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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随着贺志华的死亡,1·29大案涉案人员总计死了10人,警方在经过多方取证调查后,把案发时间和案发顺序串联了起来。
1·29大案中既存在蓄意杀人,也存在意外死亡。
10名死者间的社会关系也被陆续扒出,透过深入调查发现,除黄家四口外,1.29当日入住民宿的其余7人中竟有4人都曾与原向阳酸菜厂老板黄四海有过关联。这其中包括黄四海前妻白莉莉,受过黄四海资助的贫困学生毕鸣,还有曾经捏造假新闻的始作俑者顾驰和戴春梅。
陈队严重怀疑余下的三人或许也会和黄四海此人产生关联。
就在警方派人去医院准备问询贺志华的当口,却传来了他突然离世的消息。
事发突然,打了陈队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贺志华的突然离世,与他同住在一家医院的毕鸣再次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要说1·29案中谁最引人注意,当然是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毕鸣。
作为1.29号当晚入住过黄氏民宿唯一活下来的人,毕鸣再一次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或者说,专案组的视线就从未离开过毕鸣。
尤其是市中心医院的5楼走廊监控显示,毕鸣曾经去过506病房,就在她离开之后,贺志华再次发病,最终因抢救无效离世。
死亡诱因中有一项是——花粉过敏。
偏偏毕鸣探病的时候带过去了一束小雏菊,这个刚好就是引起贺志华哮喘急性发作的元凶。
自出院以后,这已经不是毕鸣第一次被问询了,她对此已经习惯了,并且接受良好。
这次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警员,他自我介绍名叫姜涛,还有一名叫程心的女警员。
男警员开门见山:“贺志华病房里的小雏菊是你带过去的?”
毕鸣:“是。”
男警员:“贺志华花粉过敏,那束小雏菊引发了他急性哮喘发作。”
毕鸣:“我事先并不知道他对花粉过敏。”
“所以,贺先生的死因是花粉过敏引发的急性哮喘发作么?”
“我需要对此负上法律责任吗?”
男警员一噎,女警员开口:“不是,贺志华的死因是突发心律失常没有抢救过来。”
毕鸣:“哦,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自己要对他的死负责呢。”
见对面两人脸色不太好,毕鸣抱歉地笑笑:“虽然不是因为我,但我的行为也很不妥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去了会导致人过敏的鲜花,对此我深刻检讨,认真反省,保证下次不再犯。”
两名警员:“……”
男警员清了清嗓子,再问:“你在病房里和贺志华都说了什么?”
毕鸣:“嗯……也没什么,就是聊聊我们入住的那家民宿真邪门儿,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死了好多人,听说还有老板他们一家子呢,啧,那可真是太惨啦!”
“欸,听说老板他们一家都死光了,真的假的?”
“你们能跟我说说是因为什么吗?我的天呐,这老黄家是不是祖坟埋得不好,我倒是认识一个不错的风水师,要不要……呃算了,他们家也用不上了。”
陈队长:“我们怀疑黄家人的死有蹊跷,不排除是因为寻仇,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毕鸣:“寻仇?那他们家人得是做了多缺德的事儿才会被人找上门来。啧,看来做人还是得本分,不能肆意妄为,否则是会被人找后账的。”
“二位警官,以上就是我的看法。”
男警员无语,他伸手敲了敲桌面,“我问的是,你对这起案件有什么线索要提供。”
不是问得知案件内情后的观后感。
毕鸣摇头:“我暂时没什么线索,如果有我一定会告知警方的,毕竟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她眼神真挚,回答的滴水不漏,就是给人感觉有些滑不溜手。
女警员突然插了一句:“如果说,黄家人是做了不好的事才招来报复……”
毕鸣:“那他们就是咎由自取。”
“不过我很好奇,1·29案件中死了那么多人是因为有一个连环杀手存在吗?那他人呢,跑了么,会不会威胁到我?”
男警员:“……现在看来不会。”
毕鸣拍拍胸口:“那就好!”
“我就说嘛,想谋财害我命的只有黄家人,他们开间黑店害人,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男警员:“你年纪轻轻的还相信因果报应那一套?”
毕鸣:“那当然,但凡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谁不愿意看到正义能得到伸张。
世间事,就应该善恶终有报。
这与你们提倡的公平、公正、公开不是一回事么,都是法律的核心价值追求。”
男警员:“善与恶不是由单一的界限划定的,所有的犯罪嫌疑人都应经过司法程序………”
“姜警官……”毕鸣出言打断他,反问道:“您二位怎么看待‘正义虽迟但到’这个说法?”
男警员&女警员:“……”
毕鸣也不需要那些冠冕堂皇的回答,她继续说道:“在我眼里,迟来的正义并不能完全代表真正的正义,与其说是给被害人一个交代,不如说是给被害人家属和你们警察或者说是社会大众一个交代。”
“你们当警察的应该都是无神论者,坚信的是唯物主义,自然也不会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存于世间那一套。”
“那我请问,如果有一起凶杀案,被害人身亡,你们又没有及时抓到凶手,过几年被害人家属也相继离世,社会关注度也在逐渐下降……就连被害人存于世间的痕迹也在慢慢消逝……”
“多年以后你们发现了案件的线索,却因为过了追诉期……或者你们刚好抓到了嫌疑人,判了他的罪。”
“那这个处理结果到底是在给谁做交代?”
“是被害人?被害人家属?还是你们自己?”
“这个社会不能没有警察,毫无疑问法治才是维护社会稳定的基石。”
“可我认为,正义需要及时得到伸张,且处置结果要与被害人的处境相对应。”
“不能被害人死了,加害者还活着。”
“家暴案件中的加害者都得到相应的惩罚了吗?”
“性qin案件中的施暴者都没收作案工具了吗?”
“拐卖妇女儿童的人最终是不是还会被放归社会?”
“以上三种人在我们的司法实践中并不会产生较大的量刑,至少在我的观点里判罚的标准还不够严厉,并不能起到威慑作用。”
“也恰恰是以上三种犯罪者,出狱以后很大可能还会再犯,这难道不是因为处罚标准过低,不仅没能对犯案当事人起到威慑教育作用,在社会上也不会起到太大的警示作用。”
男警员:“犯罪人员在狱中也会接受教育,他们……”
毕鸣:“他们出狱后是不是还会再犯?这说明什么?要么是你们的教育成果不达标就把人放出来了;要么就是最初的量刑标准不准确,致使犯罪者没有获得相应的惩罚。除非直接死刑,其余监狱再教育过后二次、三次、乃至多次犯罪的人员,他们的违法乱纪行为产生的后果谁来承担?”
“某类案件,正因为违法成本过低,才让有些人觉得这其中有利可图,我说的是第三种——人.口.贩.卖。”
“而我所举例的第一种——家暴,除非是造成重大后果,一般不会上升到司法层面。这一点我想这位女警官深有体会。”
程心不由得点头,确实,局里侦办的案件受害人为女性时,会要求至少一名女警员在场,她见得多了,对此类案件的感触要比男同志更深一些。
毕鸣没打算就此结束,她仍旧对着二人继续输出:“以上我所举例的第二类案件——性qin,我个人认为,司法实践中对这类案件的犯案人员量刑过轻。”
“抢劫为什么会被重判?因为它社会影响恶劣?”
“偷窃为什么有罪?因为它损害了他人财产。”
“强J为什么量刑过低?是因为它仅对个别受害人造成了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伤害,而没有在社会层面上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么?”
女警员:“这是为了避免过度激化犯罪者心理,从而使被害者杀人灭口来防止被害人报案……”
毕鸣:“警官,同样身为女性,性.犯罪案件中的弱势群体,你觉得这个解释能完全说服你自己吗?”
“量刑的轻重将直接影响此类案件的发生概率,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吧。”
女警官:“……”
男警官:“一时冲动也罪不至死吧。”
毕鸣:“姜警官,你把自己带入受害人的角色,或者把家中女性长辈、亲属、乃至妻子儿女带入受害者的角色,你还认为犯罪者应该得到宽恕吗?”
“我们来假设一下,你被一群人……”
“咳咳……那什么,我们还是不要假设了。”男警员及时出言阻止,避免她再继续畅想下去。
“哦,好吧。”毕鸣啧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瞧瞧,有些人仅仅是让他们把这种事带入到自己身上就会觉得难以启齿,却总能从旁观者的角度把自己当成司法解释的完美代言人。
毕鸣:“我个人认为,此类案件的量刑标准要与受害者的处境相当。”
女警员:“比如……”
毕鸣:“比如,如果受害人承受不住压力去世了,那么施暴者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果受害人因此类案件被周围人说三道四,逼得人不得不远走他乡,施暴者要承受加倍的刑法和赔偿。”
“如果受害人因此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或身体伤害,施暴者也要同等处罚。”
“毁了别人的一生,进去待个几年再运作一下减减刑,隔个几年就因为表现良好出来了,这才是对法律公平公正的最大嘲讽。”
“从此类案件的量刑标准制定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合情理。在此类事情上我们不能与某些国家相比较,这源于对性qin案件的认知程度和对受害者的包容度不同。时至今日,性qin案件受害人及其家属不愿报案的例子比比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要让社会和法律来宽恕加害者,那才是对公平公正的践踏,是对受害人的二次伤害。”
“如果发生此类案件,社会舆论统一讨伐加害者,维护受害人,说明社会文明才是真的在进步,此种情况才适用于现如今的法律量刑标准。”
“可我们如今达到了吗?”
“没有。那加害者得到的惩罚就要与受害者等价,不能以某些法律制定者想当然的态度做为量刑依据。”
毕鸣目光转向男警员:“你信不信,如果法律条款真的改写了,我们同样会得到一个完美的司法解释。”
“我还是那个观点,如果一个人没钱吃饭,等钱救命……他可能会去偷,会去抢,会去骗……
等着钱救命的人可能会去抢劫,饿急了的人可能会去偷窃,急于翻身暴富的人可能会误入歧途开始行骗……但没人会因为不去强J别人就被饿死,就活不了命,就不能一夜暴富!”
“此类案件的犯案人员才是真的恶。”
男警官&女警官:“……”二人动动嘴,想说一些反驳的话,但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后,男警员才再次开口:“毕鸣,我们这次来是要询问关于1·29案件的信息,不是在这听你……”
毕鸣:“说的对,追寻正义才是你们这些法律工作者该做的事,而不是在这盯着我这个无辜的幸存者。”
怀疑就只是怀疑,又拿不出证据。
毕鸣一直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1·29大案中,除了医院里的那一次。
毕鸣:“警官,有这个时间不如把目光着眼于案件本身,一个死亡10人的大案仅仅就是因为黑店老板急于求财,所以就对住客痛下杀手?”
“黄家人图什么?图我钱包里的不到2000块的现金吗?”
“图那满院子登记了车主信息的二手车?”
“还是他们本身就是恶贯满盈的坏人。”
“有因必有果,你们找到那个‘因’了吗?”
……
男警员与女警员坐上汽车,前者发动汽车,后者打电话向陈队长汇报情况。
男警员一边开车一边和女警员抱怨:“那个毕鸣也太能说了,先头我以为她就是喜欢探听八卦,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咱们是来问她话的,结果却被她巴拉巴拉一顿说教,我看她也别搞什么雕刻了,去当政治老师多好。”
条理清晰,善于诡辩,越看越可疑。
女警员:“历经生死侥幸脱困,性格上有些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男警员:“你说,她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在点我们,1·29大案背后还有隐情?”
女警员显得有些沉默:“也许吧,咱们还是先回队里和队长碰一下,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男警员一边开车一边嘀嘀咕咕:“死亡时间确定了,死因也都推导出来了,就差犯罪动机了……你说欸,他们会不会就是单纯的因为吃了毒蘑菇才发狂的?除了图财害命的黄家父子,其他人本质上就没什么大问题?”
都互相残杀了还没什么大问题?
即便裸盖·菇素能放大人们心中的恶,那也不是他们可以互相残杀的理由。
女警员懒得搭理身边这位聒噪的同事,她一个人默默望向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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