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神契.之《往生河狩魂录》

　　---正文：

　　幽冥——无相城冰棺。

　　冰棱在阿璃的睫毛上结出了一层细密麻麻的霜花。

　　她仰面躺在冰棺中，茫然地望着头顶交错的人面浮雕。

　　那些被封印的鬼魂正用舌尖舔舐着棺盖，涎水渗透了冰层滴在她的锁骨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第七处。”她数着新添的伤口，腐肉翻卷时竟又嗅到桃木香。

　　棺外传来碎玉声。

　　——阿璃立时紧张起来。

　　三十六面冰镜拔地而起，将冰棺围成了囚笼。无阙的银发垂落在棺沿上，眉间冰棱镜映出阿璃残破的面容。

　　他指尖凝出一道冰锥，轻轻挑开她黏连的眼皮：“清净血，剑魄魂……梵虚到底在你身上藏了多少惊喜？”

　　冰锥猝然刺入阿璃的太阳穴。

　　“呃啊！”剧痛如烧红的铁钎捅穿颅骨，她看见镜阵开始旋转，每面冰镜都映出不同画面——玄衣剑客跪在暴雨中捧起黑猫尸骸、少女被金甲神芒绞碎魂体、往生河底六具白骨同时睁眼……

　　“不！”

　　阿璃嘶吼着蜷缩，瘸腿伤口突然爆出青光。剑气绞碎冰锥，无阙眉间镜面“咔嚓”地裂开一道细纹。

　　“哼！”鬼帝冷笑一声，掌心倏然浮现处一串血色咒文按在她心口上：“本座倒要看看，什么样的魂魄能震碎归墟寒冰。”

　　说罢五指一拢，更多冰锥刺入了阿璃的四肢。

　　“啊…！！！”阿璃的惨叫声卡在喉间，眼前倏然炸开一幅猩红的画面：

　　——一个黑衣少年蜷在雪地里，脊骨上的金纹渗出汨汨黑血。她不受控制地抬手虚抚，指尖竟凝出虚幻剑影：“厌离……疼就咬我手臂吧……”

　　——此时，镜阵发出尖锐的嗡鸣声。

　　所有冰镜同时映出同一个场景——覆雪的桃树下，一个束着青冠的玄衣男子将黑猫抱入怀中，剑穗扫过猫耳时，黑猫突然化作人形咬住了那男子手腕。鲜血瞬间渗入猫妖的唇缝间，骨间金纹泛起一阵诡异的光芒。

　　“原来如此。”无阙瞳孔收缩，释然哑笑：“梵虚用情劫种的禁咒。”

　　就在此时，阿璃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

　　她瘸腿处的腐肉簌簌脱落，露出森白的腿骨，其上赫然刻满了金色梵文。

　　无阙伸手触碰的一瞬间，那经文如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腕，鬼帝苍白的皮肤顿时灼出一大片焦痕。

　　“嘁，果然是梵虚的手笔。”他碾碎了经文冷笑，冰棺却突然颤动起来。

　　就在此时，阿璃的脊骨弓成诡异的弧度，心口透出半截剑影。那虚影虽残破不堪，剑气却摧得镜阵一阵崩裂。

　　无阙吃惊地暴退三步，玄冰轿柱被剑气扫过，竟浮现出数百道细密的剑痕。

　　“无渊剑魄？”鬼帝拭去嘴角的冰渣，眼底腾起幽幽暗火，冷声道：“怪不得要打入无间狱，梵虚那厮竟敢私藏弑神剑魂……”

　　阿璃在冰棺中痉挛。

　　剑魄每次浮现都会撕开新的伤口，她吐出带着冰碴的血，恍惚看见鬼帝银发浸血处渐渐变黑。

　　无阙忽然掐诀震碎了三面冰镜，镜片化作流光钻入她的七窍：“让本座看看，你能烧穿多少层记忆封印。”

　　更汹涌的画面灌入脑海中。

　　——她看见自己穿着嫁衣躺在往生河底，衔蝉君跪在岸边剜出妖丹；转眼又是冥火焚烧的刑台，萧慢辞用烟枪挑起她下颌说“傀儡不该有眼泪”；最后定格在梵虚金甲耀目的神域，那人将长剑刺入她心口轻笑：“七世轮回，终成吾刃。”

　　“啊啊啊——！”

　　阿璃的惨叫声引动剑魄，青光暴涨如莲绽。冰棺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无阙看见她瘸腿金纹汇成了锁链形状，与自己掌心的血痕如出一辙。

　　鬼帝突然闷哼跪地。

　　他黑袍下渗出冰蓝色的血水，落地即成一条条侵毒藤蔓。

　　阿璃挣扎着爬向镜阵缺口，断骨在冰面上拖出蜿蜒的血痕。那些血珠遇冷气便膨胀起来，竟在半空凝成了一朵朵桃花苞子。

　　“想逃？”无阙隔空拽回她脚踝，掌心触到剑魄刻痕时突然僵住。

　　冰棱镜再度映出幻象。

　　这次是阿璃第一世陨落时的场景：无渊剑修自爆元神，剑气洞穿梵虚金甲，残魂坠入往生河前，将最后一缕剑魄封入心脉。而河岸阴影里，少年模样的鬼帝无阙正冷眼旁观，手中还攥着半截断裂的因果线。

　　“我们见过。”无阙掐住阿璃下巴逼她直视冰镜，“往生河开渡那日，你跪在河心哭嚎了三天三夜。”

　　阿璃的独眼泛起血雾。

　　残缺的记忆被剑气搅动，她突然咬破舌尖喷出血箭。血珠触及镜面刹那，往生河虚影浮现在冰棺之上，六具白骨从河底缓缓站起，黑洞洞的眼眶齐齐望向无阙。

　　鬼帝突然松手暴退。

　　他黑袍被血雾腐蚀出一个破洞，露出心口狰狞的灼痕——正是被梵虚禁咒反噬的印记。阿璃趁机撞向最后一面冰镜，镜面应声碎裂时，她听见极轻的叹息。

　　“砸得好！”

　　某块碎片里突然蹦出个光头虚影，竟是慧痴和尚蹲在铜钱上挤眉弄眼：“小掌柜这血开过光吧？再来三口，贫僧就能凑够酒钱……”

　　‘小掌柜？’阿璃忍痛瞅一眼那和尚，完全不认得。又觉得这个称谓好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无阙此时挥袖震碎了铜钱虚影，星砂却凝成锁链缠住阿璃腰身。慧痴残魂在消散前大笑：“鬼帝老儿，你冰棺里藏的往生河水精魄，可比这姑娘的腿骨值钱呐！”

　　趁无阙分神，阿璃攥住锁链勒紧自己脖颈。 活着——对她来说，实在毫无意义。

　　就在窒息感吞没意识的瞬间，她恍惚看见鬼帝徒手捏碎冰镜核心。无数记忆碎片如雪崩倾泻，其中一片划过她眉心——

　　雪夜破庙里，黑色猫崽颤抖着舔她的剑伤。

　　猫耳扫过脸颊时，他说了句什么。

　　可她听不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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