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江雨霖私宴(柴、盈、云)
柴玉笙凭窗远眺,心里却不是滋味。
不知为何,见不到她时,心里总会想起她;见了面,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敷衍应付的模样,又忍不住生起闷气。
兰溪的叩门声打断了柴玉笙的思绪。江雨霖邀他到绣楼商谈要事。除他之外,几个天字也在受邀之列,众人前后脚进了绣楼。
绣楼正堂六张椅子已坐满,独孤彦云双臂环胸,一言不发。陆离看着窗外的海棠树出神。天十六只顾着与兰溪搭讪,而兰溪则以泡茶为借口躲开了。天甘十与天十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所谈不过是江湖之事。
不多时,江雨霖进堂,端坐主位,原是在徐城,发现了邵蒙山的踪迹,地字遇到律北阻挠不敌,需要派出天字接应。
天十六许久未接任务,主动请缨。而江雨霖却把目光投向独孤彦云,又落到天十八身上。
最终,任务交给了天十八。
众人散场,江雨霖又喊住独孤彦云。
柴玉笙走得晚,恰好听到江雨霖对独孤彦云说,“彦云,你用过晚饭了吗?”
“没有。”
“正好,留下一起用饭吧。”
未等独孤彦云开口,江雨霖又瞄准柴玉笙,“柴玉笙,你也留下。”
柴玉笙闻言折返回来,跟着二人进了膳厅。
即使他已吃过饭,也不能回绝江雨霖的邀请。
更何况,江雨霖为何叫他一起用膳,他心知肚明。
他不过是陪衬而已。
此次饭局,乃是江雨霖临时起意。
兰溪、玉兰速遣春雪去准备,因兰溪催的紧,嬷嬷每炒出一个菜,丫鬟们必须尽快拎去绣楼,一刻也耽误不得。
主人一动嘴,丫鬟跑断腿。
江雨霖究竟请谁吃饭?好大的阵仗!
这主人家的作风实属夸张。
盈盈无奈叹气,轮到她时,食盒里仅放了一碗酸辣汤。
此时已是戌时,她尚未来得及用餐,便被唤去排队送膳。
她忍着腹痛饥饿,拎着食盒,匆匆去了绣楼。
绣楼的膳厅里,桌边坐着三人,江雨霖居中,独孤彦云和柴玉笙坐其左侧一二椅。
春雪、秋霜闻声赶到,连同兰溪、玉兰一道侍奉在侧。
江雨霖夹起一筷子牛肉,放在独孤彦云碗里,“彦云,这牛肉是我特地让厨房按照你家乡的口味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江雨霖有意无意地贴着独孤彦云聊天,犹似情侣私语。
柴玉笙视角绝佳,甚至在旁吃起二人的瓜。
江雨霖敷衍又客套地请他动筷子。他扫了一眼满桌的红彤彤,夹了盘子边的点缀青菜,吃了一口。
盈盈赶到时,正巧看见江雨霖垂眸浅笑,紧挨着独孤彦云说悄悄话。
身为绿衣的她,没有资格进膳厅。
食盒被春雪接过,她默默地退到厅外的角落里。
独孤彦云,才跟她分开不到一个时辰,就和江雨霖一起用膳。
盈盈的心顿时浸进冰水里,心中的悲愤凝结成冰,怎么也化不开。
她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脖颈上厚腻俗艳的香粉直冲天灵盖,身体里残存的液体尚未洗去,被他弄得污浊不堪的她,还要为他和另一个女人送饭。
恶心透了!
她从未遭受过如此的屈辱,此时此刻不允许她释放心中的压抑和脆弱,她硬生生地硬挺着,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
春雪打开食盒,汤碗里的酸辣汤冒着滚滚热气。
这汤这般烫手……
她嫌弃地皱眉。
兰溪、玉兰她使唤不得,秋霜又有柴玉笙撑腰,但她可不想亲自端这碗滚烫的汤羹。她灵光一闪,掀帘唤那站在角落里的绿衣小丫鬟进屋。
“去,把汤端上桌。”
盈盈看着滚滚热气发怔,春雪并不给她太多的时间思考。
她把心一横,强忍着滚烫如烙铁的汤碗,缓缓进入膳厅。
她没有抬头看任何人,只盯着手里的这碗汤。
一定不能洒出来。
若是在江雨霖面前失了礼仪,春雪便更有借口收拾她了。
直到她平稳地放下汤碗,十指已烫得失去了知觉。
头顶目光如电,她知道独孤彦云已经注意到了她。
她心里有气,不肯抬头与他对视,低眉顺眼地退立在门口。
“彦云,吃菜呀。这汤羹热,放凉了再喝吧。”江雨霖不明状况,见独孤彦云一言不发地盯着门口,试图唤他回神。
兰溪舀了一碗汤羹,拿起小蒲扇去吹了。
柴玉笙的眼睛落在那双发红的手上,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掩起心绪,向那门口的绿衣冷斥,“你好大的胆子,江姑娘的私宴何时轮到绿衣侍奉了?”
他果然又找茬了!
盈盈顾不得手指的疼痛,‘噗通’跪倒在地。而正当她辩解,春雪已经抢先跪在柴玉笙面前。
“柴大人息怒,这丫鬟不懂分寸竟私下进来侍奉。都是我的不是,没看住她。奴婢这就领她出去。”
“慢着。”柴玉笙凌厉的眼神射向春雪,“春雪,她既是你膳房的丫鬟,行事越矩,你便代她受罚吧。”
春雪一听,心里忐忑,她自凭与柴玉笙有几分交集,放软了语气,向他柔柔一拜,“柴大人要罚奴婢,奴婢自是认罚的。奴婢只求伺候完主子们用膳,再去领罚。”
江雨霖心思机敏,已然看出端倪,而春雪又是她的心腹,她自然不能任由春雪被柴玉笙罚了去。
“柴卿,春雪胆小,你可别吓唬她。”她眼波一转,移到梅香身上。
这绿衣丫鬟看着怪别扭的。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这时,一股浓烈的俗香钻进她的鼻翼,她扇了扇,“什么味呀?呛的刺鼻。”
春雪立马就找到源头,转头斥责梅香,“抹的什么庸脂俗粉,还不滚出去?”
江雨霖的余光扫到柴玉笙的眼睛,果不其然,柴玉笙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留意那个绿衣丫鬟。
秋霜终于看懂了场内的暗潮涌动,她给了柴玉笙一个‘带不带梅香出去’的眼神,柴玉笙还了她一个‘否定’。
紧接着,柴玉笙沉声斥责梅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浓桃艳李,东施效颦。”转而又呵斥春雪,“春雪,此次责罚就免了,以后这样的丫鬟不准再带出来。”
春雪连忙磕头谢恩。
江雨霖唇角微微轻挑,会心一笑。
不知是饿的,还是被骂的,盈盈此刻突然生出一种‘众人皆醒我独醉,庄周梦蝶世同迷’的彷徨之感。
她欠了欠身子,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绣楼。
盈盈回到瓦舍,已近亥时。她第一时间吃了避子丹,泡在浴桶里。
氤氲的水雾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整个身子蜷缩进水里,眼眶里的液体与浴水融为一体。尽管水温已经凉却,她仍不肯出来。
只有水里是干净的,浴桶之外既脏且乱,秽浊不堪。
忽而,一股力量探入水中,温热的手掌抬起她的身体,将她从水里捞起。
哗——水花溢出浴桶,而□□的她被独孤彦云抱在怀中。
“你!放我下来!!!”
她的愤怒达到顶点,玉瑾站在旁边,纹丝不动,似是被点了穴道。
她被扔到床上,他默声不语,拿起绿衣往她身上套。
“你干什么!我不需要你给我穿衣服!”她只想发脾气,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痛快。
他放下衣服,站起身来,“穿上衣服,跟我走。”
此时已是亥时。
“我不去。”她怒气不减,“你把玉瑾解开!你走,我不要看见你!”
她甩开他的手。
一双眸子腥红地怒睁着,热泪滚滚落下。
“独孤彦云,我恨你。”
所有伪装的坚强崩溃瓦解,她软弱的内心不堪重负,破碎成粉。痛感与恨意交织着,汇集于胸腔的怒气终于宣泄。
他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八年王府生涯,江雨霖对他一直如此。如果不是见到她如此生气,他可能仍然意识不到江雨霖对他的别样情谊。
“我是她的部下,多年以来一直如此。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再和她来往。”独孤彦云的回答铁骨铮铮,彷佛在冷静地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既然你与江姑娘交往多年,我的存在实属多余。独孤彦云,我们分开吧。”盈盈深吸一口气,也冷静地陈述她的想法。
他的眉宇紧皱,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气息平稳,眼睛看向窗外,泪痕已干,倔强地抿着唇。
从她的神态,他看出她没有说气话,她的确想和他分开。
他的心猛然揪痛,却不清楚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
“跟我走。”似被揪住了错处一般,他的心气已矮了半截。
“解开玉瑾,你自己回去。”她又一次甩开他的手。
话音一落,盈盈的大穴被独孤彦云封住。她动不得也说不得,他扛起她,摇摇晃晃走出了大寒。
玉瑾的穴道终于解开,朝着二人的背影啧啧感慨。
这俩人,还有的磨呢!
盈盈终究被带回了天字第十四号房。独孤彦云解开她的穴道那一刻,她愤怒地往门口走,被他拉回的刹那,他噙住她的唇,强按着她的身子,不许她再动。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交缠的唇齿,他尝到了她的眼泪。
苦涩,微咸。
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他想为她拭泪,而滚滚热泪却顺着他的手指流入他的掌心。
“不哭了。”
他的眼睛终于有了情绪,带着悲悯,微弱的哀愁,以及难以察觉的恳求。
在这没有外人的绝对私密的空间里,他的感情终于突破了冰封沉寂的躯壳。
他曾在万春园里见过她最明媚的笑容。
阳光洒在她微红的脸颊上,她的眼神里充满憧憬。
他看到她,就像自己看到了希望。
他想和她在一起。
他掠夺了,强占了,他以为的,每天能看到的她的笑容,却化成一滴滴泪水,滴在他的心窝里。
“独孤彦云,欺辱我,你很开心吗!”她推开他,带着哭腔悲鸣。
“我算什么?我是你床上的玩偶吗!”
“我恨不得,”为自己失洁的复仇信念一闪而过,她终究是心软了,“我不要再看见你!”
她夺门而出。
他拉住她的手腕,勒得她的腕节青白麻木。
她怒不可遏,激愤之时,看到梳妆奁上摆着的那盒傅粉。
江雨霖、柴玉笙、春雪对她的侮辱谩骂爬上枝头。
傅粉连盒带盖,砸在独孤彦云的头上。
细白的粉末顺着他刚毅的脸庞飘落,染白了他的金纹黑缎杀手袍。
浓烈香腻的气味萦绕着整间屋子。
他的手却仍紧紧地握着她。
她啜泣着,微微躬起身子,胃腹久未进食,加之怒气积身,剧烈的疼痛袭击她的腰腹。
独孤彦云忍饥挨饿过。
他立即就看出了她的异常。
他抱起她放回床上,握了握她微凉的手,对她说:“不要走。等我回来。”
******
膳房嬷嬷夜巡,见膳房里烛火通明,疑心进了贼。进屋一看,吓了一跳!
带着面具的金纹黑袍杀手蹲在灶台前,生火煮粥。冷厉的黑衣沾满了白色香粉,散发着刺鼻浓香。
诡异,太诡异了。
膳房嬷嬷极少见人,在膳房里见到天十四,更是吓傻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黑衣杀手并没有理会她。
他拎起食盒,黑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
独孤彦云回到房间时,盈盈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他摇起她,把粥递到她面前。
迷迷糊糊的,盈盈饥不择食,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碗粥,喝饱却醒了。
独孤彦云收拾了食盒,侧身坐在床头,把她搂入怀中。
“我八岁那年,吾父领兵被困于檀雪山,受伏死于北靖军将陈忠和之手。母亲把我托付给天道宫宫主姬煞散人,而她却因伤心过度撒手人寰。我在天道宫学艺八年,十六岁习成噬魂咒,经师父推举,投入南荣王掠影麾下。江雨霖的父亲,江天鹏元帅是吾父当年的领帅。”
盈盈听到此处,大抵已经猜出独孤彦云的身世,以及十六年前那场南荣北靖的硬战——武陵之战。
武陵一役最终以南荣险胜告终,北靖退回北方,两国以秦岭淮河为界,至今相持十六年。
而主导战事的南荣将领,就是独孤颉颃。江天鹏元帅,则死于三年后的襄阳战场。
“独孤颉颃,是你的父亲?”
“你从何处听来的?”他凝视着怀里的女子,她有着与婢女身份不匹配的见识。
“我听父亲说起过。”
“令尊现在何处?”他的心里泛起一层疑雾。
她猛然惊醒,自己已经说多了。
“失散很久了。”她闭上眼睛,往被子里窝了窝,佯作困倦,不再回应他的话。
独孤彦云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听着她已然安睡的气息,按捺下对她身世的好奇。
她不想说,他不敢再问了。
他将她搂得更紧,沉浸在酥融温腻的春色罗帐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