

　　“你和你姐倒不怎么像？”简琳钰关上副驾驶的门。

　　祁妍笑了笑，“是啊，见过我们的都这么说。”

　　“琳钰姐，我没想到你现在比我姐还要高，带来的衣服都穿不了了，我先带你去附近买几套合身的衣服，”

　　简琳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确实很不像样，自己现在又身无分文，也不再推辞，“那就麻烦你了，但是一套就够了。”

　　“那怎么行，我姐可是把你交给我了，她要是知道我连衣服都不给你买点回去准会骂死我。”

　　简琳钰被她的说法逗笑了，她没想到祁婉会让人来接她，这么多年没一个人来看过她，她还以为祁婉早就把她忘了。

　　“你姐怎么知道我提前出狱的。”虽然刚刚祁妍用相册里的照片证明了身份，但是简琳钰还是留心问了一嘴。

　　“琳钰姐，你别怪我姐，自从你入狱后，她就转学了，这么多年几乎是放任自己自暴自弃的状态。”祁妍没有回答，反而说了祁婉这些年的状态，以此打消她的疑虑。

　　“我怎么会怪她呢，相反，我很感激当时她在铁证如山的情况相信我为我奔走还帮我料理了父母的后事，这份情我一直都记着的。不说这些了，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前两天她重新做回了刑警。”

　　“是吗？”简琳钰睫毛下垂，她想起当时她对祁婉说的她不适合当警察的话，她后几年一直很后悔把话说得那么重。

　　“到了。”

　　祁妍把她的状态重新拉了回来，停好车后两人走进商场，坐上电梯直接去了三楼。

　　一路上，也有几个自以为不明显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简琳钰。换成以前，简琳钰早就怼回去了，但是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导购热情地迎了上来。

　　“帮我姐姐挑几套衣服。”

　　女生这才把视线看向跟在祁妍身后的人，虽然后面的女人穿着看起来都很破烂，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的招牌微笑没有丝毫变化，“这位小姐，您想要什么样风格的衣服呢？”

　　出生乡下的简琳钰本就对打扮什么的不太看重，更别说在监狱里待了那么多年，“你帮我看就好。”

　　“好嘞！”眼看导购朝旗袍区去了，祁妍赶紧叫住她，“等等，挑一些休闲的就好。”

　　导购的女生答应后，简琳钰也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习惯穿太暴露的衣服，不方便她行动。可是人家一片好心给自己买衣服，总不能太挑拣，可在看见导购去往的区域后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祁妍帮她解了围。

　　“谢谢你。”

　　“和我客气什么琳钰姐，你先去看看鞋子吧，找几双合适的试试脚。”

　　“好。”

　　一个小时后，换上新衣服的简琳钰从更衣间出来。她本来就高挑，加上在监狱里每天适量锻炼，身材也保持得不错，瘦削下来的脸也多了几分立体的骨感，再换上这一身休闲的穿搭，比之前亮眼不少，连导购都在心里默默给她加了几分。

　　“好看的！”祁妍接过导购打包好的另外几套简琳钰试穿过的衣服毫不吝啬地夸赞她。

　　被自己小几岁的妹妹这样直白地夸，简琳钰还有几分不自在，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

　　付完钱后简琳钰想要找导购问一下一共花了多少，想着以后好还祁妍，却被祁妍拉着就走，没有丝毫机会。

　　“我们去哪？”简琳钰无奈地把视线从服装店收回来。

　　祁妍俏皮地向她眨了下眼，笑着对她说，“当然是去大吃一顿，为你接风咯。”

　　出狱后的阴霾逐渐被眼前的人一扫而空，简琳钰在心里由衷地感叹道，祁婉真是有一个好妹妹，比她讨喜不少。

　　这个商场是吃喝玩乐一体化，吃的统一在五楼，简琳钰被这些新奇的东西弄得眼花缭乱。坐在椅子上的她后背挺直，双手习惯性地放在膝盖上，好奇地看着端上桌的一碟碟菜品。

　　因为简琳钰才出狱，她和外面的世界断联了几乎十年，所以祁妍干脆带着她来吃火锅。看简琳钰的样子，以前应该也没怎么吃过这种吧，祁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恍惚回到了带另外一个人吃火锅的时候。

　　祁妍点的鸳鸯锅，她不清楚简琳钰吃不吃辣，把每样菜品都分成两份放进锅里。

　　“吃完饭后我们是去找你姐吗？”

　　“对，我姐现在在嘉林市，离这还是有点距离，开车要十多个小时才能到。”祁妍放下碟子把餐纸分了一半递向简琳钰。

　　“你们姐妹真是费心了，跑这么远来接我。”简琳钰有些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你可是我姐的朋友。来，琳钰姐，牛肉好了，再煮一会儿就该老了。”祁妍用公筷夹了两个锅的牛肉放进简琳钰的碗里。

　　“好，谢谢，我自己来。”简琳钰还是有些不适应，她端起碗绷直着身体吃得很快。

　　“琳钰姐，慢慢吃，我们可以吃到两个小时再走。”

　　简琳钰没有从她眼里看出别的意思，渐渐地放松了身体，“你也吃。”

　　祁妍吃起来就优雅不少，简琳钰看着她的样子，把手里的碗重新放在桌上，长手一伸拿过公筷探进了鲜艳的红汤里面。祁妍知道她可能对外面还不怎么了解，边吃边和她说外面发生的趣事，简琳钰偶尔追问着，祁妍也耐心地给她解答。吃到后半场，清汤锅里几乎没什么东西，另一边却满满当当，整个氛围也轻松不少。

　　“你比你姐话多多了。”

　　“琳钰姐这是在嫌我话痨吗？”祁妍故作委屈。

　　“我没这个意思，就是想说你比你姐要讨人喜欢。大学的时候她虽然不是那种冷冰冰的，但是话也不是很多，你和她说什么吧，她要么不回，要么挑一句回，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这样。”

　　两人吃过饭后关系也拉近不少，简琳钰话也多了起来。

　　“等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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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简琳钰出监狱门口的时候，就有人把消息递到了宣汉市第三人民医院部。

　　无菌房里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常年的药水入体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许臃肿。从被子里延伸出来的线连接着床头的监护仪，红色的折线在显示屏上平稳地滑行着。

　　一个头发浓密乌黑的男人站在窗前正在和谁通话，“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都帮我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那是在我们合作之前你自己留下的烂摊子，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不会再给你收拾了。”肖建德见他已经把话挑明，也不再和他客气。

　　被挂电话的祁先礼也不恼怒，他前两年就发现了，自从郑玉田的事情过后，自己这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就有意和他拉开距离，今天他索性把话摊开了讲。从他搭上自己这条线的时候，他就休想全身而退了。

　　简琳钰的事情当年做的几乎毫无破绽，涉及人员都被自己牢牢掌控着，他不指望肖建德会做什么，只不过是借简琳钰敲打敲打他。

　　办公室里，冷静下来的肖建德还是派老徐去查了简琳钰的事，虽然那事自己没有参与甚至在这之前都不知道，可就像祁先礼说的那样，他们早就是一体的了，如果祁先礼那边出了问题，自己这边也会被殃及。

　　简琳钰的档案很快就出现在肖建德眼前，他粗略地看完，发现并没有明显的漏洞后也没管了。

　　“你可真会出主意，在你爸眼皮子底下玩灯下黑这一套。”一个‘护士’站在肖哲舟旁边整理桌上的病案不下十次了。

　　“没办法，谁让我前两天才用过值夜班的借口呢。”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见面。”苏晓琪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除了祁婉，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情况吗？”

　　“我过了这么多年的黑户生活你是不知道吗？”苏晓琪咬牙切齿。

　　“我只是问一下，这边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但是难免背后那个老狐狸会发现，毕竟付冬盈在他们眼里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直接说我需要做什么吧。”

　　“我想让你去帮我查个人。”

　　“名字。”

　　“宣汉吴滔。”

　　“怎么是那个地方。”苏晓琪眼睛里写着抗拒，她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恐惧。

　　“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沉默良久，苏晓琪深深叹了口气，“只需要他的生平就行了是吧。”

　　“最重要是调查清楚他的家庭背景。”

　　“知道了。”

　　“确保好你自己的安全。”

　　苏晓琪背过身挥了挥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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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确定这是孙处长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在办公室看了一上午历年罪案记录的祁婉终于在苏晓羽的到来后发出了疑问。

　　苏晓羽递过手机给祁婉，邮箱里面清楚地交代了这个任务。

　　“那为什么孙处长不直接发我邮箱呢？”

　　“因为小姑现在还不是你的直属上司。”苏晓羽确认她看完消息后就收回了手机。

　　那不是更矛盾了，自己不是她下属，为什么要听她的呢？祁婉想不出答案，但出于孙静雯是介绍人的关系，她还是继续认真地看起了剩下的罪案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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